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张是秦漠黑白照，遗像，挂着黑纱，她在相框瞎下边的方桌上，摆着一个果盘，供奉着水果葡萄，都蔫了，干巴巴的。另一边，摆着一个香炉碗，她每个星期回来都烧柱香。替自己，替儿子。他尸骨无存，都说没有身体，魂魄会找不到家，那她就每个星期都回来一次，给他燃烛香，唤几声他的名字，希望他听到了，能找到回家的路。
也许是出现幻觉了。唐歌想。
这一坐就是午后黄昏，月上柳梢。
太晚了，她下楼回家，家里还有儿子在等她，还有刘琪在等她。
夜色虽浓，小区里遛弯的人很多。
唐歌微低着头，慢慢地走，今天情绪有些失控，对秦漠的思念格外强烈。
小区的花坛边站着又给黑影，看不清人，却有烟头的微弱光亮在一闪一闪的。
倏地抬头，她看向那个方向。
“谁？”她大声喝问。
那黑影一闪没了。
她这一喊，召来几个晚上遛弯的大妈。
热心的大妈见她愣愣站在那里，似失了魂魄，好心地问：“姑娘，你几楼的啊？”
“六楼。”唐歌指指自己的家。
“刚才有个小伙子，也是这楼的，看着面生，说钥匙落家了，站在花坛边等了好半天，说等媳妇回来开门。我们让他给媳妇打电话，在这儿站着干啥呀。他说，媳妇工作忙，怕打扰媳妇工作。”
唐歌张了张嘴，想问问老太太，那人长什么样，可又跟人家不熟，犹豫之间再想开口，她们一群人走过去了。有刘琪在，唐歌精神不用那么紧绷了。有时候工作晚归，刘琪就去学校接唐陌。
回到家，唐陌写完作业，洗漱后睡了，
刘琪还在等着她。
唐歌进屋，刘琪正靠在沙发里打瞌睡，她轻轻推了一下，刘琪醒来，睡眼惺忪。
“姐，怎么这么晚？”
唐歌只嗯了一声，问她，“你俩吃饭了吗？”
“吃了，我做的清水面条，最近不想闻油烟味儿……”
“去睡吧，明天我送唐陌上学，你睡个懒觉。”
唐歌知道孕妇的辛苦，当年自己怀唐陌时，正是大五，最初几个月，除了嗜睡，妊娠反应相当强烈，有一次，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后来，怕同学们怀疑，她就不吃饭，或者自己去学校外边吃，不让大家见着她的异样。
“对了，你说想开花店的事，我正给你寻找店铺，最近有些忙，你别急啊。”
“姐，不急。你慢慢找，有合适的，就开，没合适的，就呆着。我就权当散心找乐儿。不然，总在家这么憋着，没意思。”
刘琪手里有一大笔钱，就是不出去也够花，不过，毕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知道日子的艰辛，所以，还想凭自己劳动赚些钱，总感觉钱越多，越有安全感似的。
唐歌回到自己卧室，看着儿子熟睡的脸，越大越像秦漠的的样子了。
这一夜，唐歌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梦里梦外都是秦漠的影子。
清晨，早早醒来，先做好早饭，然后，招呼唐陌起床，趁着儿子洗漱的时候，她将饭菜端上桌。
送唐陌到学校，她直接奔单位了。
“唐主任，这份勘验报告要签字。”助手将打印好的文件送过来，主任签字后，还要局长签，然后，才能存档以备查看。
唐歌接过来，将报告翻看一边，然后签署自己名字，交给助手。助手出去，很快又回来，神秘兮兮凑近唐歌。
“唐主任，局长办公室里有个漂亮女士……”
唐歌瞟了他一眼，“八卦到大头儿身上，小心下岗！”
助手呵呵一笑，“那女士领着一个小丫头，据说是学法医的，要来这里实习，想让你带着呢。”助手直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解释，“我出来后趴在门缝听的。”
唐歌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呀，是惦记那个小丫头了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唐歌笑着摇了摇头。法医工作枯燥无味，YY一下生活的美好，也不为过。
助手出去没半个小时，人事科科长就将人带过来了，先是官方地介绍一下小姑娘的姓名年龄，然后，又介绍了学校和学历。唐歌送人事科长出去，见走廊里见四处无人，人事科长小声说，“有来头，据说是京城某个大领导的远房亲戚。看样子，实习结束后要在这儿工作了。”
人事科长是个女的，一边说，一边捅了捅唐歌，“小心些！”
唐歌点点头，“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行，去饭店吃，你家我可不去！”
唐歌笑，“怎么的？嫌我这双手，是不？”
人事科长点了点她肩，“就我敢跟你说实话，别人都存在心里，不说而已。”
都说法医是一份神圣的职业，可十个人里有九个人对这个职业存在误解。时间一长，唐歌都忘了跟人握手是什么滋味了，怕别人嫌弃她这双摆弄死人的手。
新来的小姑娘名字很好听，叫“田甜”。
唐歌领着她到其他几个办公室，将另外几位法医同事介绍给她，然后，又把她分到助手一个办公室，让助手带她熟悉工作流程。
唐歌坐在办公室，审阅相关文件，一上午就过去了。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她起身揉着酸疼的颈椎在屋里来回的走。
安静了一上午的电话响起来。
拿起话筒，礼貌问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