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辛亥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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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徐锡麟的妻子王振汉又怀孕了,这次夫妻俩都想要个女孩儿,却又生了个儿子。满月酒上王振汉穿了漂亮的旗袍,前来祝贺孩子满月的秋瑾,却是男装打扮。两个志同道合又趣味相投的女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这天满月酒散后,秋瑾回上海创办《中国女报》去了;而丈夫徐锡麟从上海回来后,则兴致勃勃地告诉她:“我谋到清政府的要职啦!”王振汉惊讶地问:“什么要职?”丈夫说:“我花钱捐了个安徽候补道员,过几天即去安庆陆军小学堂任会办。”

在家的那些天,徐锡麟几乎每天都去大通学堂。此时,秋瑾正闻母亲去世噩耗,从上海赶回绍兴奔丧。徐锡麟便找来秋瑾谋划皖浙起义之事,徐锡麟不忍大通学堂再委托他人代管,和秋瑾商量道:“我想把大通学堂交给你,由你出任监督,咱们里应外合,我去安庆就放心了。”秋瑾对接任大通学堂监督一职,十分高兴,豪爽地说:“好吧,我们并肩战斗。”第二天徐锡麟嘱咐她和其他光复会会员道:“法国革命十八年始成,其间不知流了多少血。我国在初创的革命阶段,亦当不惜流血,以灌溉革命之花果。我这次到安徽去,就是预备流血的,诸位切不可引以为惨而有退缩之念头才好。”

由于秋瑾的到来,寿昌田和鸿武等学员都感到一股新气象。仿佛大通学堂突然变成了一块磁铁,把他们紧紧地吸引住了。从前学生两派之间的矛盾迅速瓦解,很快在秋瑾的带领下团结一致,并且开展演讲活动。秋瑾在大通学堂增设特别班和普通班,特别班学生全部都是会党成员,只练操习武,不修其他学科;而普通班招收一般的青年学生,文武兼学,除学习文化基础课程外,也同样重视军事训练。

寿昌田和鸿武都在普通班,也不是住校生。因此学堂有什么新鲜事,鸿武都会回家告诉父亲和写信给哥哥鸿庆与张静江。父亲在店堂和街头也能听到一些对秋瑾的流言飞语,譬如:官太太不要做,不太规矩,不守妇道,穿男装,骑着马跑来跑去等,但父亲从不参与。父亲喜欢秋瑾的诗词《满江红》。鸿武这次与父亲聊得十分默契。邬爱香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和秋瑾比真是天差地别。有什么法子呢?她觉得自己就是被这家和孩子束缚着,断断不会像秋瑾那样走出家庭,参加革命,对封建礼教进行叛逆的。

短短两三个月,徐锡麟就写信让妻子王振汉带着小儿子学文来安庆;也写信给秋瑾,希望她能以护送他们母子为名前来安庆商量皖浙起义的准备工作。早春二月,天还是那么刺骨地寒冷,徐锡麟便欣喜地等来了秋瑾和妻儿。小别重逢,徐锡麟一把抱过小儿子亲了又亲。接着,他便与秋瑾到里屋谈有关起义的革命工作,而王振汉则抱着孩子守在门口望风。

秋瑾与徐锡麟谈得十分投缘,工作一经确定,她便急着返回绍兴了。武装起义,对她来说必须把工作落实到各个会党首领,以及大通学堂每个学生的身上。然而秋瑾似乎天生就有女将军的气魄,回来后她即把各会党统一编为“光复军”,并且编制了“光复军”军制,制定了起义方案,下达了7月6日,即农历五月二十六日起义的命令。

秋瑾明白武装起义,就是要靠民团义勇的力量。然而乌带党首领本来约好与王金发、竺绍康等联合行动,却在四月桃花盛开的时节,突然擅自在廿八都村安营扎寨,树起了革命军旗帜;并且与清兵作战,打死了清兵几十人,暴露了革命党的机密。于是,清政府张贴布告以重赏缉拿王金发和竺绍康。秋瑾知道后大为震惊,正准备召集各会党首领,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是武义龙华会的会党成员被捕叛变,革命党人的名册被搜去,机密全部被泄露,直接牵涉到了大通学堂。在浙皖起义面临危机的紧要关头,秋瑾心焦如焚,连夜赶赴上海与魏兰等光复会会员商量对策。而此时,从安庆回到上海的陈伯平和马宗汉又旋即奔赴安庆。

徐锡麟有妻子王振汉这个贤内助,就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革命工作上。那天晚上徐锡麟、陈伯平和马宗汉谈论得很晚,心里都很激动。马上就要起义了,对他们来说,每一个环节都十分重要。而徐锡麟躺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一早要演讲,尽管腹稿早已打好,但他脑海里仿佛一遍遍地播放着如何杀死巡抚恩铭的场景。

一早,徐锡麟便与陈伯平、马宗汉全副武装地去巡警学堂了。为了迎接安徽巡抚恩铭和其他官吏的到来,徐锡麟提前集合巡警学堂的毕业生,并向他们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毕业生们听了徐锡麟的演讲都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很是感动。但他们压根儿没想到将会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起义。

其实,那天徐锡麟一大清早出门后,妻子王振汉便在家里忐忑不安了。她有太多的焦虑和担心:尤其听到“砰砰”的枪声,整个人就晕眩起来。而一岁多的小儿子,又整天哭闹不休,让她感到凶多吉少。子夜时分,她仍然不见丈夫徐锡麟的踪影,便突然意识到必须抱着儿子逃难。于是她整理了一些随身携带的物品,惊恐不安地冒着倾盆大雨抱着儿子踏上回家乡的路。

安庆起义惨遭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到绍兴知府贵福的耳朵里。贵福与恩铭都是满族人,还沾亲带故。恩铭被刺身亡,贵福发誓要给恩铭报仇雪恨。而秋瑾这时刚从省城联络革命党人回来,已看到多家报纸头版头条刊载“安徽巡抚恩铭被杀,徐锡麟起义失败”的特大新闻。她的心头为之一震,一种心痛的感觉让她泣不成声。但她知道必须冷静,必须承担她肩上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寿昌田和沈鸿武等在秋瑾的指挥下,急急忙忙地藏匿枪支弹药,烧毁文件、名册、信札和书籍。一时大通学堂里浓烟滚滚;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每个人的心。直忙到天黑,沈洪武与寿昌田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都一声不吭。在十字路口告别时,鸿武道:“我们回家什么也不能说,做到一问三不知。”寿昌田说:“那当然。”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王金发、竺绍康等会党首领赶回了绍兴。他们与不少住校师生纷纷要求起义,攻占绍兴府。王金发道:“我们先杀知府贵福,再杀其他官吏,决一死战。”秋瑾说:“嵊县、绍兴等地的义勇队还没有结集就绪,不能马上行动,我们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可他们哪里知道,绍兴士绅胡道南已向知府贵福告密徐锡麟与秋瑾有可疑关系。知府贵福也早已亲自赴省城,请求派兵到绍兴镇压。浙江巡抚听后觉得事关重大,马上就批准了贵福的要求,并派兵直扑绍兴大通学堂来了。

天蒙蒙亮时,有一杭州武备学堂的革命学生来大通学堂通风报信。秋瑾闻讯一惊,以最快的速度,疏散着教职员工和学生。不少学生惊惶失措,大声哭泣。秋瑾道:“别哭,快跑!”然后转身对王金发道:“金发你也快走,这里有我在。”王金发在秋瑾的再三催促下,翻墙而出,连夜逃回嵊县。秋瑾本来也可逃脱,但她想到还有一些未撤走的师生,便自言自语道:“我要保护他们,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