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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敢想就成功了一半

“我没有经验,没有成绩,只是有一些想法。”刘永生诚心诚意地对我说。

不过,有没有想法正是一个人是不是有青春活力、是不是有才干、有进取心的标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要做一件事情,敢想就成功了一半。

刘永生的想法是跳跃式的。“小刘,你哪来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可不,她给“京伦”的各部门经理每人发一本阿瑟黑利的长篇小说《大饭店》。“你们看看,这是一本经营饭店的很形象的教科书。”饭店开业前她又让各部门经理每天早晨和她一起站在大厅的夹道里,这是每一个“小孩儿”来上班的必经之地,她要求小孩儿们对每一个经理都得问一声“好”才能从夹道通过。这么坚持了二十一天,小孩儿全养成了见人就问好的习惯……

“为什么是二十一天?”我问。

“因为我从哪篇文章里看到过的,说一个好的习惯的养成要二十一天。”

我看着刘永生那像学生似的认真的样子,真觉得她干什么都有她的理论依据,所以都能一干到底。“京伦”的大门口现在站着一个人,是专门向每个走进大厅的人问好的。这种专职问好的人,在北京各大饭店中似乎只此一个。

“一个现代化企业的领导不能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刘永生讲话又是“理论先行”,“应该把重要的精力放在重要的工作上。我不能捆绑下面干部的手脚,

我也不愿意让人、让事捆着。以前我们描绘好干部的形象往往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住小茅屋,啃大窝头,心里却想着全世界,有的单位的领导每个电话都自己接。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还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事,好像忙得要死。其实,这样陷在事务里必定影响效率。你看到我笔记本上记着的《不称职领导十五条》了吗?一个干部,要紧的是在其位谋其政。”

有一次一位外方经理对刘永生说,你们服务员的工资太少了。她说,你知道我拿多少吗?他听了说:啊——,那你为什么还工作?她说为国报效!后来“京伦”组织看电影《高山下的花环》,这位外方经理看电影的时候也哭了。他对刘永生说,现在他知道中国人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了。

刘永生实在还充满了童心。1983年她在旅游局的乒乓球赛中拿了第二名。去年因为工作忙失去赛球机会。今年她还要参加乒乓球赛。“一说玩我就来劲儿。咯……”她笑着,眼睛闪亮着。

“听说你以前能拿大顶?”我问。

“现在还能拿!”

这是“京伦”的“小孩儿们”绝想不到的。他们所惧怕的刘经理实在是比谁都更调皮的。但是,这个去年9月开业的大饭店,工作的重压把她铸成了一个她自己都快不认识的人了。

“小刘,你怎么当起经理了?你怎么能当经理?”她的同学们每每问她。

不用问她。应该问问我们这个时代,时代使一代年轻人快速-成长,时代使一代年轻人显示了青春的活力和青春的美丽。

“我不爱人家说我们年轻。”“京伦”的另一位中方副总经理林扬波说我们年龄不小了,该干事了。”

林扬波说话之间就使我感到这是堂堂一个经济强人。但他不愿谈。“才开业三四个月,没做出什么成绩。”

自然还没有可以大书的成绩。不过,这些年轻人从平地上“鼓捣”出一个“京伦”,“京伦”开业一百天就还了本来半年才能还淸的债,这里十多个年轻经理刻苦自学,都能用英语和外方经理、外宾交谈,这里培养起一批有现代化观念的干部、职工,这里使年轻人充分发挥了年龄优势……

啊京伦”,青春的证明!

当代青年角斗士

不希望快乐?但是对于王毅捷这样的青年,快乐往往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感觉。譬如他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是快乐的。但当他坐在大学一年级的教室里时,他感到的已经不是快乐,而是……是什么呢?

他不禁望着身旁的同学。这位同学比他小整整十二岁!可他们却坐在同一张桌旁,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他这个三十出头的人上大学,无疑是赶末班车了。王毅捷心里充塞着一种深深的压迫感。可是他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因为他畏缩,恰恰是因为他激进啊!

记得上高中时,有一个同学检查了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每天早晨喝一瓶牛奶。全班立即展开了能不能喝这瓶牛奶的讨论。

最后“无产阶级思想”战胜了资产阶级思想,全班一致认为这瓶牛奶喝不得!

这种对资产阶级思想的过敏,使学生们很容易就蜂拥到“无产阶级**********”的序幕里。王毅捷所在的中学成了一个武斗场。学生们为了维护真理,当初不愿喝一瓶牛奶,现在也不怕洒一腔热血。

不过,当资本家和革命家统统被打倒后,学生就被作为替罪羊抛了出来。王毅捷反对过******,他被市里下令绑架。江河大地、日月星晨啊,一个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的青年,竟是连0己都解放不了,连一方立足之地都不给了吗?我们青年人应有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呢?……

在教室里。王毅捷曾以角斗士般的勇猛冲出学校追求真理,他辗转奋斗十多年后才知道,原来真理就在人们的身边。

“王毅捷,你为什么上历史系?”“我要研究我们这个封建古国为什么进展迟缓。我希望我们今后的历史将使我们的后代感到自豪。”

但是眼前令人自豪的事并不很多。一个学生侮辱了历史老师。“不许辱骂老师!”王毅捷挺身上前。可他竟被踩断脚骨,然后被那学生用灭火器喷了一身泡沫。王毅捷的脚上了石膏。命运有时候会对人进行连续的袭击,他才上一年多大学又给耽搁在病床上了!

耽搁?就这么认命了吗?人活着,应该有人的地位,更应该有人的作用。社会已经给了我应有的位置,可是我的作用呢?躺在床上等着腿好?眼看着同学们大步前进,而把自己拉下吗?再一次地失去时间吗?不——!我还想把那失去的时间追回来呢!

追回时间?要是,我用养伤的这两个月拚命攻读,去报考历史研究生呢?如果能考上,那就省去了后两年半读大学的时间,也就是说追回了两年半!这……可能吗?考研究生得考一门公共外语和一门专业外语,我的外语又是薄弱环节!当然,如果只是为了混个研究生的资历,那最好是考中国近代史专业,这门专业对外语要求不高。不过,我要考就考外国史。人家外国已经对我们研究了这么多,我们却对外国知道得那么少。我要找对国家改革有作用的研究课题。我们要搞改革,就要借鉴古今中外的经验。唔,考美国史.的研究生!既然决定了就得拚上去!只是,在作出这一决定的瞬间,我已经感到了多大的压力啊!原来我经常感到的压迫感是我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这种压迫感既是一种内向的羞耻心,又是一种外向的爆破力。日本“鬼教练”大松博文说得好,要“变不可能为可能”啊……

一个高中毕业后停学十多年才上了一年多大学的人,要想在两个月里攻下外语和中国通史、世界通史、世界近代史等科目去考研究生,这无疑得像古罗马的角斗士那样奋力冲杀,稍一犹疑就会被击倒。而且,就是毫不迟疑也未必就能胜利,因为,这实在需要太多的毅力、精力和智力了。王毅捷啊,你身上还能开发出多少资源呢?

苦行僧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种不能用公式去分析、不能用逻辑去推理、也不能用定义去解释的执著而忘我的情感。

有这么一对年轻夫妇。妻子要说话时,必须先举手,什么时候丈夫同意拿出一点时间听妻子说两句,妻子才可开口。而这位妻子,愈是在她久久地举着手时,便愈是汹涌起对丈夫那莫名的爱。

妻子叫王小鹰,她那分得很开的大眼睛和微微翘起的鼻子,使她活像个小木偶。她在上大学的同时,已经发表了十多篇文艺作品。她的脑子里经常像万花筒似的变幻着各种思想和形象。当她能喋喋不休地把她那万花筒里的一切告诉丈夫时,她便似乎进入了人生极乐世界。艺术家的激情经常冲击着她,使她想写、想说。现在她久久地望着丈夫,希望他能发现她那高高举着的、已经酸疼的手臂。

但是他呢,却像一个修身养性的教徒似的,终始不曾抬起头来。他那张大写字桌上,堆成半米高的书好像砌了一道墙,把他和尘世隔绝了开来。他身旁的大纸箱里装满了抄着中外历史资料的卡片。比方说,他拿起一张写着《人权宣言》的卡片,他就默诵人权宣言是以孟德斯鸠、卢梭等的资产阶级政治学说为理论基础,宣布自由、财产、安全以及反抗压迫是‘天赋人权’……”如果背不全,再去查原文。他背诵一段便扣下一张卡片。一行行扣下的卡片,像一排排铺天盖地的海浪,时而把他卷入知识的海洋,时而把他抛上历史的浪峰。直到他那晕眩的头脑里出现了幻觉:他在卡片的海洋里看见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走进了秦朝的阿房宫,

或是唐太宗卷入了美国的南北战争,他才疲惫地从海洋里钻出来,捂着疼痛的、近乎残酷地不间断地使用着的头脑。

如果因为疼痛就停止用脑,那他就绝不可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啃下那么多的史书和外语了。他想出了一种轮换用脑法,即,当他读史书头痛的时候,就换成读外语,于是他从另一个大包里取出了英语卡片。

他又把卡片一张张地拿起、扣下,拿起、扣下。当年他在黄山茶林场也是用尽精力地把一棵棵毛竹砍倒、放下,砍倒、放下。砍毛竹前他干的是采茶叶。一般每人一天能采二三十斤茶叶,他却创了一天采一百四十八斤的纪录。像这样的人当然会被推选为劳动班长。但王毅捷三次当班长三次被撤下。为什么?他曾经反对过******,是个“内控”对象。

王毅捷尽管觉得委屈,但也觉得自己是有不少毛病。譬如他以前断章取义地引用导师语录同各派组织辩论,现在想来这种以片言只语、一知半解为满足的求知方式,与其说是研究问题,不如说是做游戏,而且是以他身上带着三处伤口落荒而逃为结束的危险的游戏。于是他去黄山时,便趁着父母被隔离,席卷了家里全部的马、恩、列、斯、鲁迅全集和四卷《毛选》,陪同前往的还有普列汉诺夫、费尔巴哈、黑格尔、司马迁、拿破仑等等。“王毅捷,林副主席说要用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读毛选,你为什么读《马克思全集》?你还想当王克思呀?”“我只不过是利用别人睡觉的时间读点书嘛。”“你为什么还看《拿破仑传》?你是有野心的呢!”

其实拿破仑之所以成为拿破仑,总也有他的独创之处。他说:“不会从失败中寻找教训的人,他的成功之路是遥远的。”这话不是很有道理么?王毅捷正是想从失败中寻找教训、改善自我,才每夜秉烛苦读,甚至和他的女友陆华也说不上几句话,而只是保持着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啊,陆华,人生给予你的是太少了!

一次山洪暴发,王毅捷和青年们都跳入洪水打捞木材。回到住地,却发现少了十一个人。“陆华他们因为抢救木材牺牲了!”一片哭声中,惟独王毅捷没哭。他“砰”地一拳打在床架上,鲜血滴滴流下。他把陆华和他的通信交给他视作小妹妹的小鹰:如果他此去回不来,那就请小鹰为他保存遗物吧!他跳上一只筏子,让汹涌的洪水把他冲出了六十里地,终于找到了陆华的遗体。他给陆华佩上她最喜爱的毛主席像章,然后才把她放入棺材。以陆华为首的十一个小英雄在当时的报纸上被宣传了一阵,但王毅捷却因为“把毛主席像章送进棺材”而成了“反革命”。小鹰冲进批判会场大哭着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理解他?”

理解?在“******”的眼里,中国的百姓只是为他们所利用、所统治、所占有、所糟踏的一堆物件。难道一个物件、一把工具能够要求主人的理解吗?

王毅捷从此要求到荒凉的山顶疏伐毛竹林。这是最苦的活:远离集体,没有房屋。每天就是砍竹、吃饭、补衣——衣服每天都在毛竹林里撕破。他希望在疯狂的劳动中能得到心灵的解脱。印度还在奴隶社会时就有一些苦行僧,采取自饿、自坠、赴火、寂寞、学鸡(常用一只脚站着)、学狗(吃人粪)等修行法,以求超渡苦海。当王毅捷衣衫褴褛、身体浮肿、两眼发直地从山顶下来时,已经无异于一个苦行僧了。甚至,连这还不如。

“王毅捷,你,你是不是发神经病了?”像小木偶一样的小鹰几乎不会拐着弯说话。

王毅捷扭头就走。这一年半来,小鹰经常穿过那些警惕的、怀疑的、敌对的、阴郁的眼光去看慰他这个“反革命”。正因为这样他才有意回避她、不连累她。

“不,我偏要和你说话!”小鹰又哭了。她什么也说不清楚,只能由着那纯净的泪水诉说着她对他的同情、对他的信任、对他的钦佩和对他的感情……难道,爱情不应该是一种奉献吗?

王毅捷望着他一直认作小妹妹的小鹰:啊,是……这样……是怎样?是……你爱上了我,还是,我爱上了你?我……我再也不会像对陆华那样,因为攻读都顾不上和她说话。我会永远关心你,天天听着你的孩子气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