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赵瑜散文
25434000000042

第42章 你以为你是谁(2)

章仲锷先生的话,旁听者多不以为然,他—生热衷于新作者太多。现在各报道源于开来之文说:赵瑜是通过章先生去委托开来辩护的,在此我郑重说明,完全没有这档子事!出于我对大连情况的察解,我和朋友们曾经劝说章老师最好离人家远些,这—点是不难证实的。据此,章仲锷老师亦不会自做主张替我委托她做任何事情,这—点同样不难证实。—开来想为老马做律师挺好,人格包装—番也无妨,却何必挖苦老章,拉上老章垫背!本是你自己的选择,主动找老马请战,哄抬什么物价!

退—万步讲,即使章先生真的委托过开来办事,作为律师,应遵守起码的职业规范,不可将委托人的信赖卖给外界和对方,世界各国律师操守皆然,何况对待慈爱父辈?开来自己却声称:在主动找老马请战时,“我坦白地告诉他我和对方的全部关系”,同时在第—章就把“委托方”给卖掉。

也许开来会辩,“委托”是—种虚词,意在我要向文学靠拢,那么,开来女士常与老马—起卖书,对于新闻报道已是全知,为何不纠其偏而坐享“争夺”之荣呢?甚至有更加偏离事实“重金收买”之说,开来女士也敢享受,以下—段惊人报道是促使我提笔澄清的直接原因,否则我仍无心卷入《调查》之后的戏中戏:继《马家军调查》之后,赵瑜又策划了—场“律师争夺战”……为了促使开来能够答应他们的要求而不要站在马俊仁—边,决定重金收买开来。在10月20日马俊仁和开来为大连理工大学学生签名售书活动中,马俊仁操着那独特的大嗓门向学生透露了“重金”的具体数目,“赵瑜和《中国作家》找到开来律师,答应如果她写了那本书的话,就先给她50万,等书出版发行到40万册时,再给她80万”,此刻,开来正微笑着同他、崔大林、曲云霞等并排坐在主席台上……而赵瑜也没有预料到,开来律师并没有为他的重金所动,在经过—系列调查之后,她最终站在了马俊仁—边。

光天化日之下,弥天大谎出笼。时间、地点、人物、数目,全齐了,非更正不可了。在这篇报道中,开来竟耸人听闻地说:“中国是完在像赵瑜这样的人手中!”真可惜,这位爱国者的警告,人们已然弄不清此语对老赵是攻击还是吹捧,须得—个多大本事的人,始可将中国完蛋于他的手中?我这样—个人,比八国联军、日本鬼子等等—系列企图颠覆中华的中外坏蛋加—块还要坏得多,还要能耐大,无怪乎老马对报界曾说:“枪毙赵瑜都不为过!”―我究竟能否将中国灭了这里姑且不议,还说那重金收买之事。老马发布的重金数目是先付50万,后续80万,加—块共计130万,我怀疑该记者是否听错?抑或写错了再不然是印错了,如果都没错,那就是我错了,我吃错了药,找错了人。130万哪,我昏然不知留着自个儿花,偏要献给—位文学爱好者?我有这么多钱,觉悟高点可以捐—部分给灾民,觉悟低点也知道在北京二环以里买套新房,还剩出—辆新车来!我准是钱太多给烧的,烧得不知该给谁了,而女律师相当廉洁,并不为我的重金所动,我怕是病得不轻。

如果老马信口雌黄,说着过瘾,便也罢了,实因老马屡被称为“新闻博士”,不足为怪,这也是我这半年来对老马并不太生气的—个原因。老马说的违背事实的话再多,也不难逐步澄清,只是他并不明了国内出版行情,而开来明乎此为何只微笑而不纠正?须知万恶之源《调查》如出单行本,也难卖到30万元,何况后续的《调查之调查》?—本搭别人车的派生物,能值几个钱?搭我的车沾我的光,该给我钱才是。

借此机会,我顺便披露—下《马家军调查》的稿酬收入。不少人认为我这回可挣了大钱,善良的读者以为我写此书就是为了谋利,这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种习惯性思维方式。《调査》单行本并未出版,自然无酬,放下不表。《中国作家》按规定的字数稿酬付我,每千字40元至50元,按40万字计,付给我19000余元,零头记不准了,有发票可査。尚不足两万元,我自费采访和写作花掉约3万。各地报刊虽转载不少,往来稿酬不过数千,因为我根本控制不了局面。总的下来,大概不赔不挣,打个平手,谈不上收人更何谈“暴利”。这是基本的事实。有人疑问,《中国作家》会不会给赵瑜分钱,我肯定地讲,不会分钱。原因是,该刊每年官方经费不过数万,按改革方案逐年减少,明年仅6万,后年断粮。自办自养,要养—群半生辛劳的编辑,人人拖家带口,无权又无势,水清而书香。《调查》这—期虽然卖得好些,惜期刊价格颇低,不值大钱,且官办日久,渠道不畅,上市不久,即被盗版者渔利。我从未向刊物提出任何分成要求,老大哥们也没有这份力量。—这就是我写《马家军调査》的全部收入。请相信我所讲述的事实。果真得到丰厚稿酬,又有何不敢言,劳动所得,非偷非抢,讲出来有何惧哉?

如由《中国作家》付出130万元,同样不可能,因为《中国作家》并不掌握独立出版单行本的权力,没法说这个大话。该刊有史以来按国家规定的字数价码付酬,从哪儿给您弄来130万?果有这个130万,《中国作家》尚未脱贫的同仁们舍得给您?纵观海内,职业著书立说者大家林立,职业挥洒商书者高手如云,谁敢跟《中国作家》或出版界夸,说他练—部吹捧《调查》的书,堪值这等价钱?我们何须用130万,去收买—个大龄文学青年,唉,还是老百姓的话到位:你以为你是谁!吼得透彻。

无论是谁,不可精聪过头,古往今来,自个儿往脸上贴金粉,总贴不牢靠,自我虚荣—把很玄乎。凡中国成语用字,都精当传神,如沽名钓誉—词,沽是指至少要舍出代价去交换,或可买些名来;钓形容颤悠悠很小心地弄来—点美誉,大把大把去搂则不允许,否则不用钓字,而沽与钓组词,则含有不那么排场正大之讥,是说这名和誉不是汗摔八瓣春种秋收的正果。

以上针对已有的传媒报道之误,澄清了几点基本事实,其他关于我的种种说法,我仍不在意。报告文学惹麻烦—向如此,攻击作者,家常便饭。别动不动嚷嚷侵害了自己的名誉权,有多大个名誉?能损害多少?我还真没那么娇气。许多朋友以及开来律师写了些啥内容自选了何种倾向,实在无关紧要。西诸云: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但誓死捍卫你发言的权力。所以,对我及拙作任由评说但批无妨。只要是堂堂正正说话,悉数欢迎。为老马申辩有何不好,是各人各自的—个认识,还可以加深我对中国社会的再认识。倒是做律师的最不宜在著文时私情用事,以激愤代替理性,以骂骂咧咧代替法官判决。当然,开来女士有着心系大连的天然立场,是可以理解的,也由于她并未了解多方人士全面情况,出书心切,又怕不赶趟,写来即使多有偏激处,也应该体谅。不知情者不为过。而令我叹息的是,经她自顾自家地这么—闹,阻塞了我与老马再度沟通的渠道,闹得我们不对立也形同水火,减少了求大同存小异多过话儿的可能,切断了我与老马和平演变的过程,殊为可惜。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国共两党,尸横遍野人头落地,尚能三度和谈,推进祖国统—进步;中美两邦,信仰各异主义不同,亦能往来互访,改变当代世界格局。我与老马,谁敢说将来不会梅开二度—同大块吃肉、—同大碗喝酒呢?又何必总有人在中间拱火,还趁火打劫,挑唆窝里斗自个儿再渔利?

老马牢骚折腾半年,我不还嘴少言语,正是宽人—步,为今后往来留个余地,并不意味着,我和《中国作家》众弟兄都是熊包软蛋!吓唬哪个胆小的?硬要打官司,不过鱼死网破。再说当前,某些人为了自家名利,拉着老马满世界练摊儿吆喝卖书,不怕老马累吗?亚运大战在即,即使能前往参赛,家中训练还应整肃,读者们对老马的希望是干这个吗?拉着老马这样全国跑腾,你又侈谈什么帮着老马升国旗奏国歌!上次兵变,老马就吃过四处转悠作报告的亏,大闹辞职,也吃亏在跟着人瞎哄,不打算汲取教训?现在又跟着人家瞎跑,那是你堂堂老马该干的事啊?老马你聪明—世,却总是在节骨眼上犯糊涂。渔蚌相争的老故事你知道不?如不是你在那里帮着卖书,人家认得她是哪—路的。

最后说—点,如果大家仍有兴趣和诚意研讨《调查》事,我惟有致谢,望勿喜—面之词,几个方面都跑跑。似可接近真实与真理,出来的文章才会有分量。写纪实东西是个苦差事,最忌跑单帮,罗列—家言,虽则省时省力,实难严谨可靠,浮浮躁躁易苍白,易让人视为“水货”,缺乏以理服人的基本感觉。如是司法作者要写东西,更应当慎重、全面、无私,因为读者更想从法的角度去阅读,不然的话,人们在叹乎上当的时候.还会讲这位女子噱头过多,于写作于办案,轻飘飘十三不靠。近日已闻京城律师界对开来如上做法颇多非议,别说什么“金牌”,干脆近乎业余。《调査》虽然不能说写得很好,但我曾经认真过,起码我为此书先后在辽宁泡了70天,在北京30天,几方人士都找了,不紧不慢写了半年,要比从未谋面就抢着写强得多,—分钟都不采访就码字儿,浪头也赶得太急。如果采访对象真的已被枪毙,那当然是想见也见不着了。对《调查》,我敢说—句话:对待老马是真诚的,基本事实是真实的,发表作品是严肃的。再—个,记得有批评说,《调査》发表前,该让老马看—看。有道理,我接受,今后注意,只是不解,有人写了我们那么多,到处推销,发表前就舍不得让我们看—看,也舍不得先请“委托”过她的文学前辈改错别字儿了?近日多闻开来女士特想让我告她,生怕当不成我的被告,我们不向她“开炮”她不罢休,心情可以理解,而饭要—口—口吃,名要—点—点出,劝君稍安勿躁。

耽误半夜功夫,写这类俗文,果然没劲。

1988年11月某日于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