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扬起手,准备朝他后脑拍下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嚎叫。
“嗷——”
那人似乎也吃了一惊,一下子憋住了未撒完的尿,回头朝左后方的白衣街道看了一眼,又凝神倾听。
此时嚎叫声已消失,那人等了片刻见无异样,打了个冷颤,“哗啦啦”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我再次举起了砖头。
“嗷——”
嚎叫声又传了过来,这一次清晰可闻,似乎就在身畔几十米外,我顿时觉得身上涌起了一阵寒意。
“妈呀——”那人叫了一声,也不顾有没有撒干净,转身就朝房间里跑去。
我猝不及防,只得跟着他转换了一下方位,幸好他惊慌失措,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躲在阴暗处的我。
他跑进房内,“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
“干什么?拆房啊?”隔壁房间里传来胖子的斥骂声,“想坏老子好事啊?”
我站在外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嚓——嚓——嚓——嚓——”
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我感觉到,此时四周静得可怕,就连开始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狗叫都突然消失了。
仿佛除了那“嚓嚓”的脚步声外,就只剩下我猛烈的心跳声了。
雾很浓。
我极力向传来脚步声的方向搜寻,但几尺开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我紧握着砖块,心头没缘由的紧张,手心也开始冒汗,就听着那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靠近。
过了两分钟,浓雾中终于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几个身影。
他们呈竖“一”字排开,后面一个人的手搭放在前面一人的肩上,动作机械而呆板,迟缓地移动着身躯。每走一步,他们的身体就会很大幅度的左右摆动一下,几个人的动作虽然笨拙,却异常整齐划一,脚步几乎同时抬起,同时落地,所以听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在行走。
除了脚步声,他们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其他声响,模样就像一群失魂落魄的幽灵。
这情景诡异而恐怖,我依在墙角,又惊又骇。
他们是谁?
在干什么?
难道是集体梦游?
幸好他们径直从街中间穿行,扬长而去,并没有注意到路边的我。
大雾中,我也没有看清他们的面容。
难道嚎叫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吗?
看着这群怪人渐渐远去,我心中猜想。
过了一会儿,胖子突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一边扣着纽扣,一边用脚踢着其他几个房间的门,口中低声嚷道:“起来,起来,我们走了——”
其他房门也陆续打开了,一些人似乎还意犹未尽。
其中一个人道:“三更半夜的,还要干什么啊!”
我听声音似曾相识,抬眼望去,原来那个人竟然是黎剑——他居然也跟这伙人混在了一起。
“妈的,带你们来享受一下,也就是了!别他妈的吃饱了还不想走——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胖子骂道。
“还有什么事?又去找那小子?”另一人问道。
“不是。”胖子道,“那小子改时间再收拾他,我们现在要去找一点东西。”
“找什么?”跟踪我的那个瘦高个问道。
“他妈的,柳老幺,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胖子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跟着办就是了。”
柳老幺挠了挠头皮,道:“黑天半夜的,明天去行不行啊,刚才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叫——不会是鬼吧?”
“鬼?鬼你妈个头!”胖子骂道:“那里有鬼,你去给我捉两只来,我瞧瞧。”
“我只是害怕嘛。”
“怕?老子也怕啊——还不快走!”胖子说着,率先朝村公所方向奔去了。
我一路尾随在后,他们丝毫没有察觉。
过了村公所,他们又上了一条小路,我一下子明白了,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到驼背老人家中去找什么东西。
这一条小径没有了路灯,他们每人准备了一把手电,行走起来毫不吃力。我却没有,只得磕磕绊绊的跟在后面,很快就拉下了一大段距离,幸好我大概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已不至于跟丢。
我赶到驼背老人家中的时候,他们早已到了——一个个正翻箱倒柜的四下折腾。
因为他们知道王自军一家全已死绝,所以根本毫无顾忌,将房间里的灯全都打开着。
埋葬王自军的那一夜,因为尸变,人们打翻了桌椅,弄得满院狼籍,后来也没有人打扫,如今才过了两三天,这房子看上去就显得异常凌乱、衰败。
我躲在屋外,看房间内人影晃动。
“究竟有没有呢?”柳老幺似乎失去了耐性。
“肯定有。”胖子道,“王自军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留一手?”
“那也只是猜测啊!”
“不是猜测——吴开士曾亲眼见过他记的那一本帐薄……大家仔细点找,不要让这个死鬼毁了我们发财。”
几个人又一阵翻腾,连床脚下面都找了个仔细,可是看样子依旧毫无收获。
原来他们是想找到王自军生前记下的一些为非作歹的证据。
“找不到,怎么办?”黎剑问道。
“我看干脆不用找了——一把火把他的房子烧光了事,那样大家都找不到,也没了把柄,岂不更好?”柳老幺道。
“你知道什么?!”胖子喝骂道,“你不知道,这王自军的死本来就奚巧得很,现在他死了还不到三天,马上就将房子都给他毁了,这不是明摆着毁尸灭迹吗?吴开士虽然凶悍,可他也要明白人言可畏,众怒难犯啊!”
王自军死得奚巧?
我心中不由一动,难道王自军不是自然死亡?他的死,也是有人背地里做了手脚?
可惜他的尸体已然埋了,纵然是,也死无对证,不可能再含冤昭雪了。
“大家继续找!”胖子道,“只要找到了账本,每人就有一笔钱分——他妈的,就是掘地三尺,我们也要找到。”
这话果然凑效,一时间,几人又兴趣盎然地翻了起来。
“啪!”
一声脆响从房子的左边传了过来,那声音像是什么被折断时发出的。
房间里的几个人显然也听到了,一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有人!”胖子竖起手,轻声说道。
他们一个个找了些木棍和凳子握在手中,朝门口走来。
见此情形,我忙悄悄从窗下退到了院子外一个隐蔽的角落。
几个人走了出来,用手电筒光四下晃了一下,停了片刻,见没有什么动静,又准备进屋去。
“啪!啪!”
他们刚一转身,几声脆响又传了过来。
这次他们肯定也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正是从最左边的那间房屋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