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国学讲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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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清代朴学

到了清代,这个学风又转了,因为是受外族统治。满清入关以后,他们没有文化自信心,因为历史比较短,又是游牧部族过来的,所以采取非常严酷的文字狱,特别在乾隆、嘉庆年间。怎么引起文字狱的?主要是因为修明史引起的。一般都是后代修前代的史。比如元代修宋史,明代修元史,但都是官方规定,怎么去修这个史。但当时民间有很多士大夫想照自己的想法修撰亡明的历史。这样就触犯了朝廷,所以发生了几次很大规模很残酷的文字狱。此外,宋明理学到了这个时候也很难再发展,很难有突破了。在这种情况下,考据学就成了显学,也叫做“朴学”。经学有理、朴之别。朴学是针对理学的空疏而言,主张学问重史实依据,解经由文字入手,以音韵通训诂,以训诂通义理。朴学的成熟在乾隆、嘉庆年间,因而又称为“乾嘉学派”。

乾嘉学派分为以惠栋为代表的“吴派”和以戴震为代表的“徽派”(又称“皖派”),还有由清初黄宗羲开创的“浙东学派”和稍后的“扬州学派”等较小的流派。吴派指苏州地区的学者群。吴派大多治《周易》、《尚书》,提倡复古,唯汉是好。皖派后出,精于文字学、天文学、算学,尤其擅长“三礼”。皖派从戴震开始,把汉代训诂学作为研究学问的门径。戴震每一字必求其义,一字之义,必从六经找依据,但又并不固守汉儒的说法,而是从实求真,不强调某一家的师承,学术成就超过吴派。梁启超曾评价吴派学术广博,笃守古训,“凡古必真,凡汉必好”,因此崇古而泥古不化。刘师培在《近代汉学变迁论》中指出:“江(永)戴之学,兴于徽歙,所学长于比勘,博征其材,约守其例,悉以心得为凭。且观其治学之次第,莫不先立科条,使纲举目张,同条共贯,可谓无信不征矣。”朴学发展到后期,因繁琐考据,研习内容脱离社会现实,弊端日益显露。学者感兴趣的,是考据古书上某个植物的名词,现在叫什么;古书上某个字的读音,唐韵怎么读,宋韵怎么读?春秋里提到的人物,他的谱系如何?他的父亲是谁,爷爷是谁。大部分士大夫都钻到这里面来了。这样一来,学术风气又回到东汉那种死气沉沉,束缚人们思想的气氛中。

文化的发展是起伏的,学术思想就是这样,一个思想衰落了,慢慢又有新的思想起来,有这样的规律性。到了清末的时候,中国文化钻进了死胡同,于是西学就进来。当西方思想进来,新的思潮和观念进来时,和我们的考据学一比较,觉得我们自己的东西太差了,于是全盘西化的思想就起来了。本来是要把澡盆里的脏水泼掉,但是连洗澡的婴儿也一起泼掉了。好像凡是中国传下来的东西都是保守的,都是落后的;西方传进来的东西都是先进的、开放的。那些想要维护传统文化的老先生也只是死守住宋明理学和考据学,无法挡住汹涌而来的西方文化。因此,我们研究国学不能够脱离时代。任何一种思想学术的兴起和衰落,都是和当时的社会背景分不开的。

以上从纵向大概讲了国学的脉络。宋明以后相对讲得少一点。我们还是要回到源头。学国学,还是要从源头开始学。了解了源头,后面的流就比较容易弄懂。否则一开始就进入后面的流,不知道这个源头,就不容易搞清楚来龙去脉。

纵向地展开以后,接下来就开始横向展开,简单介绍“四部”的内容,也就是介绍经、史、子、集讲的是些什么东西?现在讲国学,只讲经的部分。一提国学就只知道《论语》、《大学》、《孟子》,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国学应该包括经、史、子、集。如果只讲经,就叫经学,那也得把五经的来龙去脉,传承变化讲得清清楚楚。就像前面讲的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怎么互相缠斗了上千年,现在有几个人能讲得清清楚楚?这才叫学问,而不是一鳞半爪地抓些孔子孟子思想的皮毛就叫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