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离开,你放开我吧。”我轻声道,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常在,他依旧在狂笑,眼角隐现出水光。
他竟然要伤害我?或许他现在真是丧家犬了……
“请少夫人先随属下离开吧,待他情绪稳定下来,少夫人再来看他便是。”
“只要看到我,他的情绪便不会稳定……”我苦笑道,“你还是放开我吧,我知道你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侍卫,我会跟爷讲的,不会怪罪于你。”
“不是怕大少爷怪罪,只是担心少夫人,他真的是个危险分子!”
“谢谢。”我看向他,认真道,“不过,我依然坚持,请你放开我。”
那侍卫稍稍犹豫,缓缓将手从我耳朵上拿开。
顿时,那股刺耳的声音又侵袭过来,先是耳膜,渐渐是胃,只觉得其间翻江倒海,然后便是恶心,一阵快过一阵……那种昏眩仿佛喝了一斤白酒的反应,直冲嗓子眼,我终是忍受不住,扶着一旁的墙壁,狂吐不已,连着今早吃的药一并吐出,顿时满屋子都是一股呛人,令人作呕的怪味。
胃中已空空无几了,但我还在吐,吐不出便一个劲地干呕,呕到全身虚脱,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他的狂笑声始终刺激着我的耳膜和心脉,我感觉我的心是随着他的笑声而跳动的,声急,心跳便急;声缓,心跳便缓……
我不禁有些后怕,那么如果他的笑声停止了,是不是我的心跳便也跟着停止?
“常在,如果这是你惩罚我的方式,那么谢谢你对我这般仁慈,我的命是你给的,你什么时候要便什么时候取回去!我不懂武功,命脉脆薄得很,如果你现在想要,你大可一下子要了我的命……但是请你不要一点一滴地折磨我,你是男子汉大丈夫,麻烦你干净利落点!”我喘息了好久,才能拼凑一口气对他说。
“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那么大胆的事都做得出,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当然你有尚于祯护着,还有谁能伤害你……哼哼……”他的笑声渐渐淡下去,慢慢变成冷哼。
“我不后悔!”良久,我缓声道。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我的心脉才慢慢恢复正常,恶心的感觉渐渐淡去,理智也慢慢回复。
“你自然不后悔,你这个自私卑鄙的女人!你这么做竟讨好了娘娘,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又成全了你的虚荣心,觉得自己救了一干不相关的无辜人,积德颇深,对不对?”他冷眼看着我,仿佛洞穿了我的心一般。
我心惊不已,心中所有的想法竟被他一语洞穿!为什么他会这般清楚我心中所想?是我掩饰得不够好,还是自己当真幼稚?为什么我总是那么轻易便被别人看穿?先是狄子赋,现在是常在。
难道当真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沉默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怎么?被我说中了?”常在嘴角一丝嘲讽,鄙视十足。
“是,被你说中了。”我见不得他一副鄙视的嘴脸,不禁反讽道,“我是自私,我是卑鄙,可是那又如何?至少我没有伤害到别人!我承认我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但是这种目的的本质是良好的,既不危急到他人的利益,也不伤害他人的名誉,这样的目的有何不可?”
“哼,‘不危急他人的利益’?那我的利益呢?你怎么赔我?你想到过我的利益没有?你替我考虑过吗?你能体会我绝望的心情吗?你知道除了这一次,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了!都是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害的!都是你害的!我恨你!恨你!”他挣扎着站起身,慢慢向我的方向走过来,猛地扑到栅栏上,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盯着我。
尽管知道他不可能伤到我,我还是被那股气势吓到,本能地倒退好几步,眼含惊惧地看着他——
突然,他猛地吐了一口鲜血,颓然倒地,一阵抽搐,脸色惨白如纸,我不禁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转眼便吐血倒地?他会不会有事?是不是已经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快,快去找大夫啊……快去啊……”我慌乱地团团转,忙对身边的侍卫急道。
那侍卫也显然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住了,猛地回过神来,连连应声离去,只一会儿功夫,便带来了一名大夫,侍卫匆匆打开门,大夫忙进去为常在把脉诊治,我也忍不住跟进去旁看。
两人将常在抬到炕上躺好,他面色呈青灰色,嘴唇紫黑紫黑,眼圈也黑了一片,仿佛好多个不眠之夜造就的惨况,他一昔间憔悴了好多,仿佛老了十几岁,不再英姿勃发,不再玉树临风,而这一切皆是拜我所赐……
思及此,我不禁心头燃起愧意,或许我真的忽略了他的感受,自以为救了他是为他好,他就该对我感激涕零,殊不知,人家并不稀罕我救,使命在他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甚至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我却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自以为做了一件对大家都好的善事,却独独忽略了他。
对于他来说,失去这次机会,生命便失去价值,失去意义……这对于常在应该是很残酷的事,尽管我并不能理解那样的情怀。
大夫拉过常在的手腕,静静地把脉,脸色却越来越凝重,我忍不住凑过去问:“大夫,到底怎么样?”
大夫皱着眉头,轻轻叹息一声,摇头道:“他的五脏俱损且心脉不稳,仿佛有一股不明力量四处冲撞,如果一个把握不好,便可能心脉俱裂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