尘舞坐直身,神情恢复冷漠。“我承认,这次,你赢了。”
“你在怪我?”他漆黑瞳孔一阵收缩。
“难道不是你让他们攻击我的吗?”
她猫一般的目中流露出的敌意,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他因这陌生的疼痛而怔住,过了许久,牵了牵嘴角,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跟着我,不也是为了替朱萧监视我?”
明知是事实,但说出来,还是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阵扯痛。
他们对视,用一种敌视的、警惕的眼神。
“我一定会让他逃走的。”她道。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眼中并没有生气,却充满了悲伤。
“你可以试试。”他面无表情的咧了咧嘴。“不过这个结界相当强,你的灵力在这里恐怕没有用。”
他侧身,一个30多岁的女人,端着一个托盘,一直站在他身后,此刻走了进来。
“这是当地产的,生血的药物。”他说道。
尘舞却看也不看那托盘一眼。仍旧盯着夜君。
一股莫名的怒意,在心底酝酿,她竭力压制住。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眯缝起眼睛。“让我感激你?”
先是派人把她打成重伤,然后,又好心奉上药物。
“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她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永远也不会感激你!”
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你可以不感激我。但这个药,喝下去总不是坏事吧。它不是毒药——我没必要下毒。”
他语气虽冷淡,然而目中的痛苦,却在苦苦压制中,不经意的愈发加重了。
他话声未落,“喤噹”一声,搁在桌上的托盘里的碗,被她随手撩倒。
碗里浓黑的汤汁,洒落在托盘里,顺着托盘,又滴落到了地面。
“我不要你这么好心。”她大声道,强迫莫名的心软,又变冷硬。
女佣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着汤汤水水。
夜君闭了闭眼,紧握双拳,转身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如水银盘倾泻在床前。
尘舞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
失血过多,令她四肢冰凉。
现在,她开始质疑自己的作法——通过夜君接触灵王,为父亲报仇——这种作法对不对。
为了报仇,她不怕失去自己的生命,但朱箫,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因此害了他,她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无论她要做什么,在那之前,必须让朱箫走,离她远远的。
但是,怎样才能让他离开呢?
他是因为自己才没离开。
那么,让他讨厌她好了——她宁愿这样,如果可以让他心甘情愿的离她而去。
一想到那双浅色眸子里即将因她而露出的悲痛,她的心便在一霎那,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然而,在这个深渊里,她的决心却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慢慢睡了过去。
恍惚中,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轻搭着手腕,指尖传来的熟悉的暖流,说不出的舒服。
她张开眼眸。
一双浅色的眸子,正温柔的凝注着她。
然而,手腕上的温暖的触觉,却被轻轻收回。
她的记忆停留在温暖的触碰中,怅然若失。
“你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今天还是要尽量躺着,多吃点东西。”
这是医生对病人说话的语气,然而,他的眸子用一种并非医生的急切,搜寻着她的。
她却扭过头,只用冷冰冰的后脑勺对着他。
他眼底一阵失望。“我今天要出去,为夜君治疗病人。”他顿了顿,看见她瘦削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他莞尔一笑,道:“不过,今晚就会回来。”
静静站了一会,她还是背对着他,没有动。
他失望的转身,走出去。
快到门边时,终于听到她低低的话语。
但是,这句话,他宁愿她没有说。
“不要再回来了。”她说。
搭在门把手上修长的手,罕见的微微颤抖。
朱箫沉默了许久,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才刚刚关上,尘舞就睁开了眼,一下子坐起来,看着门边,感觉眼睛里湿湿的。
她拒绝承认这是泪水。
别墅里静悄悄的。
无论在别墅的哪个角落,灵力的消失,提醒尘舞还在结界里。
谁有这么强的灵力,布置出如此大的结界。
一想到这个,她马上转移。
这只会让她绝望——对手强大得让她绝望。
而她决不能退缩。
经过一天不断的探索证明,凭她现在的状况,她是绝逃不出去的。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朱箫。
她痛楚的望着天边的晚霞,似乎在等待着死刑处决的囚徒。
天色渐晚,倦鸟掠过黄昏的天际,飞回巢。
这本是个让人放松,让人感到宁静舒服的时刻。
但尘舞的目中,为什么竟露出那样绝望的神色?
月亮如水的光泽,洒落在尼罗河的河面上,踱上了一片银晖,随着汽车的轰鸣声,一辆黑色拉风的越野车,从缓缓开启的大门开进来。
夜君最先下车,看到迎在门口的尘舞。
穿着埃及本地特有的亚麻长裙,长长的裙裾柔柔垂落,在夜风中飘动,看起来像远古时代的女神。
他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她身上,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看起来你已全好了。”他不经意的道,不期望得到答复。
没想到,尘舞却望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药起的作用。中午我让人熬了吃。”
她很少笑,现在,却对着夜君,露出那种让人窒息的微笑。
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夜君的身上,似乎没看到他身后的朱箫。
夜君一怔,没回过神。
不过,当对上那笑盈盈的脸,他的疑惑便被冲淡了。
“真的这么有用吗?下次让她们多熬点。”他走过去,大手一探,自然的扶上了尘舞的腰。
感觉到她似乎一僵。挣扎了一下,不知是灵力消失,还是失血过多,让她无力挣开,她居然就这样任由他搂着进门。
从方才到现在,尘舞居然没有看朱箫一眼。
相依偎的亲密背影消失在门后,朱箫的唇,已咬得几乎要出血,脸色发青,紧握成拳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最后连身体也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