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有一种距离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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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风干在窗台上的柿子

前年春天回家,偶尔看到母亲的院中多了一棵孱弱的果木苗。问过母亲,得知那是新栽的柿子树,看着那棵尚不知能否成活的柿子树,我的心里不禁有种隐隐的酸涩感。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想起那段与柿子有关的记忆。人一旦重新想起某件事情定然有想起它的原因,就像不久前,我刚刚在城市的街道上遇到少年时曾教我如何去除柿子涩味的小姨兄。

我记着许多少年的事情,像拥有柿子树的大姨,像最初让我知道柿子原来很好吃的小姨兄……

小姨兄是大姨最小的儿子,稍长于我。大姨家的柿子树是村里唯一的一棵,曾让不少的孩子动过念头,但是我有一个性格暴燥的三姨兄,他的行为让所有的孩子望而生畏。我也害怕,却还是偷了一次。我八岁那年的秋天,几个比我略大的孩子心怀叵测地把我骗到大姨家的柿子树下,他们不停地比划着满树金黄的柿子,描述着它的美丽味道。之前,我不记得是不是吃过柿子,也不知道柿子的味道如何,当我看着随风摇动的柿子,再看看他们直流口水的样子,不由得心动起来。虽然有些打怵,还是没能经得住诱惑,最终我爬上了树,在高高的树梢上摘了几个又大又黄的柿子。我有些得意地揣着柿子滑下树梢,突然发现所有等在树下的孩子早已鸟兽样散得没了踪影。我扭过头,不知何时大姨已站在树下,她正满脸怒气地盯着我呢!我一下子呆了,手脚也不听使唤,在离着地面还有二三米的高处摔了下来,柿子也全部掉落在地。我匆匆地爬起来,柿子也未及检,脚裸处的疼痛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地在大姨的叫骂声中逃走了。

回到家后,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原以为事情可以这样过去,没想到当天夜里,脚却肿了起来,疼得我又哭又叫,害得姥姥和妈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夜把我送到卫生院。还好,只是崴了脚,医生给我做了简单的校正又敷了张黑色的膏药,缠了几层纱布,就让我回家了。从卫生院回到家里,姥姥和妈妈才问起我脚伤的原因,我只好告诉她们。妈妈听了气得忍不住要打我,姥姥护住了我,并责怪起大姨。姥姥就是这样,她从不认为孩子有什么错误是不可原谅的。

第二天中午,大姨带着糖和柿子和小姨兄一起来看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姥姥去了她家。大姨来的时候,我把躺在床上的身子侧向对墙的一面,我还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见她的面。大姨走后,姥姥把糖和柿子一并放在了我的床前,小姨兄也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我虽然羞于见大姨,却对小姨兄无所畏,看着放在床边的柿子,我忍不住拿起一个就塞进嘴里,小姨兄伸手想拦没有拦祝“哇”我叫了一声,把随口咬进嘴里的柿子吐了出来,想不到看上去很美的柿子竟是涩的。我扔了柿子,不住地用手拍着嘴巴,小姨兄笑了,他边笑边告诉我,柿子是要去了涩才可以吃的。事后,小姨兄给我讲了几种柿子去涩的方法。记得有水漤法和风稀法,就是把柿子放在热水或石灰水里泡上一段时间,或把摘下的柿子放在窗外,让风吹,直到柿子变得又稀又软,仿佛透明了似的。其他方法我已不再记得了,只这两种方法在当时已经足够我用的了,我更喜欢风稀法,觉得风过的柿子吃起来最美。当柿子风好之后,只要在柿子上撕开一个小口,然后用嘴对着它轻轻一嘬,柿子肉就会像水一样流进嘴里,又甜又滑,美极了。此后,我再也没有偷过大姨家的柿子,无论收成好坏,小姨兄总会送一些来。

再次见到小姨兄时,他已经是一家中学的教导主任了。我离开家之前,他只是一所乡镇小学的普通教师。

见到小姨兄,我仍像当年一样特别高兴,小姨兄并不像我,连说话的样子也有些怪,嘴里和我说着,眼睛却不停地瞟着其他的地方。记得有次遇到他,我的一个朋友也在场,他走了之后,朋友很生气,说我怎么会有这样姨兄,以后不要再理他了!我告诉朋友,他是哥,他可以不愿意理我,我却不能不和他打招呼。

今年春天再次回家,柿子树已经长得有大拇指粗了。以前家中也买过一些果树,但栽了之后就没有活过来,挖出来一看才发现根已经烂了,原来它们在被卖出之前已经被那些黑心的商人做了手脚。我知道一棵果树从初生到结果,要走一条很长的路,但是对于一棵已经成活了的果树来说,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为遥远。

如今的小姨兄,我不敢再想象了,我觉得他就像那些远远离去的柿子树。离开家那年,我忘记了临走之前还把一只柿子放在窗台的外边。第二年秋天我回家探亲,看到窗台外只剩下干燥的、随手一握就成了粉末的柿皮。姨兄家的柿子树早已没有了,每年回家,经过大姨家的时候再也看不到那些柿树,看不到挂在枝头的黄色柿子。一些事物在消失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那些落下的树叶,你还能希望它重新走回枝头吗?姨兄变了,不再是曾经告诉我如何吃柿子的姨兄了,自从他做了那个不大不小的官,就再也不是曾经的他了。人是不是有了一点成绩,就会变得迷失?不知道姨兄能不能重新找回自己,我希望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