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①小曲幽坊月暗。②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③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④暖日明霞光烂。⑤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
画图中、旧识春风面,⑥谁知道、自到瑶台畔。⑦眷恋雨润云温,⑧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怎奈向、一缕相思,⑨隔溪山不断。
【注释】①“夜色催更”二句:倒装句式,即“催更夜色,露收清尘”。
②小曲幽坊:幽深安静的坊曲。坊曲:妓女居住的地方。
③秋娘:唐代著名的歌妓杜秋娘。后来代指美女或妓女。
④琼枝玉树:形容女子的冰清玉洁。
⑤暖日明霞光烂:比喻女子美丽夺目。
⑥画图中、旧识春风面:女子美丽的容貌。
⑦瑶台:仙镜,指女子的住所。
⑧雨润云温:形容男女相互爱恋。
⑨怎奈向:怎奈何。
【今译】夜色降临初鼓已响,霜露铺地,尘土不再飞扬。天边弯月银光微淡,曲坊小巷幽深暗淡。跨过那翠竹门槛,看见那窗前烛光,第一次来到她的庭院。欣喜地同她相识,仿佛靠近晶莹的玉树琼枝,她就像太阳暖人心田,又像朝霞般光彩明艳。含情的眼波如秋水流动,性情清雅宛若幽兰,这样可爱的人儿实在生平少见。
先前是看了她的画像,才结识了她,她那容貌俏丽绝世,没想到我竟真的去到她身边。我们有过许多****的时光,相互间深深眷恋,只恨美梦忽地被恶风惊破,不得不两下分散。想如今,荒野之中,我独自寄宿在寂静馆舍,重门紧关,只有秋虫在破墙下哀叹。有什么办法呢,我与她隔着万水千山,相思情意却如丝缕绵绵不断。
【赏析】这首词追思旧情,在描写与情人初会的情形时,语言清新、不落俗套。作者初次与情人相见,简直被对方的美艳惊呆了。在这里,作者连续用了三重比喻:一重比喻情人为琼枝玉树,丰姿绰约;二重比喻情人容貌绝世,光彩照人;三重比喻情人性情高雅,如兰草姿质,两汪秋水脉脉传情。真可谓传神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