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挽帘脑海如同轰地一声炸开,师兄废了右肩不就如同废了蝉翼掌?!不可能!她的鞭伤虽没有他中的血手歹毒,但却也是深得见骨,如今背上却好了大半,只要不牵动伤口也就一些痒痒而已,他的右肩怎么就被废了呢?
“我的伤……”不对!她的鞭伤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即使已过两天一夜也不可能好得如此之快呀!“你给我吃了什么?九天意露丸是不是?”
真聪明!她果真聪明啊,为何以前他没有认真地去发现呢?这么聪明敏感的她怎会没有一丝察觉不妥呢?为何她不点破?为何她仍顺着他?
“是不是?”她着急地追问。
他笑了,“圣医谷的圣药果真不简单!一服下你的伤已好了大半,如今已结了疤,再过数日便好了。”
没有掩饰,她任泪水滑落,“如果我没有记错,药瓶中的九天意露丸只余一颗,是不是?”
“挽帘,我死不了。”他许下承诺。只要她活着,他绝对不让自已先死。三年的时间让他明白****,如今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怎能不活着好好把握?所以,他要偿还,他要她下半辈子过得幸福快乐。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替我挡下血手?为什么要把最后的圣药给我?”像是聚集了许久的洪流一开屏障阻也阻不住,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你知不知道我下昆仑山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身为徊生殿琴司的使命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在媚娘的血手向我击来的那一刻,我就想那么死去……”
“我不准你死!不准……”不准再死一次!
楚上河忽来的大吼打断了她沮丧与愤愤不平,樱唇仍旧轻启,却再也就说不出一言半语来。
师兄让怜儿命丧黄泉,却不准挽帘死?难道相处十年的怜儿还不如相识一个月余的挽帘么?怜儿虽没有绝美的容貌,但挽帘却是貌残丑如无盐,却为何师兄对怜儿痛下杀手,而对挽帘却动了真性情?
“啪啪啪——”
一阵掌声引开两人的对视,媚娘拍着手靠近牢房,目光落在两人亲密的姿势几乎要瞪出窟隆来,“真是感人啊!上河,我的未婚夫!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解释?”
楚上河寒着脸不矛理采,挽帘想起身又让他轻轻按了下去,摇首不赞同她的举动。他仗着男人天生优势让她起不了身,虽让她气闷却也不好在这时发作,但若让媚娘误以为他们在打情骂俏,那她更死无葬生之地了。
果然,媚娘大喝着属下打开牢房,气势汹汹地直逼两人。楚上河直盯着她,他右手动不了,只好左手紧紧护着怀中的挽帘,殊不知这一举动更惹恼了媚娘。
“来人!把这个贱女人拉起来!”
进来两人,如媚娘的吩咐作势就要从楚上河身上拉起挽帘,却在楚上河冷咧的寒光下迟迟不敢动手,天盟教左护法楚上河的威名她们不是没听过。媚娘气得狠策软鞭,“刷刷”两声挥在两人的背上,挨鞭子的两人只好咬牙狠下心,硬拉起有些衣不蔽体的挽帘。
挽帘忙拉紧白色的外衣,背后的伤也因那两人的粗暴而微有牵扯,她吃痛地忍着,任她们把她拖离楚上河怀中。看着随之踉跄起身的楚上河摇了摇首,示意他千万不可再激怒媚娘,否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她是不要紧,她是怕媚娘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失了右肩的他!
“放了挽帘,你想怎样就怎样。”说着他上前了几步,右肩的痛楚早已麻木,白袖上的血迹斑斑点点早已干涸。
媚娘想起这是她下的手,毕竟是她深爱的人,看着如此惨况的楚上河她的心隐隐作痛,“上河,我们出去吧。你的伤我会治好的,就算你的右手废了,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这就是你提出的条件?”他不为所动,冷道。
好言换不得好语,媚娘把气发向静立一旁的挽帘,一把扯下她披在身上的白衣,见是楚上河的衣服,媚娘更是怒火中烧,伸手便是一巴掌。
挽帘想躲却因左右两边的挟制而避不过,左颊火辣辣地烧着。转念细想,挨了这一巴掌也好,让媚娘消消气,就不会把气撒在师兄身上了。
不对!媚娘哪里会舍得伤了师兄?这不,师兄让媚娘不痛快,媚娘就给她气受。“你不是想带楚公子出去么?门主还是快些移驾吧。何况这腥臭脏乱的地方本就不是门主该待的地方,可别沾了晦气又拿我出气!”
楚上河不是不知道挽帘的心思,她只是想让他快些离开这牢房,好早些治愈右肩上的伤口。也对,两人若同在这牢房,又均身受重伤,想要逃出生天的机率不大,何况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雷英。可是丢下她一人在牢房,他又不放心。
媚娘听着气又不打一处来,举手又要扇挽帘耳光,半途被人截住,她顺手看去,娇容更蒙上一层乌云,“你就这么护着她?!”
“不是要带我出去么?不是要治好我的伤么?”甩开媚娘的手,他绕过她向牢门步去,“走吧,这里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虽想再折磨挽帘一番,但心上人的身影已出了牢门,媚娘狠狠瞪了挽帘一眼,才离去追上楚上河的步伐。
挽帘抿唇轻笑,那眼神不就是在说“看下次我怎么收拾你!”这样的话,即使要了她的命她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严刑会让她心生惧意?笑意蓦地敛去,她想起师兄自她醒后的异样,挽帘心惊胆颤。
莫非师兄知道了什么?或是看出了什么?
昏昏沉沉睡了几日,这几日送来的饭菜如同馊水让她难以咽下,但要活着,她就必须吃饭。这几日媚娘也没有找她麻烦,想必是师兄与媚娘达成了某种协议。是什么呢?师兄与媚娘是不是要成婚了?而师兄的伤是不是好些了?右肩真的保不住了么?
就这样,她在迷迷糊糊中左思右想,越想心越乱。终究是她放不下,终究是她断不了情。
冷冬的夜,寒风呼啸,吹得屋檐棱角啪啪作响,小小的天窗钻进几缕弱微的月光,吹进片片雪花覆在脏乱的草堆上,一片一片又一片,渐渐覆盖成薄薄一层。挽帘还在睡梦中,冷风寒雪让她禁不住发抖,她绻缩成一团唇冻得发紫,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楚上河进了牢房见到的便是这一番景象。把挽帘抱进怀里才发现,她全身烫得历害!一定是背上的伤口因那日的拉扯破裂,之后又没有好好处理才异致的发炎,现在竟还发起烧来了!
“挽帘!挽帘……”
许久得不到她的回应,楚上河不再耽搁,把从媚娘那夺回的落冥古琴绑到背上,横抱起她奔出牢房。
一路上扑面的寒流让挽帘有了些许的清醒,半睁开眼看到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即便是看不清,她也知道这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怎么还是如此?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已!”总是一副放在他身上,为他添衣做点心,为他思前想后,却总是不为自已想上一想!楚上河绷紧了神经,他怕她有一点闪失,他心疼她身上的旧伤加新病。
不会照顾自已?举手触及脸上的割痕,细声呢喃:“我想照顾自已的,可是我有心无力照顾不了啊!”说完,她安静地任由他抱在怀里奔向不知名之处,烧得糊里糊涂的她并未发觉他话里的异样。
出了雷英在天壁峰下密置的别院,楚上河直上天壁峰。
崇山峻岭,千山一碧。
鸡鸣啼晓之时,楚上河已到天壁峰旧居——莲居。没有一分动静,没有一丝泄露,楚上河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潜入自已的居所,以他对天壁峰地形熟悉的程度简直易如反掌。
把挽帘放到床上坐好,他立即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恶寒,不消片刻她已香汗淋漓,他也累得气喘吁吁。今早刚恢复了功力便不停歇地赶上天壁峰,以求有个安全的地方治好挽帘的鞭伤及全身的滚烫。
扶她趴着躺下并替她盖好被子,他也在床上躺下侧躺着,借着微弱的光贪恋着她的容颜,思绪渐渐飘浮,往日的一切在脑海中浮动,一件一件,一幕一幕。
其实在牢里她陷入昏迷,嘴里反反复复呢喃说着梦话喊着师兄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其实在牢里她醒来的那一刻,抑制不住要脱口喊他师兄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挽帘挽帘,往日之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