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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8 心意

夕阳渐下,一天竟又要过去了呢!

只是,这斜阳太红了!

红得像血!

“小丫头,你说,我是不是个罪无可恕的人?”

怀抱着几乎没有气息的云小玉,白昭宣踉跄地走着,眉宇间的神色却是一种深深的自嘲与鄙视。

“爱并不是怜悯,不是吗?那一年我欺骗了若雪,给了她希望再让她绝望,这样才是最残忍的,不是吗?”

“那个奸商说得对,我太感情用事了。很多事就因为我的心软,而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知道吗?我第一次杀人时,曾刺了那人十七剑,却也一直下不了手杀对方。后来,还是暗夜帮我结束了那个人的生命。暗夜告诉我,我的心慈手软,反倒给对方增加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一剑了结了对方,也可以给对方一个痛快,不是吗?”

“看起来,我犯下的错不少……真的不少……”

脚下忽然微微一颤,他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一丝痛楚的神色,却依然挺直了腰,坚定地继续迈开步伐。

“知道若雪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是病发而死,而是、而是站在我面前用我的剑,刺穿自己的胸膛死的。从没想过,一向乐观坚强的她,竟是这样一名性情刚烈的女子。

“那一天,若雪的血溅了我满身。这一生,我杀过不少人,但从没有一个人的鲜血,会让我这么害怕。我竟然害怕啊?堂堂一个影门的杀手,竟会害怕,你说好不好笑?

“我曾在她面前发过誓,我这辈子,绝不会爱上其他女人!但我却违背誓言了,我对你,无法不动心。”低下头,他深深凝视着云小玉苍白的小脸,“小丫头,你明白吗?我是一个不能爱人的人,不仅是因为那个誓言,还有心中的那份自责与痛苦,那是一个永远的阴影,即使,我接受了你,那个阴影也会一直阻拦在我们中间,我不忍心你失去笑颜,你明白吗?我害怕……你会成为第二个小雪,也许,这比若雪的死,更令我害怕……”

眼前,蓦然一阵模糊,他视线一暗几乎跌倒,急忙靠住山边的一株老树,闭目微微喘息着。

已经要支撑不下去了!

可前面的路,还好遥远,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铁公鸡……”

不远的前方似乎隐隐传来了熟悉的叫唤声。

是幻觉吗?

“铁公鸡——白昭宣——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那道原本很遥远模糊的身影霍然逼近,一切,又似乎变得真实起来。

仿佛是在危急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白昭宣猛地睁开了眼,眼中的神色,竟在这一刻亮得出奇。

“奸商……我赌赢了……”

他竟真的赌赢了!

他在赌自己的剑技够不够好,赌风扬的心够不够狠,赌凤筠豪来得及不及时,赌云小玉的命够不够硬!

这个赌注下得可真大呢!

他之所以痛下杀手,就是为了不让风扬亲自出手。若是让风扬下手,那小丫头此刻怕早已去和阎王爷聊天喝茶了吧!

退一步说,若是风扬的心够狠,他就算是一剑刺偏了,暂留云小玉一命,他们也逃不过那一劫。

但凭着对风扬的了解,他知道,其实风扬并不是心肠残毒的人。

若是真的残毒,自己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逃过他的追杀。

所以,在风扬提出那两个条件后,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第二条。

若是不赌,以当时的情景他们一定必死无疑。

只是,那一剑,真的刺得很深!

而那一剑,也势必斩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小丫头,你若是醒来,怕是恨极了我吧!”

天际,已微微露出一丝曙光。

白昭宣满脸疲惫地斜靠着身后的假山,转头看了眼云小玉的卧房。

此刻,那个奸商一定是一边忙一边在算计着怎么再敲他一笔了吧?

但他无所谓奸商又要算计他什么了!

他只要云小玉活着!

胸口又开始如火如荼地疼痛,强咽下喉间的腥甜,不顾满身寒露,缓缓靠着假山坐了下来。

他想起了与那小丫头的第一次相遇……

他想起了与那小丫头所历经的患难……

他甚至想起那小丫头第一次偷偷亲他……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紧紧握住了掌心中的玉佩,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

“小丫头,我知道,你一定行的!一定行的!”

凤筠豪真觉得自己是劳碌命!

也许,自己该去改改行了!

这个兼职大夫还是不要做的好!劳心又劳力!

他只是为了处理凰沐轩的事耽搁了去找白昭宣,没想到差点又弄出了人命。

“铁公鸡,你这个赌可下得真大!”

下完最后一道金针,凤筠豪让凰欣亦帮云小玉包扎好胸前的伤口,回身在架上的木盆里净着手。

“竟只差了一分就刺中心脏了。不过,这只铁公鸡不愧是杀手,手法还真准。”

凰欣亦心疼地为云小玉盖好锦被,轻轻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叹道:“但也苦了这小丫头了。”

“受点苦总比死在风扬手上好。”凤筠豪拭干手上的清水,“虽然铁公鸡这回下的注大了些,不过,还算他有点小聪明。只是我忙了一夜,这笔账,是一定要好好跟他清算清算。”

凰欣亦闻言失笑。

“相公大人,你果然是本性难移。”

凤筠豪微微挑高了眉,不以为然地笑道:“娘子大人不要忘记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商人!”

凰欣亦摇头,微微一笑,“所以说你本性难移。”抬头看了看窗外,已隐见一丝淡淡的曙光,“天竟亮了。”

“天是亮了,想来那只铁公鸡也在外面吹了一夜冷风了。”凤筠豪边打开房门边道,“他已经半死不活了,若是再出什么状况,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

虽然刚才已给他先服下药,但他的状况并不好!

连日来伤上加伤,那旧疾早已恶化了!

只是云小玉的情况比较紧急,他不得不先处理。

叹了口气,他才踏出房门,就看到门外不远的假山处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铁公鸡……你……”

才刚想跟前面那个人说放心,他的小丫头已经救回来了,但当他看清眼前的人影时,后半句话竟再也说不出来……

当云小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竟是凤筠豪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

有些失望地复又闭上双眸,云小玉无力地喘息着。

“怎么?看到我竟是这样一副神情?”

凤筠豪有趣地看着云小玉脸上毫不掩饰的表情,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虽然没那只铁公鸡长得那般绝色,但至少不会让你连看的欲望都没有吧?”

云小玉闻言睁开了眼,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无言瞪着他。

“真是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凤筠豪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见他要走,云小玉有些急了!

她回到了凰家堡,但那只铁公鸡呢?

风扬有没有放过他?

拼了命地想挣扎起身,但胸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不禁冷汗涔涔地又倒回了床上。

那只笨公鸡还真是好狠!

听到身后的异响,凤筠豪回过头,似笑非笑。

“伤口若是又裂开了,我可不管了。”

云小玉捂住胸口,剧痛中还不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没良心的奸商,哪像个大夫?!

凤筠豪唇角一勾,淡笑,“是想问那只铁公鸡吧?”

云小玉点头。

“他没事。”凤筠豪转过身,为云小玉倒了杯茶,却及时掩去了眼中异样的神色,“你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回过身走至床边,他扶着云小玉起来,小心地喂她喝了口热茶,却看见了云小玉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欣喜。

“你不恨他刺你一剑?”凤筠豪微挑了挑眉。

云小玉掀了掀唇,想说话,却又想起自己现在没声音,只好轻轻摇了摇头。

深深看了云小玉一眼,凤筠豪心中已有了定夺。

敛去了眼眸中那丝莫名的神色,他笑了笑,“你想见他可以。不过,我希望你身子好些了再去见他。”为什么?

云小玉瞪圆了眼,无声地问。

“因为铁公鸡的脑袋是死的,那个结不打开,他是不会见你的。”

云小玉略带失望地微微垂下眼帘,但脸上却写满了坚决。

她才不管那只铁公鸡要不要见她了!

反正,她要见他!

凤筠豪又看了她一眼,让她躺好,便微笑着走了出去,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忽然道:“所以我要你尽快把身子养好!到时,我自然会帮你搞定那只铁公鸡!”

云小玉微感诧异,看着房门外那张笑得很无害的脸庞。

这个奸商什么时候竟变善良了?

还未等云小玉为自己的问题找到答案时,只听门外的凤筠豪又接着道:“当然,到最后,我还是会和你们算一笔总账的!我忽然之间对毒王的秘〗笈〗很感兴趣。”

云小玉的脸色变了,她为自己刚才为奸商所下的定义而感到愤怒。

无奸不商啊!她怎么可以忘记了?

善良这两个字,对这个奸商来讲,永远都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不知是凤筠豪的医术高明,还是云小玉的身体底子好。

七天,七天不到的时间,云小玉就已经能下床了。

虽然伤口还有些痛,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云小玉的一颗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七天没见到那只铁公鸡了!不知道他怎样了?

当凰欣亦和莫纤雨打开云小玉的房门时,就看见云小玉正步履蹒跚地试图走出这个房门。

“小玉,你这是干什么?”莫纤雨急忙扶住几乎跌倒的云小玉。

云小玉抬起头,看着凰欣亦,“凰姐姐,我要找你家相公。”

“他出去了。”凰欣亦微微一笑,同莫纤雨一起扶着云小玉坐下。

“凰姐姐、莫姐姐,你们一定知道那只铁公鸡在哪,对不对?”云小玉的脸上写满了恳求,“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那只笨公鸡就喜欢钻牛角尖,此刻他一定认为自己恨极了他,所以躲着不敢见面吗?

凰欣亦看着云小玉轻摇了摇头,“难道你忘记,你曾答应筠豪什么了吗?”

“我现在不是已经好多了吗?”云小玉猛地站起来想证明自己已经无恙,结果一阵剧痛又让她疼得龇牙咧嘴,不得不坐了回去。

“你看看,这就是逞强的后果。”莫纤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丝巾为云小玉拭着冷汗。

“我看我要是不带你去见那只铁公鸡,你这疯丫头根本就不会静下心来养伤。”门外忽然传来了凤筠豪的声音。

云小玉一脸欣喜地朝门外望去,几乎想赏给这个奸商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奸商,你肯带我去见他了?”

凤筠豪点了点头。

“那……”

“不过,我有个条件?”

“又有条件?”云小玉圆目一瞪,“奸商不愧是奸商!哼,死性不改!”

凤筠豪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伸出手,道:“凝血丸。”

“我上次不是给你一颗了吗?”云小玉不解。

“多多益善。”凤筠豪依然一脸的无害笑容。

“给,这是最后一颗。”云小玉掏出最后一颗凝血丸,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现在总可以带我去见那只铁公鸡了吧?”

凤筠豪收起了药,“当然可以,只是……”

云小玉被他那话语一顿,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只是什么?”

“只是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窗外,无星,也无云。只有一弯孤月当空,显得有些凄清。

寂静的窗前,只有一抹落寞的白色身影正倚窗而立,默然凝望着遥远的天际,痴然出神。

清冷的月辉轻洒而下,映出了一张写满疲累和心力交瘁的绝色容貌,却也映出了那一头雪似的银色长发,似梦似幻,却也让人心碎。

不远处,一个寂静的黑暗角落里,云小玉双手紧紧捂住唇才没让自己痛哭出声。

“铁公鸡……”她呜咽含糊地低唤着,眼里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面前的人,真是的白昭宣吗?

那一头发,竟是白的!

白得让她揪心!

终于明白,为什么奸商要她有心理准备!

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醒来后,一直没有看见他!

原来,他一直刻意回避着自己,躲着自己!

你这只笨公鸡!

心房似被乱剑穿心,她眼前一黑,差一些就承受不住,想不顾一切便冲上去。

“别惊动他!”凤筠豪叹了口气,强拉着云小玉走到一边,正色道,“如果让他知道你曾经来过,我想,我们以后都不要想再见到他。”

“他……”云小玉只觉得喉间被什么狠狠地堵住,几乎语不成声。

“他的发,是为你而白的。”

凤筠豪沉重地看了眼那寂静的竹屋,“那一剑虽刺的是你,但他却伤得更重。那种勇气,我想我凤筠豪未必会有。他站在屋外吹了一夜冷风,郁积于心,就怕你挨不过那道难关。结果,你挨过了,但他却也白了发。”

凤筠豪永远也忘不了,七天前当自己看到满头白发的白昭宣时,心里的那种震撼与痛惜!

当时白昭宣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不要让她知道。”

然后,便倒了下去,浑身冰冷。

那时,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救不回好友。

“他醒来后,就要我带他来凰家别庄。”

“他是无药可救的大笨蛋!”云小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我知道他是为了救我,我知道的!但他也太小看我云小玉了,我命这么硬,不是吗?他担心什么?他应该担心他自己……”

原来,他竟受了这么多苦!

他这个该死的大笨蛋!

望着云小玉哭花的小脸,凤筠豪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看来,我凤筠豪并没有看错人。”

云小玉一抹脸上有泪痕,抽噎道:“谁要你这个大奸商看了?”

“你这个疯丫头,果然还是太嫩了些。”凤筠豪莞尔,“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坚持和勇气。”

云小玉双眸一瞪,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凤筠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想不想知道这只铁公鸡三年前的故事?”

云小玉微哼了声,不满地低语道:“我现在可没有什么东西跟你换了。”虽然这个疑问藏在她心底很久了!

“我有说要跟你做什么交换吗?”凤筠豪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的是,他难得做一次好人,竟没人相信?

云小玉闻言不禁抬头看着他,但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却写满了怀疑。

看来他做人还蛮失败的!凤筠豪稍微反省了一下,决定暂时忽略过。

“铁公鸡的故事,应该是从一个名叫若雪的女孩子开始……”

天,又要亮了呢!

但床上躺着的人却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你这只笨公鸡,有必要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吗?

原来,他竟经历过这样一段伤心的往事!

原来,在他嬉笑的外表底下,藏着的,是一颗受伤累累的心!

原来,大家所看到的白昭宣,并不是真正的白昭宣!

凤筠豪说,他这身旧伤,就是因为若雪的死造成的。

在若雪死后的第三天,他接到了一个任务,那一天,他完全有可能避过对方致命的一掌。

但他没有!

而是毫无防备地完完全全承受下那一掌!

那一天,他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吧!

若不是凤筠豪及时救下他,并威胁利诱着他活下来。

也许,三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一命偿一命!你这只笨公鸡,怎么会是个杀手呢?

“知道吗?我云小玉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笨的杀手!”心疼地轻抚着那一头银白的发,云小玉狠咬着唇才强忍下眼中的泪。

发过誓了,在这只笨公鸡没康复以前,自己绝不可以再哭!

她云小玉一定要说到做到!

轻轻为他盖好锦被,却发现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似乎藏着一件什么宝贝东西。

好奇之下,她小心地掰开他的手,发现他手心中藏的却是那天她送给他的玉佩。

玉佩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这样一直握着,怕是很久了吧?

“笨公鸡!”云小玉一边轻声斥责着一边将他手心中的玉佩取了出来,小心地戴在他的脖子上。

“知不知道,这玉佩可是我用了很多老爹的用毒秘技,连哄带骗,从丐帮孙长老那换回来的。为了这块古玉,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你知不知道?我说过,不准你再解下来的。这一次再敢解下来,我就跟你拼命!”

满意地看了眼挂在白昭宣脖子上的古玉,云小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温柔的情愫。

越看这块玉越配他了呢!

虽然,此刻他满头银发,但依然无损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一丝神秘高贵的气息。

云小玉不禁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真是同人不同命!

床上躺着人忽然微微动了一下,漂亮的双眉也有些难过地微拢着。

云小玉一喜,“铁公鸡,你终于醒了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看了眼前的人影好一会儿,等到终于清晰了,却很虚弱地冒出了一句:“你是谁?”

“我?”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红唇一勾,勾出一抹略带深意的微笑,“我是我家少爷派来服侍你的小丫头。”

“我不需要。”白昭宣无力地咳了两声,复又闭上双眼。

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吗?那一声铁公鸡,还以为,是那个小丫头!

原来,并不是!

强压下心口的失望,半晌,他睁开了眼,却见眼前之人依然稳稳地坐在他的床边,动也未动。

“我说过,我不需要。”

“但我家少爷说需要就需要。”那道回答他的声音,几近霸道,根本就不容拒绝。

白昭宣略感无力地呻吟了一声,重新合上双眸。

果然不愧是凤家的人,近墨者黑啊!

闭上眼的白昭宣并没有看见稳坐床边的少女,眼睛里露出的得意和捉弄。

莫姐姐的易容术还真是高明呢,就连控制声音的药都有!

这一回,这只笨公鸡还不栽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