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智者大师传奇
24687600000018

第18章 执意云游

陈顼继位之后,前往祖陵祭祀,身边陪行人员除徐陵外,还有智顗。

这一年,在宣帝陈顼的安排下,智顗正式入主瓦官寺,被陈宣帝尊为大国师。

这时,所有人认为智顗的人生达到了顶峰,不会再有变故了。

智顗入瓦官寺,跟随智顗多年的那些弟子们个个兴高采烈,特别是法喜,给智顗道喜时说:“师傅,您终于功德圆满,有了自己的寺院。”

哪知智顗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他说:“哪里圆满,这离我所追寻的禅修境界还差十万八千里。”他告诉法喜,说自己又梦到了那座仙山,依然是那个和尚在向他招手。

法喜摇摇头说:“师父,梦始终是梦,你难道还真相信有那座山,山上有那个和尚。”

智顗不语,神情忧郁。

而这一年,智顗踏入了38岁的年纪。

陈宣帝在位期间,兴修水利,开垦荒地,鼓励农民生产,经济社会得到了一定的恢复与发展。不仅如此,陈宣帝在智顗的影响下,对佛教也十分推崇,至陈太建七年(公元575年),瓦官寺已经今非昔比,热闹非凡,当时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竞相前来参拜,盛极一时。

时光匆匆,转眼智顗便在瓦官寺做住寺七年有余了,他平日里除了讲《法华经》外,还讲《大智度论》和《次第禅门》,并且正在撰写《六妙法门》一书。有的时候,还受其他寺院之邀前往讲经说法,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智顗回想起多年前率法喜等二十七名弟子,由大苏山来到建康时的困窘,何曾想到会有今日的盛况。现在想起来,师傅慧思师能放他来,也真是与佛有缘。

无可否认,今天的成就,除了智顗的努力与坚持外,与徐陵,安成王即如今的陈宣帝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瓦官寺的盛况虽然引得其他寺院的羡慕,但智顗却不满足。一天,他对弟子法喜说:“我们初次来瓦官寺时,入门弟子四十人,他们努力修行,其中,有一半可以得法。第二年,人数增到百人,在我眼里,真正得法的也与头一年相同,不过二十人。第三年,来寺修行者激增至两百人,得法者却更少了,只有十来人。之后,来寺修行者年年增加,可得法者却一直没有增加。”

法喜听师傅这么一说,也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他将此话说给其他弟子们听,一个个顿感汗颜。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笨,多么不用功,只一味陶醉在瓦官寺的繁荣里,怎知师傅的忧虑。如果总是入门者多,得法者少,这就应该检讨禅修本身了。

今日瓦官寺的盛况,就是武帝时代四百八十寺院林立,亦无与伦比。

智顗对大苏山随同到瓦官寺的弟子,以及后来入门的弟子们说:“我本人还想再度修行,以求更深的佛法奥义。却为指导众多访客而耽误了多年时间,这样下去,那能有所进益。今天,召集各位来的目的是,我为了早日成就禅修,决定离开瓦官寺,外出云游。”

深夜寂静,智顗在灯下抄着经书,回想过去前半生,他似乎总是在抄着一本一本厚厚的经文,他与佛对话,却总是来不及和自己对话。突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将抄好的经文吹落在地。智顗咳嗽两声,感觉身子有点冷,又找了件僧袍披上。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人进来帮智顗收捡地上的经文。不等智顗问他,来人说:“师傅,我是弟子灌顶,此时前来,是想求师父带我去云游。”

“哦?”闻听此言,智顗十分惊讶,云游是件苦差事,一般弟子都不愿去,想不到这个灌顶竟主动要求去。

智顗问:“灌顶,为师当年给你起这个法号,是取醍醐灌顶之意,望你参透经理,修得正果。”

灌顶答道:“正是。”

智顗闭目不语,半晌,他说:“也罢,你与为师只怕是前世定下的缘分,偏偏这时找上门来,我就应了你吧!”

灌顶,俗姓吴,字法玄,祖籍常州义兴(今江苏宜兴)后移居临海章安(今章安镇)。陈天嘉二年(公元561年)生于临海章安,七岁从摄静寺慧极出家,二十岁受具足戒。就是这位灌顶,后来传承了智顗的衣钵。

第二日,寺院弟子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最想不通的是法喜,在他看来,师傅智顗选择带灌顶云游,而不带他,是对他这些年来无长进的责备。他对智顗说:“师傅,我也愿离开瓦官寺和师父一起去云游。我从大苏山陪师傅一同来,自然也要和师父一起离开。”

智顗记起宫中尚书大人对年老的法喜说:“像您这样的长老,为什么甘愿随年轻的智顗做弟子呢?”

法喜回答说:“有才能者皆可为师,再说做老师,需要的是其德能,而不是年龄。”

法喜提出愿意同行,使智顗心中非常感动,但毕竟法喜年事已高,不方便外出远游了。最终,智顗还是没有答应法喜的请求,只说:“我希望你继续留在陈都,这里也需要弟子来弘扬佛法。”

大家默不作声,不知如何是好,法喜还想再说什么,智顗摆手制止了他。

法喜于是只问:“就依师傅,只是弟子想问您去往何方?”

智顗回答说:“出家人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

法喜等弟子原以为师傅智顗是要到建康东北的蒋山去,因为那里当时已是有名的道场,那里的大忍法师也是一代高僧。如果是蒋山,离此不远,随时可去请益。

其实不是,法喜等弟子想错了,自从当年做了那个梦,后来又看了《天台地说》一书,智顗便坚信浙江天台山,就他梦中的那块宝地,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地就是天台山。

智顗看到,近年来瓦官寺访客日日增多,师亦不惜生命,全力教导后学,日子一久,师已看穿,求道者并不是为求法而来,有的来名闻遐迩的瓦官寺走一趟,回去就往脸上贴金;有的只顾争夺僧位顺序,求法反在其次;根本没有得道,伪装开悟者也有之。毫无诚意的发心者正在年年增加,真实得法者又在年年减少。挺身教导后学,得此结果,怎不令智顗痛心与感叹!

事事都让师父操心的弟子们,一旦其师决意云游,只觉群龙无首,失去了主心骨。

智顗法师外出云游的消息传到建康皇宫,也传到了陈宣帝陈顼的耳里,大家议论纷纷。

宣帝知道智顗深得民心,何况,智顗与陈朝,自江陵以来,同乡、同宗,有亲属之谊。而集陈都与江南人的尊敬与亲近于一身的智顗,是个对陈朝有益的人。陈宣帝害怕失去这样的精神领袖。于是,陈宣帝遣使者到瓦官寺宣旨:“大师以正法教化陈都百姓,乃我大陈之福,盼大师能以我大陈百姓的福祉为念,息止云游。”

没想到智顗让使者给皇帝传话:“我心也有所属,望皇上恩准,予以成全。我不光要为陈国的百姓谋祉,我佛更要普济天下苍生。”

最后修书一封,托使者带给陈宣帝,表明自己不会忘记皇上的恩德,不会和金陵断了联系,不会抛弃瓦官寺弟子。

当时想挽留智顗的还不止陈宣帝,还有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正驾着马车急匆匆赶往瓦官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友徐陵。陈宣帝即位后,徐陵虽然深得陈宣帝器重,仕途一帆风顺,但他急流勇退,早已远离庙堂,做起了闲云野鹤。

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岁月的风霜已使他日显苍老。见徐陵到来,法喜赶紧凑到徐陵的身边说:“徐大人,您也是来劝阻师父云游的吧?”

徐陵不语,示意法喜带他去见智顗。

却说徐陵见到智顗,感慨极深,全身颤抖不已,他老泪纵横地说:“智顗啊,我实在不忍心见你在外风餐露宿,你在瓦官寺好好的为何还要出去云游呢?只要心中有佛,修炼又何必在意是山野,还是闹市呢?”

智顗摇摇头说:“徐施主,你对我的情谊心领了,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我注定是要修行弘道的人,要超越俗情,这也是我的宿命。路途虽有离别之苦,风雨之累,但只要修得大法,我愿足矣!”

徐陵是个明白人,知道智顗潜心向佛,法喜阻止不了他,甚至连给他“大国师”称谓的皇帝也阻止不了他,怕是难以回头了。

轻轻叹一声说:“这说是你此生的命啊!”

最后,只问道:“能否告诉我心归何处?”

这回智顗没有向徐陵打哑谜,回答说:“天台山。”

有道是,天下名山僧占尽,这天台山也被世人看成人间仙境。这一年深秋九月,智顗离开瓦官寺向天台山出发,随行者除灌顶外,还精选了二十名年轻弟子。

他想尽力地去忘记一切从前的繁华之事,忘记来金陵之后和陈顼、徐陵、沈君理、王固等人一同探讨佛法,感叹世事的美好岁月。智顗说到底,他也是肉身凡胎,要抛弃一切熟知的事物去深山老林之中,这并非常人能做到的。但是智顗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