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李善长向朱元璋询问道:“将军,既然那个郭安已经清楚地交待说郭天叙就是自己的幕后主使者,你为什么还要杀掉他呢?难道是想要保护郭大公子。”
朱元璋诚恳地回答说,“李先生,我朱元璋从皇觉寺投军开始就备受郭元帅照顾,因此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我实在不忍心在这件事情上太过较真,让大帅为难。既然已经知道是郭天叙所为,以后多加提防就是了。”
李善长频频点头说:“将军所言极是。有如此心胸,方可成就大事,看来不枉我跟您一场。”
“李先生,我已离开濠州多日,打算派人往家中送封信报个平安。同时,给濠州几支军马送些粮食,烦先生辛苦一趟如何。”
李善长正想把暗中给朱元璋留下的二百两黄金送给马秀英,就慨然应允说:“将军吩咐,是最大的信任,善长敢不竭尽全力。”
这里便抓紧做好出发的准备。
濠州城内的济世堂,是全城最大的药铺。它的坐堂郎中“赛华佗”,也确为杏林高手,为人治病疗伤,可说是手到病除。一个老板带两名伙计,在柜台上还显得忙不过来。“赛华佗”的桌前,也有几个人在排队等候看病。“赛华佗”在给一个病人把脉,他微眯着双眼,切脉极为认真。
有三个兵勇呼啦啦闯进堂来说:“哪位是‘赛华佗’?”
老板从柜台走出说:“列位军爷,有何吩咐?”
“你是‘赛华佗’吗?”
“在下不是。”
“那你搭什么茬?叫他出来。”
“赛华佗”站起身说:“军爷,小人便是。”
“跟我们走一趟。”
“请问军爷,小人身犯何罪?”
“没事你心虚做甚。”队长说道,“接你去看病。”
“各位是何处军营?”
“怎么着,你还要查户口啊。”队长吹胡子瞪眼,“告诉你,我们是彭大元帅的亲兵,接你给彭大帅治病。”
“这个,小人是坐堂医,不出诊的。”
“废什么话,还等用铁链子锁着你去吗?”
“小人不敢。”“赛华佗”看看面前的病人,“待我给这几个病人看过抓药之后,就随军爷前往。”
“你纯粹是混蛋了,彭大帅有病急需治疗,还能等你给这些百姓看完病,痛快跟我们走。”
老板在一旁提醒说:“去吧,彭大帅的病重要,可耽误不得。”
“好,诸位军爷,待小人收拾一下药箱,立刻便走。”
“快些。”
“赛华佗”装好药箱,未及出门,从外面又闯进两个兵士,进来便大声呼喊说:“谁是‘赛华佗’?”
“我是。”“赛华佗”有些摸不着头脑,“军爷找我为何?”
“别废话,跟我走。”
“赛华佗”甚为迷茫说:“做什么?”
“找你能干啥,看病。”
“这,不行啊,”“赛华佗”为难地说,“已经有人先约下了。”
“让他们靠后。”
彭大的亲兵队长接茬了:“凭什么?总还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我们是孙副帅的亲兵,接‘赛华佗’给孙副帅的高堂老母医病,别人无论是谁都得靠后。”
“你说话也不怕风大折了舌头,我们是彭大帅的亲兵,早你一步先来接‘赛华佗’,你呀,晚三春了。”亲兵队长回过头吩咐‘赛华佗’,“别理他们,跟我们走。”
“赛华佗”背起着药箱就要动身,孙德崖的亲兵可就发横了说:“你敢,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这,”“赛华佗”左右为难地看看队长,“你们都是军爷,我谁也惹不起,这……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跟我们走了。”亲兵队长摆出当仁不让的架势,“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孙德崖的亲兵便将矛头指向了队长说:“你们彭大算个老几,要不是我们收留他,连个窝他都没有!”
队长被激怒了,对手下的亲兵发号施令说:“别理他们,带着‘赛华佗’走,大帅还在病中。”他们人多,硬是把医生领走了。
孙德崖的亲兵气得不行,飞马离去,边驱马边回头发狠说:“你等着,有你难受的时候!”
队长领着“赛华佗”到了府门前,未及进院,一队人马如飞追来。孙德崖手下的副将带着五百人马冲过来,不由分说抓住“赛华佗”说:“你个该死的郎中,还势利眼呢。给我走!”
队长过来阻挡说:“干啥,还追到我们大门口来动粗,把人给留下。”
副将将大刀一横:“怎么着,不服?那就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队长明白人少不是对手,吩咐亲兵说:“快,进去喊人!”
副将不等对方人马出院,带着“赛华佗”即速撤离。等彭大人人马出来,副将已是去远了。
队长来到彭大面前说:“大帅,怎么办?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干脆把队伍拉出去,将‘赛华佗’抢回来。”
病榻上的彭大喘息着说:“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自相残杀,毕竟我们是后来投奔的。”
“那怎么办,难道这口气就不出了。”
“这事还得让郭大帅出面,请他公断。”彭大嘱咐,“你就去向郭大帅说明原委,我等你回话。”
郭子兴听到情况,沉吟片刻,还是同队长去了孙德崖的驻地。元帅到来,孙德崖不得不出迎说:“参见大帅。”
“孙副帅,你的副将带兵从彭帅府门生生抢走名医‘赛华佗’,这未免过分了,有伤情谊,请将‘赛华佗’交与彭帅。”
“大帅,你这是听了一面之词。”孙德崖辩白说,“家母病重,我派亲兵前去请医,谁料彭大的亲兵队长依仗人多,硬是把‘赛华佗’从我们手中夺走。是他无理在先,反而恶人先告状。”
“孙副帅,我们都是红巾军,彭帅是从徐州来此,团结为上,如果令堂看过病,就将‘赛华佗’交队长领走,也好为彭帅医治。”
“家母病重,一时半会儿难以让医生离开。”孙德崖回绝,“彭大帅若急,就另请高明吧。”
“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作为子女尽孝,孙某实难通融,还望大帅见谅。”孙德崖装得很虔诚,“濠州城内医生也非‘赛华佗’一人,彭帅可以找别人医治,何必非钻这个牛角尖呢。”
“这,此事。”郭子兴感到无话可说,他转向队长,“你看,可否为彭帅另请名医。”
队长的火不打一处来说:“大帅,明明是孙副帅的副将从我们手中抢走人,他反而倒打一耙。不信,将‘赛华佗’叫出来当面对质。”
孙德崖冷笑一声说:“大帅,若无他事,我就告辞了,家母病重,我作为儿子不能离开左右。”
郭子兴无可奈何地向队长双手一摊说:“你也看见了,我也尽力了,请彭帅忍一忍吧。”
队长也已无话可说,回到府中向彭大讲述了经过说:“大帅,郭子兴和孙德崖毕竟是一伙,不会真心实意帮我们的。”
彭大也是无计可施说:“这事该怎么办?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大帅,依小人之见,此事不能善罢甘休。这不等于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吗,若不采取行动,您会让部下笑话。”
“难道我们还出兵把那‘赛华佗’抢来不成?”
队长是个挑事的说:“小人看正当如此,让那孙德崖也明白明白,我们并不是好欺负的。”
彭大的火气被点燃说:“好,你去点齐两千马军,向孙德崖的驻地进发。”
他本来就在病中,这一激动,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倒。
队长将他扶住说:“大帅,到了孙德崖的驻地,您不要出战。小人想,那孙德崖一看这阵势,就该老老实实交出‘赛华佗’。”
“但愿如此。”孙德崖获悉彭大率军前来,不由冷笑几声,他对副将附耳叮嘱几句,副将匆匆离去。孙德崖披挂整齐,手提金刀出了府门。他用刀尖一指说:“彭大,你也欺人太甚,竟然打上门来,我孙某也不是软柿子,岂能任你随意捏弄!”
彭大此时就觉眼前直冒金星,他已无心交战说:“孙副帅,你不该在我府门前强行抢走医生,听我良言相劝,快将‘赛华佗’交出。”
“你是痴心妄想,”孙德崖驱马向前,“既然打上门来,我孙德崖也只有奉陪你彭大了。”
彭大后退一步说:“孙副帅,你我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终不然我还怕了你不成!”孙德崖跟进一步挥刀劈下。
彭大只得举枪迎战,前后也不过八九个回合,病中的彭大就已经没了还手之力。孙德崖看得明白,横刀狠狠扫过去。彭大躲闪稍稍慢了一些,腹部便被刀锋划出一道血口子。他身子一晃,栽下马来。孙德崖发狠跟进,又一刀砍下,就想让彭大身首异处。那队长见状上前,用手中兵器架住孙德崖的金刀说:“孙副帅,你还真要斩尽杀绝呀。”
孙德崖不好再下手了,收住手中刀说:“看他彭大已伤,且饶他的狗命,此后不可再来我处挑衅。”
队长把士兵叫了过来,把彭大抬了起来,匆匆赶回自己的营房中,受伤的彭大不断地呻吟着,鲜血洒了一路。刚到自己的府门前,彭大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身上更是痛上加痛。只见整条街都躺着自己部下的尸首。他不禁大声呼叫说:“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孙德崖的副将这时候正好领着士兵从大门口走了出来,说:“彭大,你怎么还没死啊,老实告诉你,这些都是我做的,你的老巢已经被我占领了,赶紧滚回你的徐州吧。”
彭大气急败坏地,大声怒斥道:“你,你,竟然敢趁机偷袭我的驻地。孙德崖,你实在是太阴险了!”
“彭大,本来这濠州城就是我们的地盘,你非要插进一只脚来,这下你该滚了,快点滚。孙副帅说了,现在饶你一条狗命。”
彭大气得血往上涌,刚要说话,就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歪倒在担架上,哀叫几声说:“苍天,苍天!”随后,就含恨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