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我在同富裕门楼旁等爆炸头。当时,天上飘点小雨,路上粘糊糊。同富裕的门楼,是牌坊式的,高有五米。门楼上贴着一副对联,对联日久风化褪色,水洗过一样,迎风聒噪,哧拉拉响。门楼下有两块瓷砖,上面的门神不分左右,一面倒。
我坐在一辆蹦蹦车里,撩起篷布角往外看。爆炸头站在门楼底下,脚旁有个水坑,拿着手机,不停摁来摁去,左看右看,有些紧张。过了一会,有个穿红色休闲装的,骑着电单车,在他跟前刹车。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给他,然后急忙骑车走开。这个人,我见过。那么爆炸头这一次送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爆炸头把信封装好,不停东张西望,向前走了一段路,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从蹦蹦车上跳下来,急忙在路口拦车。蹦蹦车那老娘们追上来,骂我不要脸,嚷着要我给钱。我急忙掏钱给她,这样挨了骂,心里觉得冤屈,怎么就不要脸了呢。
上车之后,我喊司机紧跟上。爆炸头的车,一直绕城走。我想,李阳军大概没跟他说准时间。绕了很久,司机疑心问我,你那朋友干什么的?我说,你想知道?
司机不吭声。我说,妈的,这****的,跟我女人偷情。司机一拍方向盘,操!这样的男人,就该杀掉。手拍在车喇叭上,急急一声响,好像跟着鸣不平。司机说,你放心,今天他跑不了。
转盘路口有红灯,爆炸头的车停下来。我看见街边站着一个警察,拿着对讲机,一直向爆炸头那望,心里咯噔一下,四处看。一旁边的车道,后面十几米的地方,有辆黑色的车,里面坐着几个穿警服的。
四下里,鸣笛不止。我心里开始发慌,手心直冒汗。爆炸头转右走,后面那车子一直跟着,不紧不慢,然后尾随爆炸头一起转左。我打电话给李阳军,说有人跟着。李阳军咳嗽一声,知道了。这时,我不能打电话给爆炸头,这是规矩。当然,爆炸头身上的电话我也不知道,号码也是一次性的。
爆炸头的车进城后,在一个小区街口停下。后面的那辆,停在50米外。爆炸头下车, 蹲在树底下打电话。后面的车上,下来几个人,但是换了便服,分散开,朝爆炸头走。我急忙打电话给李阳军。李阳军不接,我心里很烦躁,左右拧屁股。后来回想,这个电话,我不该打。
司机望爆炸头,那****的,一定在给女人通话。说完,觉得触到我的忌讳,尴尬地转脸看路边。爆炸头对着话筒,一直没张嘴,可能也没人接。他站起身,四处望,脚旁边有几个白色塑料袋,被风鼓得打旋。
后面车上总共下来四个,一个已经靠近爆炸头。爆炸头过马路,那人径直往前,走出不远,掏出手机,佯装打电话,过马路转身回走。
爆炸头好像感觉到什么,又晃回马路这边。他看到后面又走上来两人,说说笑笑的,就停在马路中央,掏出手机,贴在耳朵上,眼睛左右四顾,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爆炸头后来说,当时,就有个想法,任何人都不能沾到我身边。
司机看爆炸头说,这****的,好像急了。以前,我那娘们偷汉子,我把她摁到床上,掴得她嘴巴血肿,带了几个月口罩。我一心盯着爆炸头,没有听进去。
这时,我心里怦怦跳,手心全是汗,那一刻,我想了一个问题,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这种想法,有点不正派。还有,我在琢磨自己看相的水准,也就是说,爆炸头算不算是个不错的人。
先前佯装打电话的那个,手指头勾了一下,然后,四个人忽然紧跑几步,围住爆炸头,把他摁在地上。爆炸头死命的挣,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猛地扬起来,就见一阵白色粉末,扬开四散,悠悠顺着风飘。一个警察掏出手铐,反手把爆炸头铐上。一个蹲下身子,在他扬粉的地上,刮起一点粉末,装进袋子,坐上车一起走。
司机哈哈笑,这样的烂货,活该。我给李阳军打电话说,人丢了,东西撒了。李阳军说知道了,就摁断电话。司机看着我,忽然认真的说,哥们,那人是干什么的。我看着他,不吱声。
这时,司机眼神有点发抖,他说,你下车吧,我不收你钱。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们是普通老百姓。我下车掏钱给他,他把钱从车窗里扔出来,急忙开车走掉。我觉得这人真没意思,象蹦蹦车那老娘们一样。
我站在爆炸头扬粉的地方,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时,我想起泰戈尔说的一句话,天空中没有留下痕迹,而鸟儿已经飞过,觉得很可笑。警车还没走远,我没敢多看。我又拦辆车,紧跟跟在后头,一直看到那辆车拐进派出所。
这一晚,我坐在床边的大窗户旁,没有睡眠。窗户外不停飘进幽幽的风。我一直在思考泰戈尔的话,以及在车里就想到的问题,即我会不会受牵连,还有看相的水准。
这样的思考,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太阳照进我的窗户,也想不出答案。后来想,至少可以给爆炸头送点钱去。我跟李阳军说了想法,他没有表示什么。我就真打算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