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自从立下军令状之后,彻底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形势。随后,他把水军都统陈保二叫了过来命令他去攻打江边的北固山,而他要亲自带领部队再次对镇江城发起攻击。
红巾军的进攻,从午时到入夜一直都没有停歇过。将士们士气高昂,颇有些拿不下镇江城不归的气概,因为统帅徐达立下军令状的事情早就传到了他们的耳边按,不就是这座城嘛!他们一定要帮统帅把它拿下。
镇江城已是岌岌可危,但定定拼死抵抗,双方在城头形成了拉锯战。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攻上城去,今日的攻势就可能前功尽弃。徐达感到双方谁能咬紧牙关,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面对如此形势,他不顾自己身为全军统帅,毅然换上士兵的短军服,口衔一柄钢刀,顺云梯向城头上爬去。亲兵队长再三呼喊说:“徐元帅,你不能上,万一有失,部队何人指挥呀!”
徐达也不理睬,嗖嗖嗖爬上了城头,定定正和一员偏将恶斗,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徐达插入阵中,手中刀直取定定。刀法犹如闪电,只看见一团银光,在定定身前身后飘忽不定。偏将的钢鞭直取定定心窝,他一闪躲过。可徐达的刀锋已到了定定面门,要招架已是不及,“刷”的一声,削飞了定定的天灵盖。主帅一死,红巾军乘势蜂拥而上,镇江城很快易手。
长江边上的北固山,战斗也已结束。水军都统陈保二已将元军水军统领段武斩杀,而在搜查段武元帅府时,发现一个人身份十分可疑,陈保二将宝剑逼近这人的前胸说:“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段武的帅府滞留?”
这个人面对陈保二毫无惧色说:“想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会让你大惊失色。”
“别******卖关子了,本都统是见过大世面的。”陈保二手中剑又往前探探,已是刺破了对方衣服,“说,你到底是何人?”
“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是元军,而是江浙军元帅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言罢他又说了一句,“家兄拥有精兵百万,上将千员,你那主子朱元璋不过初出茅庐,谅他也不敢和家兄作对。”
岂料陈保二根本不在乎说:“啊,张士诚的胞弟,这和我有何干系,本都统就声称你是死于乱军之中,张士诚也好,朱元璋也好,谁也怪不得我。”他的手中剑动了动,张士信已是皮破流出血来。
张士信可是胆怯了,他要活命啊,就得说好听的了说:“陈将军,你我无冤无仇,何苦与我结恨。留条后路,家兄也许是有用的。”
“现在我若放了你,于我有何好处?”
“陈将军,实不相瞒,我是奉家兄秘密使命来这北固山水寨招降段武的,没料到他已被你所杀。但我带来的厚礼段武还未及消受,如不嫌弃,可转交给将军你。”
“厚礼?”陈保二有些动心,“是何破烂,也称厚礼?”
“请看,这是整整十只樟木箱子。”张士信逐一打开。
十只箱子内逐一装满了黄金、白银、珍珠、玛瑙、翡翠、珊瑚、美玉等贵重稀奇之物,陈保二的眼睛都看直了。但他可不傻说:“这些东西,也用不着你做空头人情,我已打下北固山,这战利品自然是我的。”
张士信抛出钓饵说:“将军如果愿为家兄部下,我保证依此为样,再给一份。”
“两万水军,大小千艘战船,就值这二十箱珠宝?”
“将军如果易帜,我可保你做水军都督。”张士信又加大了筹码,“给你建都督府,还有二十名美女供你享用。”
“你能做得了主?”
张士信拍胸膛说:“我的话完全可以兑现,家兄就得听我的。”
陈保二这才收起宝剑说:“二大王,适才多有得罪。”
“无妨,”张士信没想到招降段武未果,竟意外收获了陈保二,“就请将军驾船带领全军,顺流而下直达常州。”
“不急。”陈保二可不是省油的灯,“徐达为人精明,请大王派支水军前来接应,再将水军都督的旨意带来,我方好行动。”
张士信明白他这是还有疑虑说:“将军放心在此等候,我回报家兄,很快便会派水军接应,同时十箱珠宝、二十名美女,连同任水军都督的指令,会一并送到。”
“好,我在这北固山恭候佳音。”陈保二已是脚踏两只船。
徐达攻下镇江,朱元璋甚是欢喜,亲自带人来视察。部下众将皆来迎接,唯独陈保二不到。朱元璋心下生疑,徐达脸上也挂不住。派了使者送信与陈保二,要他来镇江参加军事会议。这可就令陈保二犯难了。去镇江吧,他担心与张士信的密谋走漏风声,那他就没命了;不去吧,这也就昭示他与红巾军的决裂。正在他左右犯难之际,张士信带五千水军前来接应。
张士信将十箱珠宝,二十名美女交付陈保二,然后取出诏书,宣读王旨说:“陈保二将军听旨。”
陈保二跪倒说:“王爷千岁千千岁。”
“陈将军弃暗投明,有功于寡人,特加封其为水军都督,并率所部会同水军元帅张士信,克日进占镇江。”
陈保二站起身颇为不悦说:“怎么,我这都督还要归你这元帅管辖?看来给我这个官也是虚的。”
“陈都督之言差矣,这支水军还是由你指挥嘛。我不过是挂名而已。”张士信安慰他。
陈保二依然不满说:“刚刚投诚,不容我喘口气,便命我攻打镇江,这也未免过于急切了。”
“镇江地理位置重要,关系到家兄和朱元璋的最终胜负,大军就在镇江门口,何必再劳往返。”张世信仍在好言相劝,“说不定将军打下镇江时,都督府也已建好。庆功入住,那时双喜临门,岂不光宗耀祖。”
“哼,朱元璋已经到了镇江,徐达就不好对付,朱和尚又来,攻打镇江,还不知道我这条命能不能剩下。”
“陈都督不必悲观,你这里归顺我王,朱元璋便没了水军。我们不与他陆战,只从水上进攻,看他如何胜我。”
“就依二大王。”此时也由不得陈保二了。
江面上数百条战船黑压压一片,直向镇江城驶来。特别是陈保二降了张士诚,令朱元璋甚为恼火。可是自己眼下又无水军迎战,作为全军统帅的他,可真是一筹莫展了。
徐达提议说:“主公,用城头的大炮轰击敌人的战船。”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朱元璋下令开炮。
敌船迂回前进,尽量躲避着炮火。一刻钟过去,只有两艘船被打中,眼看着敌船就要接近。朱元璋双眉紧皱,盯着敌人的战船苦思良策。他一抬头,看见了迎风飘扬的“朱”字大旗,猛然间有了主意。
“徐将军,此刻刮的是东风,敌船是顶风前进。”
“正是。”徐达反问,“主公何意。”
“有了,”朱元璋脸上现出笑容,“徐将军,你立刻带一百支舴艋小船,每船一名船工,一名弓箭手,如此这般即可。”
“主公,真是好办法。”
朱元璋笑微微说:“只是我这儿有老天相助,不像当年诸葛孔明还要借东风,咱这是现成的。”
徐达领命而行,很快百条小船下了长江,对着敌人船队急驶过去。陈保二一见,觉得好笑说:“朱元璋逼急了,没有战船,把这些打鱼小舟全都强征下水了,开炮,把他们全给我击沉。”
可是,炮弹根本打不到小船,如同岸上的炮对敌船不起作用一样,小船更加灵活,迂回前进,很快接近了战船。小船上的弓箭手,立刻向战船射出火箭。火借风势,腾地燃烧起来,战船转瞬间成为一片火海。张士信急忙传令水军说:“快,快救火,把火扑灭。”
水军们七手八脚地忙乱着,从江中取水。可是杯水车薪一样,根本无济于事。战船相继烧得体无完肤,接二连三下沉。张士信一见已无挽回可能,弃船跳入水中。他仰仗着高超的泅水本领,从江水下面得以逃生。而陈保二则不然,那二十箱金银珠宝还在船上,他舍不得抛弃,自己不弃船也不许部下弃船,结果活活被烧死在船上。这一战,朱元璋大获全胜。未被烧毁的船只,未被烧死的水军,又被他俘获,又成了他的部下。
获胜的朱元璋回到镇江城,李善长也带援军赶到。徐达提议说:“主公,我们何不趁热打铁,向常州发起进攻。”
朱元璋问李善长说:“先生以为如何?”
“似有不妥。”
“愿闻其详。”朱元璋一副求教的诚恳态度。
“主公,”李善长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方兵力只及张士诚的五分之一,实力悬殊,还当积聚力量,待时机成熟,再与其开战。”
“先生所言极是,眼下我们要同张士诚交好,以争取时间。”
徐达自有他的见解说:“交好,只怕是你一厢情愿,张士诚不会容我们坐大,你不打他,他也会来打你。”
“尽量争取吧,”朱元璋的指导思想已定,“而且,我们要给他一些甜头。”李善长见朱元璋目光瞄向他,已经明白主人的意图说:“主公,若欲同张士诚修好,属下愿为使者。”
“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先生又是通好使者,但张士诚为人奸诈,难保他不做出有悖常理之事,出使还是有风险的。”
“徐将军等上马冲杀,都是头掖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阵亡。属下未曾给主公建有寸功,为使者担些风险又何惧哉。”
“好吧,先生为使最好不过,一定要善自珍重。”朱元璋写下了亲笔信。
李善长到了苏州张士诚的王府,递上朱元璋的信函说:“请大王过目,我家主公愿与大王永结盟好。”
张士诚根本不接书信说:“就凭朱元璋?他不过是个穷和尚,还想同本王结盟,他不配。”
李善长心说不好,这趟差事看来有大风险说:“大王,有道是将相本无种,而今休问出身,只论实力。眼下群雄并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要强。”
“论实力,”张士诚冷笑几声,“请问,朱元璋他有多少人马,有多大地盘,本王对他真是不屑一顾。”
“今日兵少,来日就可能兵多。我家主公能征善战,元将蛮子海牙据有集庆,兵多粮足,不还是被我家主公打得大败亏输,侥幸逃得性命。”李善长能言善辩,“大王,英雄与否,不能以兵将多寡领地大小而论。”
“李善长,本王知道你是朱元璋的军师。你应该想想,我的水军刚刚被你们打败,你们却下书通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善长不觉一笑说:“大王不该强词夺理,陈保二是我方水军都督,而二大王竟然策反,向我镇江进攻,我家主公以火攻将其战败。这不愉快的一页本已翻过不想提起,大王要提,在下倒要说清楚,二大王之不妥做法在先。”
一旁的张士信早就气满胸膛说:“李善长,休再巧言舌辩,今日你是来得走不得了。武士们,推出去砍了。”
李善长毫不惊慌说:“二大王,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况且我是主动前来修好,我想大王他是不会失礼的。”
张士诚笑了说:“你不怕我杀你。”
“怎么可能呢?”李善长说来动听,“大王如果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又如何能创下这偌大的基业!”
“说得好。”张士诚笑问,“朱元璋与我修好,都有哪些表示呀?”
“这亲笔信上写得清楚明白。”
“还是你说看。”
“愿给大王献上白米十万石,黄金一百斤,白金五百斤……”
张士诚已是连声笑个不停说:“好了,李先生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些许财物,还不够我逢年过节赏给娃娃们的。”
“大王地大物博财大气粗,当今天下群雄,有谁能与大王比肩。”李善长显得十分诚恳,“就这些,我们已是勉为其难,但我们是真诚的。”
“你们的礼物本王不收,与朱元璋结盟更是办不到,他要想生存,就得拿出打败我的实力来。”
“大王之意在下明白了,待我回复我家主人。”李善长躬身一礼,“与大王告辞,后会有期。”
“怎么,还想走?”
“这是自然的。”
“李先生,你走不了啦!”
李善长内心好紧张,难道张士诚要下毒手,但他表面上从容不迫说:“大王此言何意?”
“我要你留下做本王的军师。”
李善长暗中松口气说:“大王,在下岂能做背主求荣之事。我家主公论兵力和领地,远远不及大王,在大王麾下,日后我也许能够位及宰辅。但人不能见异思迁,朝秦暮楚,乞大王放在下回到镇江。”
“我料你也不会三言两语便能另事新主,不过本王有耐心,你且住下,我以军师之礼相待。”
李善长被扣下了,一时间难以回转镇江。他心中烦闷,常到江边散步。这一天,他正向镇江方向眺望,忽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说:“什么人,在这江边不停地逡巡,莫非是在刺探军情?”
李善长回头,见是一位军官打扮的中年人,相貌堂堂,身材伟岸,他一转脑筋,心中便有数了说:“阁下莫非是水军江通海元帅?”
那人一怔说:“你如何便知晓?”
“果然是江元帅,今日得见,实三生有幸。”李善长进一步套交情,“久闻元帅大名,掌握十万水军,每战必胜,张士诚能在江浙为王若无江元帅支撑,哪有今天的阵势。”
“咳!别说了。”江通海被触到了痛处,“现下今非昔比,时过境迁,我是吃不开了。”
“元帅此言倒叫李某不解,整个水军还有何人能与江元帅比肩?”
“张士诚兄弟不以才干用人,而以亲疏画线。他的小舅子史文炳本是纨绔子弟,毫无军事才干,而今已被任为水军副元帅,明摆着是要取我而代之。”江通海忧心忡忡,“我的前景不妙啊。”
“这倒也是,”李善长借机煽动,“江元帅当未雨绸缪,要预作打算才是,以免受小人之气。”
“江某今日主动与李先生接触,就是想要另择良木栖身。”江通海也不绕圈子,“烦请李先生引见,带某投奔朱元帅。”
李善长心中暗喜,想不到被扣敌营反倒因祸得福,若能引水军归降,对红巾军可是如虎添翼,但他还得多了个心眼,对方是否试探呢说:“江元帅笑谈了,我身为阶下囚,如何能帮得了您?”
“李先生,不要心存疑虑,我早已是忍无可忍。”江通海再次表明心态,“朱元帅当世英雄,待部下如手足,更兼智勇双全,日后可成大业。大丈夫谁不想光宗耀祖,江某是一片真心。”
“既如此,在下愿为元帅牵线。”“史文炳来的时间尚短,水军头目至少有半数系我亲信,现在投靠朱元帅,至少我能拉走一半水军和船只。”
李善长一想,即便是一般的兵力,也有五万,这样的规模已经可以了,但是他还想要发挥更大的作用,于是就问道,“江元帅如果能给一个更大的见面礼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知最近是否有水军能够参加的军事活动呢?”
将通海一听,十分高兴地回答说,“有啊,张士诚刚刚召开了军事会议,准备在三天之后,动用全部水军对嘉兴进行攻打。”
“好,这时上天赏赐给我的立功的良机啊。”李善长马上作出决策,“就在这次战事中阵前起事。”
之后,二人又对作战的细节进行了详细地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