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是一身靛青棉布长袄,贾政一身烟灰色棉布长袄,宝玉蓄了髭须,人也清瘦了,看着与贾政倒有几分神似了。
两人见了一身华服的贾环,怔了怔,便都笑道:“你怎么在家里?”
贾环见二人平淡的笑容倒也一怔,颇不自在的笑了笑:“怎么我不能来么?”
说话时宝钗已走了过来,笑着向贾政行礼问好,贾环这才想起自己竟未给贾政宝玉行礼,心中微觉得尴尬,却又想能耐我何。
宝钗接过宝玉膀子上的包袱:“三爷等了半日了,赵姨娘也在屋里呢!”
贾政‘哦’的一声,眼中似有喜色,却也没说什么。
这边往屋里走着,赵姨娘听得动静,早已笑吟吟的迎了出来:“老爷可算回来了!”眼圈一红那声音便有些哽咽起来。
贾政见赵姨娘穿戴的花枝招展的,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打扮的这么花哨作甚!”
赵姨娘吓的忙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服,那大红撒花绵缎袄裙红似火一般,确实惹眼,转瞬之后,赵姨娘便不服气了,当了一辈子丫头奴婢,从来只能穿粉的绿的,好容易托女儿的福,得了七品孺人的敕命,可以穿这大红的了,可不得把以前的委屈不服找补回来么,随即也不理会贾政,随着贾政进了屋,却是习惯性的站在贾政身旁。
贾环也不喜赵姨娘这副装扮,此时见她又有些低头缩肩的躲在贾政后头,心下不由来气,暗暗瞪了一眼,对赵姨娘道:“娘怎么不坐下?”
赵姨娘回过神,扬起头走到贾政旁,悄悄地抄了贾政一眼,方小心翼翼的坐在贾政旁的木椅上。
贾政见宝钗忙着倒水,因瞥了眼赵姨娘道:“你带了那么些丫头来是作客的么?没瞧见宝玉媳妇身子不便么?”
赵姨娘忙讪笑道:“瞧老爷说的!才刚已经替宝丫头洗了好些东西了!老爷回来了,做儿媳妇的倒杯茶,这点孝心总不好拦着!”因又对宝钗道:“宝丫头,有什么事只管叫长寿长喜两个去做,你是有身子的人,坐下歇着要紧,别叫我和老爷悬心!”因又板起脸对一旁站着的两个丫头道:“在这里你们两个就听宝二奶奶使唤,别偷懒耍滑,仔细皮揭了你们!”
两个小丫头忙苦着脸应了,走到宝钗跟前福身行礼道:“奴婢听二奶奶吩咐!”
宝钗忙笑道:“偏劳二位姐姐了!既这么着,你们留一位在这里斟茶伺侯着,着一位跟我去厨房预备晚饭!”
两个小丫头竟齐齐脱口道:“我去……”因又互相看了一眼。
宝钗掩口笑道:“两位姐姐都是实心让人的,在这里斟茶伺侯多轻巧,偏都让着只拣这柴米油盐的粗活,可见得姨娘会调教人了!”
赵姨娘见宝钗夸赞自己,面上更觉有光彩,洋洋自得的朝贾政瞥了一眼。
宝钗便让长寿留下,点了长喜跟随自己去预备晚饭。
贾政看着眼前站着的宝玉和贾环,因轻轻咳了一声,问起贾环、赵姨娘这一向情形,听见贾环仍与孙绍祖、忠顺王府来往忍不住训斥道:“孽障!孙绍祖豺狼之属,忠顺王更是害的我贾门一败涂地,你怎么还能还与之来往?”
贾环满不在乎道:“管他呢,儿子又不要他养活,不过是借他多结交些人物罢了!”
贾政一听,心里火起,纵然这些日子已习惯了旁人的冷嘲热讽,还是吹着胡子拍案道:“混帐!”
宝玉贾环都一惊,赵姨娘更是惊的站了起来,又自觉失了身份,因又强自镇定着:“老爷有话不能好好儿说么?儿子都这么大个人了,又做了官,自家父子置什么气呢!”又扬脸叫长寿给贾政换茶,而后方讪讪坐下。
贾政瞪了赵姨娘一眼道:“瞧瞧你养的好儿子!他如今做官了又不要我养活,我哪里敢跟他置气!你如今也是敕封的七品孺人了,难免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赵姨娘被训的低头不语,贾环却不服道:“老爷多心了!自来老爷眼里儿子便事事不如人的,儿子做什么都不如二哥哥,儿子也无话可说。如今儿子母亲受封赏便赶回来看望老爷,受老爷训斥,儿子也不敢有怨言。只老爷这么对我娘,儿子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