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1976--2012我的野人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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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阴河洞惊魂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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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山各县不断发现野人线索,鄂西北考察队根据最新线索,乘胜追击野人的报道,通过媒体传出后,不但引起了世界的广泛关注,也吸引了许多有识之士希望进山参加考察。一时间,从祖国各地写信给我,咨询野人和希望与我为伍考察野人的大学生、工人、生物教师有三千余人。

一次,就在我独自离开猪拱坪到大湾的考察队大本营,准备取回自己的信件,随后就前往巫溪县考察洞穴时,一个热衷探险的东北青年黄泽惠,背着父母来到神农架后,坚持要跟我到巫溪县探险考察洞穴,并征得了考察队的同意。这次,专程从竹山县枪刀山到神农架考察大本营汇报工作的政委孟庆宝,为了我们探洞的安全,他特意将自己的“五四”手枪借给了我,而他背上了我的半自动步枪。

黄泽惠是来自辽宁省抚顺市标准件厂的一个25岁的青年。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工程师。他个子不高,机警敏捷,既能吃苦,又精明能干。当我带着这个志愿者,第四次走进巫溪县西安公社后篙村的卢忠席村长家,卢忠席村长听说我要第四次探察阴坡猛虎溏的燕子洞,出于对我们的关心,他还是与我们一起前往了洞口。

后篙村南坡高山上的一条东西走向的大山梁,是巫山、巫溪两县的天然分界线。猛虎趟阴坡的燕子洞,就位于这条大山梁中部的山坳里。阴河洞洞口朝西,如一座山门洞开。洞高20米,宽8米。一条涓涓细流从西边的猛虎埫山垭流进阴河洞口,便像一条巨蟒,一直顺着大山梁由西向东,朝着大地的心脏钻进去。1979年冬天,我第一次探察这个被当地人称作妖怪洞的地下石窟时,卢忠席村长和许多村民都争相告诉我,说十多年前,当地有个草医生,在路过妖怪洞时,因碰上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红毛“妖怪”,从此神经失常。

1958年,在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三面红旗指引下,农村提出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人定胜天”等口号。为了争先恐后放卫星,亩产千斤粮,许多地方都掀起了挖坟开墓找尸骨做肥料的高潮。为了把深山洞穴中积蓄了数千万年的燕子粪变废为宝,积肥丰产,与巫溪毗邻的巫山县组织公社社员数百人之众,勇探妖怪洞寻找燕粪。妖怪洞深不可测,洞内空间高低不等,洞底平面宽窄不匀,许多低洼地段积水成潭。在几十米高的洞壁上方,还生出了无数岔洞。浩浩荡荡的燕粪大军便上山砍伐松树数百棵,为了无孔不入地搜集洞中燕粪,公社社员在洞内逢水搭桥,逢崖架梯。人们头顶油灯,身背背篓,组成灯的长龙,不断将洞中与地球沧海桑田一样古老的燕粪背出来,堆积在洞口,再运送到田间地头。

当年还是小青年的卢忠席,一天正在妖怪洞附近的山坡上放牛,看见洞外热闹非凡,以为是邻县的人从洞内抓出了妖怪,便跑到人群中去看个究竟。只见一个背燕粪的老人,手中抱了一个罕见的大骷髅。一些人说:“哇!好大的骷髅啊!”“这是古人的大骷髅呀!”有人说:“你找到了古人的大骷髅,立了大功,可以砸碎做好些肥料,今天应该给你多记一个工分。”突然,老人为了开玩笑吓唬人,他将这个“古人的大骷髅”不断抱到一些看热闹的妇女面前,吓得他们一个个大呼小叫,纷纷四处奔逃。

被山民们称作“古人的大骷髅”早已做了肥料。洞内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大骷髅或者零散的头盖骨、下颌骨和牙齿之类的东西。中国的古人类学研究,就是从北京房山的周口店龙骨山找“北京猿人”的牙齿和头盖骨开始的。史料记载:由中国著名人类学家裴文中和贾兰坡分别在1929年和1936年,主持在周口店发现的稀世珍宝“北京猿人”和“山顶洞人”的头盖骨等化石,都因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而丢失。我国许多老一辈人类学家都为之痛心疾首。裴文中、贾兰坡等老一辈人类学家,都曾以最大的热情和浓厚的兴趣,关注和支持神农架的野人探索。为了找到一个完整的属于古猿类的野人的骷髅和头盖骨,用科学的实物证明野人的存在,我在阴河洞历经了三次失败的打击仍然不甘心。只要存在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仍想竭尽全力将这个洞穴探察清楚。

考察队员在密林中穿插搜寻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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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在阴河洞发现一点与野人有关的直接科学证据,1979年冬,我在卢忠席的带领下进洞探险,因冬天洞内冰冻三尺,举步维艰,我独自一人只朝洞内探察约50米;1980年4月,我与助手袁裕豪二进阴河洞,因照明设备差,我们只朝洞内探察约200米;1980年8月,我与樊井泉三进阴河洞,因夏季洞内溪水暴涨,我们只朝洞内探察大约60米。这次,因为有了手枪,有了矿灯,我便雄心勃勃,信心十足,希望带上黄泽惠,能走到这个古老的石灰熔岩洞穴的尽头。

沿着洞口的一片宽阔的乱石滩,往洞中走30米,在一个由断崖造成的犹如天窗的天洞下方,有些从山顶的悬崖上摔下的草食动物的尸骨。再往深处行走不久,便开始顺着当年的“燕粪大军”用树干搭建的便桥走。22年过去,许多当年架桥的松树树干已经腐朽,人行走在桥上,脚下不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我们只好沿着这些简易桥梁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大地的心脏里钻进去。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我与黄泽惠虽然头戴矿灯,因毕竟只有可怜的两个人,随着洞内由燕粪产生的二氧化碳的浓度越来越高,危险越来越大,人的心理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在空旷陡峻的洞壁上,到处可见活跃的短嘴金丝燕。它们为了飞进飞出地觅食,发出的叽叽喳喳的轰鸣声,剧烈地刺激着人的耳膜。在一些有岔洞的峭壁上,还可以看见许多已腐朽的——当年搭建了梯子的树木藤条。我们依靠头顶的矿灯照明,一边朝洞的深处缓缓行进,一边努力搜寻着周围有没有类似人的骷髅及头盖骨、下颌骨之类的化石。随着人的热能渐渐散发,一丝丝的凉气也悄悄地袭进了人的心里,以致我们的脚每向前迈进一步,我们的生命也在向死亡靠进一步。

作者、袁裕豪、樊井泉、黄泽惠等科考队员先后四次探察过的巫溪县境内的阴河洞。

约两小时后,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朝洞内走了多少距离。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茵茵的深潭。矿灯的光亮在水面造成反射,使我们无法看清水潭的深度和水潭里到底有没有潜鱼。但几条长不过一米的水蛇,因我们的惊扰开始在我们的眼前游弋时,倒让人生出不寒而栗的恐惧心理。深潭两边,岩石陡峭,无法攀爬过去。于是我们脱光衣服,头顶矿灯、举着手枪和衣物,拿着刺刀提防水蛇向我们袭击,慢慢试探着走进了水中。

这是高山上终年不见阳光的魔窟,溪水冰冷得钻心刺骨。但为了我们的目标,我们还是铤而走险,咬紧牙关,连走带游呼呼啦啦地淌过了这个并不很宽阔,也不太深的死亡之潭。在水潭对岸的一片乱石滩上,我们刚穿好衣服,往前迈出几步,洞的深处,一种由高山飞瀑落入万丈深渊,在洞穴深处产生的共鸣,经久不息地爆发着如雷贯耳,撕心裂肺,足以夺人性命,致人死亡的次声波。少顷,随着深渊里弥漫的水雾一阵阵飘到我们的脸上,刺骨的寒气就像电流一般立刻凉透了我的心脏。我一阵痉挛,万念俱灰的感觉袭上心头,脑门前闪烁了一阵火星,我如触电似的轰地一下就摔倒在了水潭边。我感到自己的热能已散尽,全身已经冰凉。人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彻底地崩溃了,这个时刻我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本能,从河滩上爬了起来,站直身体,握住手枪,朝着地狱般的洞穴的深处,“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

浑厚的枪声在大地的心脏发出的巨大的轰鸣,使我的大脑清醒了过来。我用腹式深呼吸使心里得到平静些后,人的意识这才渐渐清醒过来。这时,我也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身边四处张望。我看见了离我有一段距离的黄泽惠,此时,他也因身体早已冻僵,正瑟瑟颤抖着蹲在地上,懵懵懂懂地不知所措。为了迅速走出魔鬼设下的死亡陷阱,我朝着同伴歇斯底里地吼叫了一声:“赶快往洞外走!再不出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