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你是我的三生缘
2552900000018

第18章 琥珀凤凰 (1)

“你们都出去。”黛空月站起身来走到案几旁,伸手拂落了满桌的药材,只留一只看起来很笨拙的盛药草的泥胎碗。

“你也是。”她一边快速的从随身的荷包中捻出一块看上去平常无奇小东西放入碗中,接着放进一些刚才从药圃摘来的药草,一边示意尉迟夜退下。

“空月师父让我在这里吧,我……我不放心。”尉迟夜还在原地没动。

“不放心那你救她好了。”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她手里的动作一点没有停下。

“师父……”尉迟夜看看她,又看看纳兰夕雪,一脸的焦急。

“去梳洗一下”,黛空月无奈的看着他,“你这样子就像城外卖千叶番榴的小贩,虽然是个帅小贩,但是这样见她,总是不妥吧?”

“师父,我之前说的话都不算的,真的,您千万别对她——”尉迟夜欲言又止。

“你还怕我会为了阻止你娶异族平民女子而暗害她?”黛空月在碗中注入了夜明砂,那碗中的浓液顿时像沸腾一样,不断鼓起鱼眼大的气泡,咕咕作响。

“出去。”

“师父……是。”尉迟夜只好退出去,不甘心的回转头,宫人缓缓的阖上殿门,那宽大床上的人影就渐渐被挡住了。

碗中的液体愈发的冲撞起来,发出耀目的光。

黛空月走到床边把碗放上去,侧身看看紧闭的殿门,而后从容的向床上的人扬起匕首……

匕首准确的落在皓白的腕子上,黛空月擎着自己的手,看着血一滴滴的落入碗中,那光芒浓郁起来,琥珀色的光华缓慢的流转,一只逼真的凤凰图形凸现出来,在光芒中婉转盘旋,仰头长啼。

她伸手快速的解开纳兰夕雪脖子上的束带,一手捞出粘稠的琥珀药汁敷了上去,药汁在伤口处来回流淌,灵巧得仿佛活物。

凤凰又出现了,空灵得仿佛只是一团琥珀色的气,它向着黛空月飞过去,洞穿了她的身体又一个回旋飞出来,翅羽上多了好多细小的光芒,又向纳兰夕雪飞去,在她脖颈上抖落双翅。光华一点点的洒落下来,像融化的冰晶般渗进了细长的创口里面,带着琥珀和白亮的光,带着无法言述的神秘。

凤凰来回飞舞了五六次,纳兰夕雪苍白黯淡的皮肤一点点的红润起来,那些光芒在皮肤下流转、闪耀,逐渐连成一片,仿佛一件琥珀色的衣服罩在她的身上。

凤凰最后一声长啾,也遁入了纳兰夕雪身体里。白色的丝袍无风自动起来,不知明的气流在冲撞着,奔突着,把她纤细的身子几乎要抬起来。

光亮一下子弱了下去,整个屋子都暗了,光线仿佛也被吸进了那伤口,一时间昏暗异常。黛空月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伸手支住了桌子,那只泥胎碗一个不稳滚落在地啪的一声跌碎了。

“师父!”尉迟夜伴随着焦急的声音推门而入,那瓷器碎裂的声音让门外的他心惊肉跳。

屋里异常的黑,他一时间看不清事物,眯起了眼睛。

“师父……”,他隐约看到有个纤弱的影子伏在桌边,忙走过去。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裹着一团淡淡的光芒在不远处蠕蠕动着,听到他的声音像受惊一样抖了一下。

尉迟夜已经走到了桌边,探手扶住了黛空月。她的身子很冷,而且僵硬,向自己靠近了过来。

他触到那些凉如雪的冰蚕丝就知道这是师父,只有她因为体热终年穿着冰蚕丝的衣服。他小心的扶着她,一边召人进来掌灯。

内侍们举着灯盏鱼贯而入,室内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尉迟夜看着自己怀中昏迷的师父,心中一阵焦急,一扬头,整个人却僵住了。

纳兰夕雪坐在床上,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此刻的她正一脸悲怆地看着自己,如墨的两点眸子里满是绝望。

“夕雪”,尉迟夜连忙把空月师傅交给其他人,缓缓的尽量平静地开口,“你听我解释,不要误会。”

纳兰夕雪什么都没有说,眼里已经空洞了一般直直地看着他。

“别激动,夕雪,你听我解释。”她的样子让尉迟夜心里一阵发紧。

“请……”纳兰夕雪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极其的沙哑,简直不似人声,“让我死……”

喉咙间的血腥气很浓,一说话就要泛上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难过,连刚才流血皮开肉绽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般痛彻心扉。

睁开眼,他怀中是另外一个女子。

倾国倾城。

她刚刚回过来的心神,只恨不得能立马死去。

她不能思考,不能说话,不能让自己平静,可是最残忍的是——她连回避的权利都没有。

她的手死死地抠住床上的被褥,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难过,不难过,不难过。

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她想深吸一口气,可是却吸不进去。

她知道自己没有伤口裂开,也没有要晕倒,可是怎么呼吸这口气都吸不进去,几乎让她窒息。

不难过。不难过。不难过。

她一边想,身子一边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伏过来——

尉迟夜一步抢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的身子瘦的只剩纤薄的一层,在白袍下不住地颤抖。

尉迟夜的心一瞬间揪在了一起。

“她急怒攻心,闭息了”,黛空月扶着一个侍从,走过来,“这孩子的性子还真是急烈!”

“师傅”,尉迟夜抱着纳兰夕雪回过头来,他宝石般的眼睛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师傅……”他也说不出别的话,把头埋进纳兰夕雪的肩膀里,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黛空月叹了一口气,心痛得看着尉迟夜。

她把手放在纳兰夕雪的背后,缓缓推了一掌。

纳兰夕雪一下子咳了一声,虚弱地喘息起来。

她从一个怀抱里慢慢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尉迟夜满是泪水的脸。

“她是我师傅,刚才”,他环顾一周没有看到妹妹,“刚才那个吃葡萄的是我亲妹……我只是,想气气你的,我没有别人。”

他扶着纳兰夕雪的肩膀,帮她坐稳,“我没有别人,真的没有。”

那些话飘飘忽忽的,似乎过了许久才进到纳兰夕雪的耳朵里,她浑身震了一下,之前绝望的眼睛里,大颗的泪水沉甸甸地砸落下来。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流眼泪,那些积攒的、压抑的、隐忍的泪水一股脑的流了出来。

尉迟夜开始还给她擦泪,到了后来,只好任凭她哭。

过了很久,纳兰夕雪才哽咽地抬起头,看着他,眸中百味杂陈。

“对不起……”她很努力地克服着脖颈的受伤的障碍,每个字都在疼痛。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骗你 ”尉迟夜急急地说道。

“我是说……”纳兰夕雪还想说话,可是喉间一阵胀痛,一时间失声难语。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摇摇头,慢慢伸手抚上尉迟夜的左肋,眼中的泪几乎又要落下来。

尉迟夜明白了,她说的是刺伤自己的事。

“没事,你看我没事”,尉迟夜拍拍自己,“我已经全都好了!”

纳兰夕雪摇摇头,半响才说出一句:“你……恨我。”

尉迟夜一愣,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暗淡:“你知道吗,这么多天来,我真的恨一个人。”

纳兰夕雪看着他不做声。

“那就是我自己”。尉迟夜眉眼黯淡,缓缓说道。

“我恨自己为什么你这么对我,我还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恨我自己因为想你,居然连国事都不管不顾;我恨我自己明明知道这有多么的误国殃民,可是还是难以自已!”

尉迟夜越说越激动,最后扶住纳兰夕雪的肩膀,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恨我自己,下不了决心立刻回去找你……”

纳兰夕雪怔怔的,仿佛听不懂,可是渐渐的眼泪开始大颗的往下滴,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起来。

尉迟夜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说些什么,纳兰夕雪擦擦泪,艰难地张了张嘴——

“扳指被你师父拿走了……”

“没事、没事”,尉迟夜连忙说:“只要你人没事,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我,我把把它带来了”,纳兰夕雪低着头有些尴尬,“想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尉迟夜愣住了。

纳兰夕雪说,她要让扳指和王印永远在一起……

这话大约是他这么多天来,最想听到的话了。

可是,为什么,却如此心疼。

他看着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的人,这个他想一辈子呵护在手心给她尊贵给她荣耀给她一切的人,现在终于说出了想和自己在一起的话,可是——他却在刚刚,同意了永不再考虑娶她为妻。

他觉得有什么漫上了自己的喉头,周身凉意弥漫。他想和她说什么,可是半句也说不出来。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才明白,这世界上真的有他驾驭不了的事,真的有他无力抗衡的存在。

“你怎么了?”纳兰夕雪看出了他的异样,她的话没说完,一名内侍官悄然走过来,附在尉迟夜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尉迟夜凝眉不语,突然做出了什么决定般猛然站起身来。

“空月师父说要我过去拿几味药,你等着我!”,说完他便快步向外走去。

门口附近的侍女慌忙避让着,尉迟夜大步流星简直要和她们撞在一起——她们还从未见过皇上这样举止慌张。

尉迟夜飞快地走到黛空月的药房,内侍官疾步跟在他身后:“皇上,空月大师的脸色,不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