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许诺还是开口。“安国,有些话,我这个外人说不妥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说。”
秦安国睨她一眼。
她许诺在他心里从来不是外人,跟命一样重要,早已经融入骨血。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那些情啊爱啊的,不再长在嘴边,而是埋在心里了。
这座公寓很宽敞,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坐在沙发这边,她坐在那边,给他倒水准备吃消炎药。
“你说,洗耳恭听。”秦安国说。
即使跟她吵架也觉得有趣。生活因此也生动了许多,心都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许诺也坐稳了,沉思几秒劝道:“你这个样子,需要人照顾。夫妻间哪有隔夜仇。回家去吧。好有个人给你做饭洗衣服……”
“我说我能行。”秦安国顿时又开始低吼。
许诺不知自己怎么总就踩到他发怒的底线,看在他是病人的面儿上,也就不跟他计较。只低低骂了一句,“倔老头。”
秦安国听见,又呵呵笑出声。
“还有第二件事,关于澜澜的。你在她面前暴露出太多情绪,孩子会怀疑的。”想起四人在一起吃饭时,他讲他们年少时的故事,她跟着胆战心惊的。万一那句话露出马脚,让孩子们怎么办?
天会塌的。
“你要是再一意孤行,我就带着澜澜出国。”许诺威胁他。
半晌没有动静。再次抬眼,见秦安国半眯着眼,似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做了某个重大决定。接收到她目光,他将自己想法说出来:“以后我会注意。澜澜和秦寒感情那么好,别拆散他们。以后……实在不行,我走。”
“你……你去哪儿?”心已经涨成满满的圆月,听他的话,又缺了一角。
“我桃李遍天下,到哪儿,学生都能赏口饭吃。”秦安国语气很轻很淡。
其实不想走,其实他想留下来,他想看着女儿幸福。可是,他对自己都没信心。他错失了二十多年做父亲的责任,见到女儿,他就想宠着她,就想把满腔的父爱一股脑倒给她。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不告诉安澜真相。
“这个位置是很多人企及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舍得?”许诺问他。
一般男人都对事业看得很重,就连她那个大老粗的父亲都是如此。所以,一听他动了离开的想法,许诺开始不安了。
“上天赏赐我一个女儿,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得到这么多,以后,我也要舍弃一些。不能把好运气好福气都一个人霸着不是。”
“安国……”抿着唇,许诺依旧担心,心情矛盾急了。他在,她怕他泄露秘密。他说要走,她又怕自己撑不住这个场面,万一哪天秘密曝光,可怎么办。
“我心里还是慌慌的。万一被揭开怎么办?对澜澜和秦寒,还有你现在的家庭……我还是有些怕。”
秦安国比她冷静得多,许是男人的特质决定的,“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们不说,谁会知道?我听你的,以后会收敛。至于我家庭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能解决。倒是你……”叹息一声。那天,女儿要他介绍合适的人给她。这些年,是他害了她至今孑身一人。
许诺见秦安国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就变了,让她有些心慌,遂急忙换了一个话题,“你那房子,我不能租。免得引起其他误会。”
秦安国心似被戳了一下,还是笑着回她,“听你的。”
这屋虽然一个男人居住,但房间整洁干净。
许诺将客房的床铺好,按着秦安国的指点,在紫漆黄木柜子里拿出来一套新被褥给自己铺上。又扶着他洗漱,安排他入寝。然后她又帮着他把房间各个角落都收拾一遍也才睡去。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雨敲打窗棂。许诺睡得晚,起得却早。起了床先敲秦安国的门。听他说话她推门而进,帮他收拾被褥房间,又帮他洗漱。
秦安国享受这一刻的时光。穿戴洗漱他自己都行,可此刻更乐于享受她在身边带来的安心。
刚刚洗漱完毕,就有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很急。
许诺一愣,不解地看向他。他说这里很安静没人知道。可是……
万一被他妻子堵在门外,她就是有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她本没有非分之想,他也谨守君子礼仪。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谁信?!
“不用怕,你就在卧室里待着,我出去看看。”秦安国拿过来杵在墙边的拐杖,拄着一点一点出去。
许诺慌乱地把门关上,然后从里边把门插上。插好门她又开始后悔了。这里是秦安国的卧室。这要是被他妻子踹开门,发现丈夫卧室里有陌生女人,会怎样。后果不堪设想。
昨晚,担心他,又见他眉梢的落寞和鬓角那层染了霜的发,心一软留下来。又考虑到,他这个样子几天都不能做剧烈活动,担心房间没人收拾,就留下来顺便都收拾一下。何况自己还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
谁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诺除了自责还是自责。自己对他的关心显然逾矩了。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他的一切都该由他妻子和家人来管。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
秦安国透过猫眼看清外边的人,打开门放秦寒进来。又镇定自若从鞋柜里掏出一双拖鞋扔到他脚下。
“这么早,有事?”
“打您手机,关机我就来了。”
秦寒在沙发里坐下,使劲儿嗅了嗅,笑嘻嘻问,“我怎么闻着这房间里有一股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