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智者大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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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天贤山

果愿寺主持法绪,是位十分爱惜人才之人,特别是到了老年,总是想寻找一位能够继承衣钵的贤能之辈,延续果愿寺香火,从他第一眼看到德安起,见着他一双重瞳之眼便觉得有缘。市井有言,这样双瞳的人物,无论善恶都会成为天下大人物。

他有一个美好的愿景,希望德安能够将果愿寺,立造成以传大乘佛法为名的大寺。

德安的聪慧,还有与生俱来的对学习的渴求和激情,感染着这位眼光独到而深远的老和尚,抛开了德安的俗名,提醒他忘却姓氏,从今以后,德安将以全新的面貌融入佛法的世界,法绪赐号——智顗。

十八岁的智顗沙弥,是法绪心目中最完美的接班人。他的父亲官拜梁元帝的顾问要职,封益阳侯,可谓荣极一时,其高贵的出生加上对佛法的不懈追求,必将使他成为一代高僧。

然而,法绪更担心的,是果愿寺庙小,恐怕装不下大菩萨。

智顗不出多久,便学完了寺内大小经书,然而他所要积极学习的《法华经》,莫说果愿寺,就是湘州各大小寺庙都没有完本。

法绪开始有了自己的忧虑,一方面,他觉得智顗是他最适合的接班人,另一方面,智顗对佛法的坚持,使他深刻地认识到,智顗若留在果愿寺,会使他如折翼的鸟儿被困在这小小的庙宇,最终无法达成他自己想要的境界,一个大材小用的人若这般,便如得不到大海的鲸鱼一样,最终,大海会永远失去这条大鱼儿,而鲸鱼也只有在小河中溺毙,扬不起一点浪花。

法绪自然明白舍得的道理,亦明白舍小我成全大我的至理。

公元558年,大贤山的慧旷法师到果愿寺参访修行,见到了已在湘州之地稍有名气的智顗沙弥,年仅二十四岁的慧旷十二岁出家至今已修佛十二载春秋,在荆湘两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得道高僧。

按照他当时想法,座下那位闭目念经的沙弥智顗,绝不可能久留果愿寺。

到了晚课结束时,慧旷找到主持法绪,希望能带智顗前往大贤山修行。

法绪呵呵一笑:“你与他素不相识,不过是靠着一面之缘,为何如此要求?我寺出类拔萃的沙弥不在少数,依照你的学问修养,应该是可以与年长者比肩而行,智顗太过年轻,跟着你去学习大乘佛法,怕太过艰深难懂,反倒本末倒置了。”

慧旷与法绪结交颇深,十分尊爱老者法绪,并没有对法绪这般话多想,看出法绪其实是想考验他到底有没有真心想带智顗去深造。

“这便是我想求法师通融之处,正是因为他年轻,在可塑的年纪,又对佛法怀抱虔诚,对佛教的理解,经我今日看他手稿之类,已然超出了我在他这般年纪时的成就,只是难免局限在为数不多的经书的意理之中,法绪师父自己是否能感受我这种爱才因而怕他止步不前的焦急之心呢?”慧旷说道。

法绪毕竟是练达之人,见慧旷如此一说,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便差人去传智顗到禅房里来,转头对慧旷道:“你我说了都不算,须得他自己下决定。”

“这是理所应当,应当,应当,善哉!”

慧旷很快得到了自己心目中的最佳弟子。

智顗今日一见慧旷,慧旷法师早就心生敬仰,想拜师于慧旷,跟着学习更宏大的佛理。

《无量义经》在果愿寺中慧旷并没有进行过完全的宣讲,由于湘州所藏经书不全,智顗皈依果愿寺到现在,才遇到慧旷这样年轻又贤能的大法师,他生了拜师之心,原本打算自行前来求主持法绪介绍他跟随这位慧旷法师。

天公作美。慧旷问:“你在湘州名声已远,可愿意抛下这些和我一起去大贤山学习?我寺中部分经书有湘州诸寺没有,这或许对你个人的提升有一定的好处。”

智顗道:“我小时从母亲处习得《法华经》,被它所吸引,因而有了皈依佛门终生研读佛理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想将此经专心致志地读完,不知法师处可有这部经卷。”

法绪呵呵大笑,道:“他大贤山正好便有《无量义经》、《妙法莲华经》、《观普贤菩萨行法经》等三部经,你若愿前行,老衲,便不阻挡你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稍重,有惋惜之意。

智顗不急不缓,对着老主持一拜,言道:“慧旷法师的心我自是多谢,但法绪师父待我如亲子,如今年事已高,不敢轻易离开。”

法绪将此话听在心中,先是一喜,遂摇头道:“你初进时说人有五感,若太执着,便不具有一心向佛,求取真经之心,你如今对我这般,使自己得到束缚,这便是违背你当初的志愿啊!”

智顗不再说话,慧旷言道:“所谓日久必定生情,这天下父母之心,皆是长者对晚辈爱之深之心,我理解两位的心情,在如今的湘州,实在找不出第二位可以与智顗媲美,能将佛法融会贯通的沙弥了,我相信法绪法师肯定也是希望智顗能够出去,得到更广泛的与其他宗派的交流,相信我不会看走眼,智顗必是一位能够将佛法光大的人。”

智顗道:“谢谢慧旷师父的抬爱了。”

法绪久久不再言语,万般不舍下最终选择了放手,握着慧旷的手道:“好吧,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了,他还这般年轻,正如你说一样,是个可雕塑的良木,我相信你定会将他带上一条正确的修佛道路,望你好好教导于他。”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二十四岁的慧旷带着二十岁的智顗,上了大贤山。智顗与法绪分别之时,老和尚瞧着他清瘦的背影,生出了些许惆怅。

山门慢慢关闭,将智顗与法绪隔在了两重天里,而智顗,注定会成为那个日后不停奔走,将灵魂付与佛法的东土高僧。

智顗在果愿寺的师弟智真问主持:“师父,你不是说万般都是注定,不必强求,不必执著,可师兄一走,你怎么哭了?”

法绪竟然双眼流下泪来,短短两年的相处时间,风云变化之间,哪知道这一别将成永别。

到得晚上,法绪在禅房中坐化圆寂,面朝南方智顗离开的地方,唱三宝名,魂归西方极乐世界。

法绪的生命走到了终点,而智顗从他这里走出去,才刚刚开始漫长的一生。

公元250年,一位名叫朱士行的僧人在洛阳白马寺登坛受戒,成为汉土的第一名受戒僧,那时候的僧人,随着西方传来的佛法进行各自的修行,汉土南北形成了迥然不同的风格,而到魏晋南北朝时,佛教大盛,就跟当时的时局政治一般混乱。

北方的出家人注重的是禅修,想达到内心某种境界,因而过多的抛弃理论修禅,而是看重打坐、化缘等历练,而南方的出家人注重佛学理论的研修,认为凡是佛法都需从理论中寻找到修行的依据,而根据其修行,达到万本不离宗的境界。

慧旷法师对佛法的研究是停留在南方出家的教理观念上的,而他的期望,便是有着智慧之心的智顗能够从中得到自己的修行方式,超脱于南北两方地域局限性的修行。

南朝梁武帝时期,盛极一时的佛教使得大多数僧人对佛法的研修形成了一定误区,在盲目时渐渐迷失在魔障里,梁武帝便是这样一位得不到大乘佛法的修行者,他被红尘俗世拖累,本就是带着一颗万念俱灰的心在做着世上最圣洁之事,以至于后来亡国亡家。

虽然在这四分五裂的国家,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已经成为了一种普遍的信仰,然而佛法在东土的止步不前,使得真正对佛法有关怀之人始终找不到一个出路。

在漠视生命的战争时期,智顗一路上与慧旷交流,他自己都不知,以后其想研究的,便是当今佛教教义的对立与混乱的原因,他会将南北两地的宗教进行一个大的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