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药的事,全权交给秦妍去办,和她父亲一样,其实这父女俩都是有才干的人,只是和大房、二房的比,老四缺了点野心罢了,但真要论能力,却也不输了他人。
大雨仍是滂沱,阴雨连连,寒风瑟瑟,就是穿得再多,也抵不住这湿气入体的寒冷。马车蹬蹬蹬在京城的主城道上驶过,若是人在地上走,积水少不得要没入膝盖了,个子矮小些的小孩子,更是连走路都困难,沿街的商户和百姓的住处,有条件的,都用麻袋装了沙叠高了门槛,防止家中进水,穷困落魄些的人家,家中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不说京城里的人了,不少难民没有住处,住在破庙和弃置的老宅里,也有官人搭了临时的住处给流离失所的难民居住,他们的生存条件更差,虽说头上暂时有了遮雨的一片瓦,但那夹杂湿气的寒风和凛冽的夜晚,还是难熬,要了不少人的性命,已经不止一个两个,都在夜半的寒雨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朝廷对此事也是焦头烂额,二殿下要治灾,治堤,首先得劝说下游的村庄和百姓放弃家园,那样一来,流民增多,对难民百姓的安置工作也更加艰难,二殿下心怀百姓,但到底不是神仙,能顾天下大局,但也顾不上死的一个两个难民。
秦月出的马车从京城通过,路上便遇到了两三个可怜死去的难民,也许是昨天夜里刚刚走的,官差还没来得及将尸体带走,秦月出看得揪心,不得不垂下了帘子,叹息连连:“真是造孽……”
兰姑年纪大了,秦月出不忍让她奔波,因此这趟陪她出来的是身受矫健的知义和协助四房处理生意和赈灾一事的知廉,见秦月出叹息连连,知廉安慰道:“老祖宗不必忧心,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更何况老祖宗心慈,我们的粮食和草药还能撑上一阵子,到时候二殿下领人修好了堤,这水灾便会缓解,自然也有功夫安顿难民了。”
知义是江湖儿女,自然消息也更灵通些:“就算咱们备的陈粮坚持不了太久,如今各地商户和义士也都在为安置灾民的事出力,情况会好转的。”
马车在秦妍施药的棚子附近停了下来,和秦月出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尽管下着大雨,但冒雨排队哄抢的人却不少,将秦妍和伙计们忙得焦头烂额,虽是苦药,但是对于流离失所的难民而言,却是一碗热和的可以暖身的救命之物,只是拥挤的难民太多,几乎要将棚子掀翻了,秦月出皱了皱眉,嘱咐身边的知义知廉道:“你们去搭把手,知义,多派几个人帮忙。这是药,不是粥,留给需要的人。”
“老祖宗……”
“去吧。”见她们还有些迟疑,秦月出不得不正了正色,拿出了点当老祖宗的威严来。
“是。”
秦月出就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注视着外头的情况,她的眼光毒辣,光凭这双眼睛,就能从拥挤的难民脸上,判断谁受了传染,谁是完好的,她的目光不定,从人群的一头,扫视到另一头……直到,见到那一袭白裘,眼覆白绫,不算陌生的欣长身影……
容之执伞而立,虽立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但那双藏青色的锦靴仍是因为被雨水打湿而变得更深,他墨发束冠,五官深邃,俊得不像话,只可惜白绫覆眼,让人不得不意识到,这是个瞎子……纵然是个瞎子,但容之身上就是有一股神秘的气场,仿佛那白绫一掀,便会让人看到惊喜一般。
他的出现,让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有一瞬的停滞,紧接着,便有难民蜂拥而来,毕竟容之一看就是贵人,哪怕只是贵胄公子的一句话,便能赏无家可归的难民一口饭。
秦月出面上一顿,错愕地呆住了,猜不透这家伙是什么意思,这病秧子发作的情况她可是见识过的,更何况,就算他没问题,也难保碰了他的人会不会有问题……
只见世子容之身形巍然不动,他身侧的少康忽然大手一扬,散了一地的铜板和碎银,现场更是又乱成了一片,秦月出目瞪口呆之时,传闻中与世子交好的二殿下等人才姗姗来迟,带人将蜂拥作乱的难民圈了起来,又有侍卫在世子和二殿下前方护着,才不容那些难民拥上。
马车内的秦月出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情形算是控制住了,只听得那姗姗来迟的二殿下忽然令人粘了一纸公告:“筑堤恰是用人之时……”
秦月出微微一顿,顿时恍然大悟,高明,太高明了,筑堤恰是用人之时,难民生计也是急需解决的一件事,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还能减少难民作乱的事,能够光明正大地挣一口饭吃,又有谁会愿意拔刀杀人抢财?
忽听闻那二殿下转而对容之道:“世子高见,本宫若能与世子一般,早有此预料,想必治灾一事也早有进展,百姓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秦月出又是一顿,竟没想到那个病秧子竟也是有才干的人,此计竟然是出自于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月出的目光太过放肆的缘故,那眼覆白绫的男子,竟蓦然朝她这“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