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这才猜着才刚怕是薛蟠尿床了,因走到窗边朝外瞧了瞧,果然见宝钗正舀水泡才刚捧出去的旧棉垫子,再想不到宝钗那样一个端雅的女子如今竟这般生活,因忍不住问道:“二哥呢?”
薛蟠一愣,想了想道:“你是说宝兄弟,他在城隍庙那摆摊替人写信,过会子就该回来了!”
正说着好似外头有人敲门,宝钗开了门,贾环隔着窗户看见了竟是袭人,如今也是妇人打扮,穿了一身桃红布袄儿,腰间挎了个大蓝子,与宝钗两个说笑着走到一侧的灶房间。
贾环正愣神儿,只见一大红锦缎人影一闪也进了灶房间,贾环知道是赵姨娘,怕她又显摆不成弄丑,便忙丢了薛蟠跨步走了出去。
果然赵姨娘正得意洋洋地问着袭人话,袭人倒是很有眼色的低头陪笑答着话,哄的赵姨娘甚是欢喜。
贾环走过去,袭人便屈膝福了福恭恭敬敬地称了声三爷。
不知怎的,贾环心中忽又忿忿不平来,不明白为何宝玉如今这步田地,贤妻美妾的倒一个个不离不弃。
略说了几句话袭人便笑着道:“三爷,姨娘,奴婢家里还有事,你们慢慢坐着!”又向宝钗道:“二奶奶,你慢着些,我先回去了!”
宝钗笑着点点头,慢慢地送走袭人方又转回来,贾环因问:“袭人哥哥家不是在京城的么?”
宝钗淡淡扫了眼贾环:“他哥哥赎回她又嫁到南边来了!”
贾环恍然:“嫁给谁了?看着日子不错!”
宝钗点头道:“在寒门小户看着确是不错了,只哪里有三爷姨娘这般体面风光呢!”
赵姨娘听了心里很是舒坦,见宝钗俯身去刷那棉垫,便连声啧叹道:“作孽啊!宝丫头何等尊贵的千金小姐,花朵儿一般娇嫩的,这寒冬腊月的,竟做这些粗使活来了,看得我这心里也怪不好受的!”因又命身后的丫头去洗。
宝钗便也就道了谢,让那个丫头子洗,自己擦了擦手,又端了碗水走到那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太太:“妈,喝口水!”
赵姨娘浑身一颤,这才仔细打量了那老太太,惊的下巴儿都要掉了:“这,这是薛家太太?”
薛姨妈似若未闻,只就着宝钗的手喝了两口水。
宝钗方苦笑道:“姨娘别气恼,我妈现认不得人了!”
赵姨娘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最后却忍不住淌下泪来,看了看贾环感叹道:“我的儿,万幸你和你姐姐两个有出息,不枉我日夜煎熬,到底还是享着你们姐儿两个的福了!不然,又不知在哪疙瘩遭罪呢!”
贾环心里忽尔没趣起来,不耐烦地嘀咕道:“好好儿的说起这个来!总是上不得台盘!”
宝钗看着眼面前衣着光鲜的一对母子心里倒是感慨万千。
日头渐西,那光线虽耀眼,却已然一点热度也没有了,不知从哪个空旷处刮来一阵风,只是透心的凉。
宝钗叹了口气,因转身哄着薛姨妈进了屋里去。
贾环这里正有些不耐烦,听得一阵拍门声,也等不及宝钗脚步笨重,便几步走过去来了门,正是宝玉扶着贾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