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痴情师妹的黑竹马
2554300000012

第12章 进退维谷 (1)

琴起,风动,水泛。

初时,缓慢的音符如明月幽然的夜空,是战争前夕的宁静,令人如沐春风悠闲地享受着星光的洗礼。忽地,促而清的音符响起,如破晓的艳阳遍满大地,似两军对垒严阵以待的紧弦,畜势待发。

美妙,妙绝!

水楼平台处挽帘席毯而坐,十指幽幽抚过落冥古琴细弦,楚上河立于后湖岸边闭目凝听,其优美起伏气势如虹的乐声让他禁不住在心中赞叹。

师兄……师兄……

挽帘心中默默念着,指尖落在琴弦上微微颤着。真要开战了么?三年来,她在昆仑山徊生殿习得魔乐,其间不曾下过山,更别提用魔乐杀人。却想不到三年后,她下山重逢师兄,对付他的竟就是她苦苦习得的魔乐!

“挽帘姑娘心中不忍么?”总觉得这挽帘姑娘对他似乎很熟悉,对他亦有所保留,那忽而闪躲的眸光更是让他生疑。她的过去定有什么故事吧。

指尖一顿,曲调在刹那间有那么一会停滞,眨眼间又很快续上,快得让楚上河几乎以为那只是错觉,挽帘不寻常的反应让他更加笃定自已的猜测。

“挽帘姑娘不说话就是默认喽,可是……”

“不是!”挽帘即时否认,同时十指压下琴弦,音止。

楚上河暗笑,莫名地感到开心。许是因为她的言行有些像怜儿的缘由,他才会有熟悉的错觉。

挽帘十指重新覆上,琴声再次响起,续上未弹完的魔乐。此情应绝期,却是斩不断理还乱。不行!她不能再犹豫不决了。既然接下这次任务,为了殿主的身子安康,她必须完成任务取得血玲珑不可!

殿主自从母体出世便中了毒,幸而寻得圣医谷谷主莫如烟为殿主整整治了三年,体内毒素才被压了下来,却不得根治。自此,殿主终年以莫如烟开下的药方一天早晚两煲,勉强保了八年的性命。

三年后,也就是殿主六岁之时,圣医谷谷女莫泠雾出谷至徊生殿,带给殿主另一药方。原来莫如烟三年前回谷后便钻心研究,终于得出一根治方法。说是,除非取得天下至毒血玲珑,佐以雪蛙寒胆以毒攻毒,否则殿主绝活不过十岁!

然而,血玲珑贵为四川唐门至宝,即是毒中之王,亦是药中翘首。

却早在十年前失窃,唐门费了十年之功也寻不到踪迹。一年多了她们姐妹五人寻遍四方,却始终探不到血玲珑的下落!如今血玲珑重现,却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落到天盟教右护法雷英手上,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请徊生殿替为除去眼中盯楚上河!

挽帘心一横指尖忽地压下,呼啸长鸣的音符响起,间如利刃的“角”乐划过如镜的湖面,如千军万马踏过沙场划起阵阵杀尘。

楚上河飞身而上,白色衣决翻飞,凌空闪过如雨阵的利芒,瞬间魔乐散落四周,数声如切冰断雪的声音响起,后湖水面水柱纷起,左躲右闪的他亦免不了被湖水泼得一身微湿。他要是没躲过这魔乐的攻击,岂不是如这湖水般被击得四飞五散!

见楚上河躲过,挽帘暗吁了一口气。转眼见他足尖落在水廊栏杆轻点而上,出掌直逼水楼平台上的她而来!她小嘴微张,眸中有瞬间的愕然。这是师兄第二次对她出手了……

不容她细想,为了自何的她立刻双膝腾起施以轻功,抱琴而起飞身往后退到水楼上的椅栏,随即以力借力旋身而下,踏上水廊栏杆,眸落楚上河掌心所击的平台上,那里的红毯上烧出了一个掌印,底下的木制平台已被粉碎。

是蝉翼掌!

刹那,挽帘神伤心碎,晶泪如断线,盈盈而落。师兄啊师兄,无论我是小师妹怜儿还是琴司挽帘,你都要置我于死地!

她若中了有如烈火中烧般的蝉翼掌,便会如红毯这般下场。楚上河思及此,不知为何心头竟有不忍?!撇去心头的不安,他身法却并未缓慢,直追踏栏而立的挽帘。

挽帘的身形在眨眼间退去灵巧避过,左右逢源,与楚上河交手数招,她却并未出手只是一直避开。楚上河讶然,没想到她的轻功竟是登峰造极!连在江湖上轻功排名不低的他都无法看出她的步伐。

挽帘微微回眸,斜睨始终尾随在后的师兄。师兄你为何紧追不舍?怜儿实在不愿伤你啊!

楚上河加深功力,渐渐追赶上如天上飞仙的挽帘,手一伸抓上她的肩膀。

挽帘即时被吓得不轻,一时慌乱的她左手抱琴右手轻弹,雄厚清明的“徵”乐应指而出,近在咫尺的楚上河回身不及,随着火光迸进,魔乐正中他的胸膛!

闷哼出声,楚上河摔下地口吐鲜血,手抚上心胸抬眸看着挽帘缓缓落在数米之外的岸上。震惊、害怕、无法置信等情感,他都可以从她的眸中看出。这些情感应该是他才对吧?怎么反而变成她了呢?他想笑却有心无力。

挽帘站着一动未动,弹出“徵”乐的指尖颤得历害,缓缓举起纤指,她许久看着未言一语。

摇摇晃晃站起身的楚上河口里又涌上满口鲜血,缓缓从他嘴角流下,胸口疼痛难当,就像一根根细细的弦割着他的肉他的心,胸前裂开的伤口渐渐掺出血丝,白衣也慢慢染成红色。

挽帘上前数步,临到水廊她恍然醒悟又退了回去。不行!不行!她不能心软!绝不能心软!师兄对她无情,她虽不想还之无情,但血玲珑她势在必得!不得不杀了师兄啊……

“挽帘可是又心软了?”楚上河轻问,含着一抹笑意,胸口突来一痛让他失了笑意,眉峰皱起,“这魔乐也当真历害,我怕是命不久矣了……”

挽帘凛然,怎么可能?!“不会!楚公子说笑了,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挽帘这一个小小音符岂会要了你的命?!”

“难道你忘了?我本就重伤在身,虽得了你的灵药化去蝉翼掌五成伤痛,但挽帘姑娘又岂知要治好家师的蝉翼掌,必定要师父方知的独家秘药方才能治得全愈。”楚上河如实相告。他虽让她所伤,却没有恨她的念头。

挽帘惊退几步,心绪在瞬间纷乱。是啊,她怎么忘了?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许是距离稍远的缘故,也许是他已无心顾及其他。楚上河没有注意到挽帘的失态,他凄然一笑,自顾说道:“在吹灯林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我正好又死在你的手里,也许这就是天意。”

“不……”挽帘摇首失声呢喃。

渐渐支撑不住的楚上河摊坐在地,靠在水廊栏杆上努力不让自已晕倒过去,“以命换命,多公平的交易……”

脚底生风,挽帘施轻功迅速飘至楚上河身旁蹲下,看着脸色死灰死撑着不昏过去的师兄,她的心如绞痛,用力按住他胸口不停泛出的鲜血,止不住颤抖的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血……血……”

楚上河低眸看向自已的胸口,果然是艳红一片。似是想起什么,他慌张地掏着怀里的东西,许久却是找不到。

看他心急,应是重要的东西,挽帘说道:“你要找什么?我来吧。”说着,她已伸手入他怀里找着他要的东西。

“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找到了,九天意露丸!”挽帘面露喜色掏出楚上河的怀中之物。她之前在吹灯林把剩余的九天意露丸都给师兄了,那可是救命的良药啊!师兄若服下必能保得一时的性命!

她忙倒出药丸递给他让他服下,楚上河却是摇首,“不,不是……”

“不是?”挽帘看了一眼手心的救命良药,“这怎么不是呢?楚公子快些服下吧!若不然……”

他还是摇着头没有服下,“不是它。”

“不管是不是它,你还是先服下吧!”挽帘急道。怎奈楚上河倔强,怎么都不肯服下,非要她先找出他所说的东西不可,无奈她只好再探入他怀中找着。

一会,她掏出一物,却怔住了。

以白色的上好锦布做成的香囊,正面绣着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粉莲,两片翠绿的莲叶淌着几滴晶莹剔透的露珠,粉莲在娇阳下闪着娇媚的彩光,引人遐思。

指尖触及已被染红了的香囊,闻着香囊仍不断泛出的薄荷香气,挽帘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眸不断落下连串的泪珠,渐渐沾湿了遮面的黑纱巾。这是她送与师兄的香囊啊!师兄说,这是重要的东西……

“弄脏了,怜儿定会不高兴了……”拿过挽帘手中的香囊,楚上河并未注意到她的失常,只是感叹着怜儿亲手缝制亲手绣的香囊被他弄脏了,看着染红的粉莲许久未移开眼。

抬眸盯着楚上河低敛的眼帘,长长的睫毛是她所熟悉的,如墨染的浓眉也是她所熟悉的,可那幽深惆怅的黑瞳却是她不曾看过的。在生的怜儿,师兄从不曾怜惜过。怎么待到怜儿消失只遗下香囊时,师兄才露出这样的眼神来呢?师兄啊,你到底要怜儿如何?

“噗——”蝉翼掌的旧伤加上魔乐的新伤,一股热流直涌而上,楚上河即时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已是涣散,渐渐看不清手心的香囊。

挽帘大惊,用尽全力扶起楚上河急唤着:“楚公子!楚公子……”

随着眼前彻底一暗,楚上河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昏迷,倒地不醒。

“师……师兄……”再也抑制不住相对却不能相认之苦,挽帘低声唤着,挽起垂在他额际的散发,手抚上那熟悉的眉眼,她心绪乱不可言。

“挽帘。”

挽帘站在福运来客栈内客房的床前,听到那熟悉的唤声她连忙转身,“皇嗔!”

噙着一抹轻笑的皇嗔走近床边,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楚上河,轻叹着:“挽帘,此刻正是你取他性命的好时机,你怎不动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挽帘何尝不明白此时此刻正是她完成任务的好机会,然而她犹豫了,当她见到师兄怀中的白色香囊,那轻跃其上的娇柔粉莲,她怎还下得了手?!

看出挽帘的犹豫不忍,也知道她的情不自禁她的难舍难割,皇嗔收起笑意,掏出袖中的两个药瓶说道:“这里有两瓶药,一是毒药,服下后即时命黄泉;二是良药,服下后被魔乐所伤的伤口三日内必会复原。挽帘,你要哪一瓶?”

哪一瓶?毒药与良药于她皆如猛兽,无论选择哪一瓶她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挽帘轻摇首,无力地倚坐在房内圆桌旁的椅子里,半晌不言不语,满面愁云惨雾。

皇嗔把两瓶药放至圆桌上,在挽帘身帝的椅子落座,“挽帘,不如把任务移交给我吧!我自会跟主子说明白的。”

“不!”回得绝决,挽帘也明白皇嗔的好意,“皇嗔,谢谢你。可是……”

皇嗔心中有数,沉吟了半会,也是无可奈何,叹道:“也罢。就算我帮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你与他的孽缘一日断不了,你的心一日不得释怀。”

“皇嗔……皇嗔,我该怎么办……”挽帘哭着诉说。

解去黑纱巾,皇嗔举起袖子拭去挽帘如雨落的泪珠,看着那深粉色的割痕,她沉下脸道:“挽帘,该断则断,不可再让以往困住你的心。”

皇嗔走了,两瓶药仍放在桌上。

该断则断,该断则断……

好,离期限还有一月有余,她便用这段时日与他断得一干二净!

三日后羊肠小道上,一辆马车向着残阳清风缓缓而行,挽帘驾着马车轻喝不也赶得太急,她怕太过颠簸会让车内重伤的师兄难受。

楚上河在车内迷迷糊糊地听着风声,颠簸并不太,车内又备了上好的褥被作为他的靠垫,故而一路上,他除了胸口因蝉翼掌旧伤还有些闷之外,并无其他的不适。只是他纳闷,她既然要杀他又为何要救他?

杀他又救他,算是扯平了。而在吹灯林她救他一命……她说,如果想报答她,那么就随她上天壁峰一趟,便算是报答了。

“咳咳咳……”楚上河正想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挽帘听到声响,忙喝住马停下车,回头钻进马车内打量着楚上河的伤势,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到急切的问候,楚上河抬眸深深地凝视着挽帘,直到她感到不妥低下眼帘,“楚公子怎么了?为何这么看着小女子?”

“挽帘,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么?”楚上河觉得她身上的谜团越滚越大。先是在吹灯林遇到她,她救了他。再是福运来客栈他听她弹“蝶恋花”,原是悲情婉约的女子。后来琴会之上,他为救媚娘而杀了旁观闲人,她愤愤不平,对他的冷情百般痛恨。

尔后,两人交手,初时她步步退让,虽弹起魔乐却处处未赶尽杀绝,对他手下留情。接着,虽为自保她伤了他,原本中了魔乐的他加上蝉翼掌旧伤,他已是回力乏力。然而,她却再次救了他!

“楚公子想太多了,你我从未相识。”见他无恙,挽帘又退出车内重坐回驾座上,轻喝着赶起马车继续上路。

掀起马车上小窗的帘布,看着熟悉的景物,楚上河问道:“挽帘想去天壁峰?”

“是。”挽帘在马车外驾座上应着,“楚公子知道我既伤你又为何救你么?”

“在下洗耳恭听。”这正是他想知道的。

“我要上天壁峰,请楚公子相随。”一切是在天壁峰开始,一切也应在天壁峰结束。

“哦?”他不解,“你要上天壁峰作什么?又是为何要在下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