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距西吉县城50多公里的山沟沟里一所小学教书。
我教书的这个村子,群众仍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读过书的人很少。听一些老年人告诉我,在“吃大锅饭”的年月,全村要找一个合适的记工员都很难很难。后来村里好不容易办起一所小学校,但条件相当差,只有几间茅草房,学生用的课桌课凳都是师生自己动手砌成的土台台。因此,凡是分配到这个村教学的教师,多数人不到一年就走了。
这个山村还是个回汉族群众杂居的村落。实行家庭生产责任承包制后,村里不少人不让娃娃念书而让学做生意去了。因此,学生入学率很低,要想动员娃娃入学困难很多。星期天,我和本校的老师一起翻山越岭,走家串户,说服动员家长送子女上学。晚上回到学校里,身子骨好像散了架似的,疼痛难忍。学校距我家25公里左右,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骑自行车很困难,每次回家只好步行,碰上阴雨风雪天,还要遭雨淋挨冻之苦。就这,也没有改变我当教师的初衷,因我同时享受到只有教师才能得到的“殊遇”。
这里人虽穷,乡民收入微薄,但他们热情、好客。逢年过节,他们请老师做客,不去就说看不起他们。教书之余,我还成了全村的“通讯员”,常常晚上在农家那昏暗的煤油灯下,为他们写各种各样的家信;遇到红白大事,写对联、中堂、挂匾,忙得不亦乐乎。在和山民们相处的几年里,我目睹了农村的贫穷落后,有许多人是文盲,不能推广先进的农业科学技术,不懂科学种田。有件事,至今使我记忆犹新:有一位老农,家里买来一袋化肥,因不识字又不懂得科学使用方法,用量过度,青苗枯萎,当年庄稼颗粒无收。他们多么需要文化知识啊!
有人说,收获是一种喜悦,而耕耘又何尝不充满乐趣呢!十几年来,当自己看到昔日的“淘气鬼”长大了,知识丰富了,他们一批批走上了社会,成为各行各业的有用人才,我心里才觉得踏实。他们当中有的已成为国家干部,也不乏我的继承者。每逢节假日,他们常从各个地方结伴而来,看望自己的老师,有的人也从千里以外寄来虔诚的祝福,师生之间得到了真诚的理解。后来,我被调进县城一所中学去教书,但我还经常跟这里的乡亲和我教过的学生保持感情上的联系。如果说,人类深挚笃诚的情谊是最宝贵的,那么,这种情谊、这种爱是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建立的,不是金钱,不是丰富的物质享受所能代替的。
俗话说:“家有隔夜粮,不当娃娃王。”一次,在中学时代的同学聚会时,有人喟然长叹:“教师这行——清水衙门,工作重,报酬低,还不改行图个啥!”是的,面对繁重的教学工作,微薄的收入,当年的同学有的踌躇了,有的改行了,也有的虽还教书,但“身在曹营心在汉”,意欲跻身于致富的行列。如果真叫改行,我还舍不得哩。因为,我从乡民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当一个“教书匠”的地位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