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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娘子要逃跑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一轮圆月挂在黑得发蓝的天上,似乎是睁着圆鼓鼓的眼睛想要看清楚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各种虫鸣声远远近近低低高高地响个不停,越发显得夜是如此安静,安静得令人想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安静。

在墨府的墨香楼,也就是墨家大少爷墨子云的寝楼里,正在悄悄上演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一桩足以打破安静的大事。

首先粉墨登场的是一年前嫁入墨府的墨家大少奶奶赛天娇,她是个名符其实的美人,见过她的人,十人中有九人会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当场流口水,另外那一个没流口水的是因为患有眼疾。赛天娇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那双圆圆大大的眼睛,时时波光流转,转的那些与她目光接触的人都情难自已地想要陷入她的眼波旋涡里去寻找散落在里面的闪亮星星。还有她那片如桃花瓣一样柔软细嫩的嘴唇,泛着动人的光泽,在她笑的时候,嘴角向左右拉伸上翘,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似因容量太小而使她的快乐从里面溢出来,见过她笑的人无不被她感染,再糟糕的心情也能由阴转晴。似水墨画一般的弯眉,配在她那张如羊脂玉般温润白皙的脸上,则是增一分太浓,减一分太淡,恰到好处得令人不禁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还有那如杨柳枝般婀娜的身段,没有哪个男人不想伸出手臂量一量那腰有多细胸有多圆臀有多翘,只是,几乎没人能得逞。

当然,仅仅是几乎而已,那个唯一的例外是她的相公,墨家大少爷墨子云是也。对,没错,就是那个醉成一团躺在床上呼呼正睡得酣的斯文小书生。

赛天娇坐在床沿打量小书生,说起来这书生还比她大了二岁,可她向来没有此等自知,别人家娘子一口一个“相公”叫得欢,她倒好,有事没事就把“小书生”“书呆子”挂在嘴边,连在公婆面前也改不了口。睡着的小书生显得更小了,实在不像是个已经二十岁的大公子,反正在赛天娇眼里,他很幼稚!

说起这桩婚事,赛天娇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她能下的结论就是,她肯定是中邪了嘛,否则她干嘛会嫁给他!本来嘛,像她这种江湖侠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书呆子?!就算她把手指脚趾加一块掐算一遍,她还是没法算出这种结果。她喜欢的应该是拥有山一般的脊梁海一般的胸怀的大男人!虽然她是很独立自主没错,可在骨子里她仍是个希望得到疼爱宠爱怜爱的小女人,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可以窝进一副温暖的怀抱取暖,而不是像前一年的冬天那样任由冰冰凉的小书生钻进她的怀里吸取她的体温!虽然,她的身体向来很健壮,分一点温暖给那个苍白的书生是没什么问题啦,可是,她就是很郁卒,她想像娘那样偎在一个像爹那样高大的“树”下遮风避雨,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一棵供男人来遮风避雨的“树”,!

再说了,她想像爹娘那样生死相许,而不是因为什么烂“报恩”而草草把自己嫁掉,虽然是以“娶书呆子”为名嫁掉的,可最终她还不是住进墨府成了墨大少奶奶,而不是让“小书生”住进赛府成为她的赛大奶奶。

好吧,好吧,她承认自她十五岁开始四海为家起,她就没再回过“赛府”,但是,她原本是想嫁给一个像爹那样的武林高手啊,为何后来完全变了样?!

她十岁的时候,爹为了救娘而死,如果不是爹临死前抓住娘的手再三叮嘱娘一定要把她抚养成人,恐怕娘在爹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就挥剑自刎了。为了让爹安心,娘勉强答应爹的请求,在之后的五年中把所有她该学的东西尽数传授给她,然后在她十五岁那天检查完她的学习成绩后满意又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把毕生内力度进她的体内,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去找爹爹了。

对于娘的死,她早就在爹闭上眼睛的那天起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在她看来,爹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里比她更需要娘的陪伴,她这么爱爹,怎么能不舍得把娘让给爹呢!娘为了她已受了五年的相思苦,她不能再继续霸占娘让娘继续痛苦下去,所以,她明明知道娘在那天晚上会不愿醒来,她也不能哭着闹着缠着求着娘为了她而留下,她不能自私,所以她只能躲在暗处看着娘嘴角含笑地睡去,即使她的眼泪一泻千里,她也没吭一声,娘说她是个坚强的姑娘,所以她不能让娘不放心也不能让娘不安心。

合葬完爹娘,她就开始四处流浪,打算笑傲江湖,觅一名像爹爹那样的伟岸痴情温柔体贴的男子托付终身。只是,计划再好,也不如变化快!当她刚刚在江湖中抬头微微笑了一下,正打算咧嘴大笑的时候,竟然会因为一时冲动救下一名书呆子而改变了人生走向!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怎么就变成了墨家大少奶奶了呢?!

嗯,说来说去,还不是小书生害的!她平生从来没见过那么爱死搅蛮缠的男人,他就似一个讨糖吃遭拒后卖力撒赖撒泼无所不用其极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奶娃子!自那日救下他,原以为说出“娶他”会吓跑他,结果却令她后悔不迭,他竟然以他是她的未婚“妻”之名霸住她的衣袖,她走哪儿他就跟哪儿,甚至连她上茅房,他也死不放手。她要是吼他赶他,他就两眼泪汪汪哭给她看。她要是对他笑一笑,那更别提了,他不缠着她这“仙女”还想去缠谁。可是,她还有个侠女梦没圆呢,怎能带个拖油瓶上路,简直是开玩笑!最后,她连哄带骗把他送回家,满以为见了墨老爷,她就能恢复自由,哪曾想那呆子竟然说什么“非她不嫁,否则墨家就等着断后”,墨老爷权衡过后自然是舍断后而就儿子,打算半个月后举行迎娶大礼。

赛天娇看着这场变得越来越走向的闹剧,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他在报恩,她怎么觉得是他在报仇呢!

她一边在心里拨着小九九,一边想,反正她还没在京城呆够,不如就在墨府白吃白喝半个月,用这半月伙食住宿费来抵恩情,届时翘腿走人,两相扯平,量那呆子也拦不住她。

可惜,她这边厢想得正美,那呆子竟然脱口而出什么“今天就娶新娘子,不答应我就死给你们看”!

拜托,他墨家有人想寻死,为何非得拖她赛家人来陪葬!

她当机立断,趁着呆子向爹娘说三道四之际,施展轻功逃之夭夭。

哪曾想,她还没飘出正厅,便听得“咚”一声,而后便是墨家老爷夫人的一声惨叫,以及哭天抢地之“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怪她没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到满头鲜血的书呆子!

那家伙竟然说到做到!他真地以死相胁!该死的!他以为他练过铁头功吗!

在她停下脚步犹豫不决之时,墨家老爷夫人“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她面前哀哀地哭:“赛姑娘,求求你看在我们两位老人的份上,就娶了我家儿子吧!”

结果咧,老人膝下有黄金,她赛天娇虽然不是贪财之人,却也被这黄金闪懵了脑子,点了头,于是,她就和脑上缠了绷带的家伙拜了堂成了亲,荣登墨家大少奶的宝座。

对她来说,让她这样的武功高手嫁给一个书生就够委屈她了,没想到在墨家老爷夫人眼中却似是她使了什么妖术害得他家的乖乖牌儿子墨子云迷了心窍。有没有搞错!她不过是烦他的粘人术迫不得已才以权宜之计进墨府逛了一圈,谁晓得那小子竟然为了“报恩”而拿小命相要挟,要知道这九代单传的一根独苗可是不容疏忽,在保命还是保“墨家大少奶奶的书香宝座”中二择一的话,墨家上下自然是要选择保住书呆子的呆命,同时牺牲掉赛家大小姐的自由!

墨家大少爷的命保住了,墨家老爷夫人安了心,可是对那个差点害他们的心肝宝贝疙瘩丢了小命的赛天娇,他们始终无法释然,完全忘了当初是他们死乞白咧地跪在她面前磕头请求她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他们可是读书人,他们才不会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如何如何,只会说这无父无母无兄无姐可撑腰的媳妇是江湖妖女,把他们的乖儿子拐带成了逆子。最初,只要他们一找媳妇麻烦,那儿子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要知道玩笑开久了可是有可能变成事实的,他们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那媳妇只能用眼光凌迟,此外别无他法。不过,读书人嘛,多少有点脑子,既然在府里说不得她,到府外说说总可以吧!结果,二老也不怕犯什么“口舌”之病,四处向人抱怨自己的媳妇如何如何,结果外界就有了共识,即,墨家大少奶奶是人不可貌相的恶媳妇。

嘿,无所谓,事实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即可,作为江湖儿女,她才不介意外人的评说。当然,介不介意是一回事,但心不心烦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她是个粗线条的女人,神经粗大到可以随时漏掉任何她懒得回应的事情,但是,如果一天到晚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响,她就算再装聋作哑也早晚会变成神经病。

这个蚊子就是她的小书生相公,她从来没见过比他更碎嘴更唠叨的男人,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任何事情都能被他抓来念一念。

“娇娇,你上床下床的时候不要使太大力,你看,床都晃了,再多来几次,它就要散架了!”

赛天娇恼怒地一脚踹上床头,加速它的散架历程。

“娇娇,起床后可以不洗脸,但是绝对不能不梳头,你这样披头散发,怎么能跑到院子里?”

赛天娇故意把头发揉得乱成一个鸟窝,挑衅地冲墨子云哼两声。

“娇娇,喝粥的时候不要稀里呼噜,姑娘家可不许这么不雅。”

赛天娇头也不抬,端起碗,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娇娇,你不要一天到晚出去打抱不平惹事生非,女孩子在家写写字绣绣花,修身养性,岂不更好?”

赛天娇拔出腰间的剑,一下子指向墨子云的喉咙,警告性地长久怒视他,看他闭上嘴,这才收回剑。

只是,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记性实在不太好,前一天他刚被警告过,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照念不误!

真的很烦!超级烦!只要看到他张嘴,她就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以求寻得片刻的安宁。一被他念,她就悔不当初,她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小男人呢!他成天没事做吗,怎么一天到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他就不能往别处瞟两眼让她得空呼吸点自由新鲜的空气?

终于,赛天娇怒了,她要修正她平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决定休夫!

两天前,她耐下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陪小书生在家练字,顺便让他在二张空白纸的底部练练签名,然后在这个月圆之夜,用三杯酒灌醉不胜酒力的呆子,抓住他的大拇指,在已填好休书的落有他签名的纸上按下手印,轻轻松松恢复自由。

赛天娇把一封休书塞进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裹,又蹙眉端详一番睡得人事不醒的小书生。这呆子真是弱得很,似乎风一吹就能被刮走。看他躺在床上的无害样子,实在想象不出他那副瘦弱小身板里竟然住着固执和执拗的妖怪。这呆子如果多长几斤肉,说不定也是一翩翩美少爷。他脸上长得最好看的两处,一是剑眉入鬓,二是眼若寒星,睡着的样子虽能寻出点坚毅的影子,可惜只要他一开口就透出一股软绵绵的羔羊样儿,任谁见了都会手痒想欺负他。

赛天娇伸出手敲敲他高耸的颧骨戳戳他凹陷的脸颊,他嘴里咕哝一句又翻身睡去。真是的,没有感情基础,就是无法心有灵犀,她这娘子就要跑路了,他这相公还睡这么香!

说起来,小书生相公对她还是不错的,在公婆面前为她说好话,即使她不稀罕他的好话,在外人面前极力为她辩白,即使她觉得那是浪费口水。当他发现什么宝贝时,总是兴冲冲地捧到她面前献宝,也不管那宝贝是只瓢虫还是只知了。他的脾气总是很好,对谁都笑眯眯的,即使那些谁们都爱捉弄他取笑他,他仍能保持一脸憨样任人欺负。出去瞧热闹时,他虽然不能像别的壮男那样把她护在胸前,可也能随时揪住她的胳膊以防止她被人群冲散,即使她根本不需要他乱揪帮倒忙。每天从书院回府,他都会送她一件礼物,有时是路边采的小野花,有时是一片被他冠以“诗情画意”的树叶,有时是一只小蜗牛,有时是他雕了一天才完工的木梳。是,是,小书生有时候挺可爱的。唉,如果他的可爱能远远大于他的唠叨,她也不至于会时常觉得生活压抑,想要逃离。

本来嘛,如果她是一只小鸟,就该展翅飞翔在蓝天上,而不是窝在鸟笼里成天没事闲磕牙。如果她是一尾小鱼,就该回到广阔无边的海洋里,而不是缩在水盆里处处碰壁。如果她是一匹骏马,就该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奔腾跳跃,而不是拴在马厩里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对嘛,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她才不要为了有那么一星半点儿可爱性子的小书生而放弃闯世界的梦想。

赛天娇吹熄蜡烛,合衣躺到了书呆子身边。

哈哈,小鸟终于要出笼了,小鱼终于要游向大海了,小马终于要奔向大草原啦,而她赛天娇也将开始她重获自由的第一站旅程。先去哪儿好呢?苗疆?大理?沙漠?大草原?哎呀,好多地方都想去,她要好好计划计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