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很安静。阳台在室内,伸头出去看,险些跌倒。当时租在楼顶,只想着这里清净,不会被人发现。没有想到,逃身成了问题。
我趴在门缝底下,看见一双黑色皮鞋,在灯下刺眼锃亮。那双鞋在门前不停走来走去,但是,脚步很轻。我站起身,心里扑腾扑腾跳。这时我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我要把她做人质。虽然她的脸很干净,而且今晚还引诱我跟她连在一起。但是,我能保证,不会伤害她。这些想法是给自己的,她可能不会相信。是的,那把枪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带着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我觉得,它有那么点象艺术品。
这时,敲门声响起。我愣站在屋当中,紧攥枪。很久,门外面连喊了几声,有人在吗?我没有答应。我看见她急忙拉住被子蒙头,从被子里抄半截手臂出来,冲我直摆手。我问找谁。门外说,找我的女人,住你对面那女的。我说,你找你的女人,敲我的门干什么。那个人影不见了,但是听声音,还是在客厅。然后我听见她的房间里,砰响不断,那人大概在摔东西。
我坐回桌子边,继续看电影。小和尚和我,都受了惊吓,跟画面里的交错纵横一样,大汗淋漓。过了一会,她房间里没有动静。那人又折回来敲我房门。他说,请把门打开好吗?我蹲下身,在门缝底又看一阵,门外确实没有别人。我把枪退膛,放回床底下,又坐到桌子边,带上耳麦。但是这时候,我再无法继续看电影,因为门越敲越响。我就骂,你他妈有病啊,滚!这是我说过的最凶恶的话,虽然我本身确实是个流氓。
敲门声没有停下来,门外的还说,我想跟你谈一谈,麻烦你。接着敲门不止,敲几声,又说抱歉。我把声音开到最大,翻看电脑里的东西。电脑里不但有********,还有很多她自拍的照片,穿裤衩的,或者没穿的,脸很干净。
过了一会,她从被窝里爬出来,整理好衣服,摘掉我的耳麦,关上电脑,打开灯。我只好坐到床上。她打开门,门外那男的见到她,眼睛一亮。见我在床上坐着,忽然嘭地一声,用脚狠狠踹门。他的黑皮鞋,钉了铁掌,劈刺一声,门上踹了个豁口。那男的啊啊大叫,冲回她的房间里,攥一把水果刀冲过来。刀子寒光闪闪,比他的鞋要锃亮很多。
那男的冲进门,她急忙拽住他呵斥,你要干什么啊。那男的咆哮,这****的,你跟他上床了?你个贱货!她松开手,照那男的脸上,啪地一巴掌扫过去。这巴掌打得响,震得我的耳朵嗡嗡响。那男的大概被震昏掉,拿水果刀,不停扎门,咬牙切齿的,还要冲进来。她抱住那男的,大声朝我喊,你快走啊。我当然不会走,看着那男的,我觉得好笑。
僵持了一会,那男的也没冲进房门,其实,他不见得一定要冲进来。她抱着那男的,往门外拉,大喊,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她把男的拉到门口,抽手把门关上。这时,我呆坐床上无事可做,打开电脑,继续看那些纵横交错的画面。但是,我想起那个老翁嫁女的故事。
发生这样的事,让我觉得,这里呆着不安全。尤其是那把枪暴露了,这时候我觉得它是个赘累。我想换个地方,第二天,坐车在城里转悠一圈,但是,又折身回来,钻进图书馆里。晚上回去的时候,在楼底下,看见她房间窗帘大开。这时候,通常,她穿着各式裤衩在屋里走来走去,或者做别的事情,所以她一定不在。那晚,我住在小旅馆。但是,我惦记着昨晚的********,小和尚整夜也不安生。
第二天,我仍去了图书馆。下午时,早早合上书离开。回到住的地方,她站在阳台上,向外张望。我就上楼去。站在门外,我掏出钥匙,刚要开门。我想,里面可能有别的人,比如警察。我敲对面的门,很久没人应声,就花了一点时间,把门打开。然后,敲自己的门,钻到对面门里,从猫眼往外看。很快地,她打开门,满脸疑惑,然后出到门外,左右看,头伸老长,向楼下张望。她站在门外,很久没进屋,我看见一切都安静,打开门出来。她看见我,斜靠在门上笑了笑。
她说,你不是坏人,为什么会有枪。这个问题,我仍然没有给出答案。我是这样想的,这个问题本身有缺陷。可以做出如下反驳:第一,既然有枪,我当然就是坏人,第二,有枪的不一定是坏人。她见我不说话,闷头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她说,你得把那东西丢了。我说,那可不行,我还要用它干坏事。我做鸟枪的时候,幻想自己是人类头头,现在长大了,人生目标更明确,就是要无恶不作。她说,你有仇家?我说,不该问就不要问。她咬着嘴唇说,我要帮你。我听见自己心里怦怦跳,我问她怎么帮?但是她转身走了。
第二天晚上,她敲我的门,坐到我旁边,认真跟我说,你那东西,我丢了。我蹬地跳起来,掀开床板,果然不见了。她说,丢到河里了,河水恶臭,那东西就该丢在那。我在房间里闷声走来走去。后来,我抓起枕头,朝她头上砸,然后薅住她的头发,这时候,我想揍她。
她顺着我手的力道站起来,昂头看我。她说,我不想你犯错。然后,眼泪吧嗒掉,顺着她干净的脸。我松开手,心里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反复地说,我不想你犯错。这个蠢女人,她知道个屁啊。我扬手指门,冲她吼,让她滚蛋。她的眼泪又吧嗒掉,出门走了。她的睡衣后面,印着一个叨着香烟的女人,她问过我,这样的女人,男人是不是喜欢。我当时没有给出答案。现在看来,虽然好看,但是够愚蠢。
早上起来,她的房门大开。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我站在门边,还能闻到属于她的味道。我还想起她的那些照片,穿裤衩的,或者没穿裤衩的,以及那********里的纵横交错。我疑心这一切都是错觉。错觉的出现,说明我内心还有空洞,所以我需要继续写回忆录,然后继续烧掉。
但是,她到底还是帮到了我。
那晚,我去银行取钱,发现账号不能使用,然后卡也被吞掉。我心发慌,回到住的地方,老远就看见好几辆警车,堵在楼下门口,警灯闪烁。我急忙坐车离开。下车的时候,掏钱付账,她的借书证还在兜里。我翻开看照片,还是那张干净的脸。没有多想,把借书证顺手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