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一暖,金不离一眼明白了这丫头跑来做什么,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嗔道:“你手上拿着什么?好好的,起来作什么?”
“小姐,你没有听到一声很奇怪的男人笑声吗?那么近,好像就在小姐屋里传来的。”银环一见小姐刚刚睡醒的样子,也是有几分迷糊,眼睛谨慎地四处找了找,却是半点异样都没有;不觉有些狐疑,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喃喃道:“咦,奇怪了,刚才我还听到的,怎么小姐你没有听到吗?”
金不离真不忍心骗这个丫头,可是又怕告诉她实情会让这丫头担心,只是温和一笑,安慰道:“有吗?喔,我也好像听到了,不过不是很清楚,估计是野猫的叫声吧!”
不知道那人听到金不离形容他的笑声是野猫叫会是什么感觉,总之金不离这样一想,原本有些小坏的心情突然地变好了,好不容易打发了银环回去睡觉,却看着那只白玉杯,她的疑惑也让她再无睡意。
这样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他会是什么人呢?
突然的出现,却什么实质性的对话都没有,他又到底想要做什么?找她的目的是在萧诺,还是只在自己?
一夜无眠,待到清晨方才睡去的金不离一直睡到次日巳时才起,而后用过午膳,便让苑中一名丫环前去请管家前来。
银环心中纳闷,不解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以为是为昨日当马一事向管家致歉,却在萧行舒到来之后,不仅银环大为惊讶,便连不离苑中的所有下人也都暗暗心惊。
“夫人吩咐,奴才自当照办。”微一俯身,萧行舒平静的面上讶异只是一闪而过,目光扫一眼身边正气得银牙紧咬、面色涨红,双手将身前的袖帕绞成一团的年轻丫环,声音一沉,唤道:“秋菊,还不快谢谢夫人恩赐。”
“扑嗵!”秋菊双膝一弯,闻声直直跪在萧行舒的身后,哭道:“奴婢请萧叔做主,奴婢这婚,实在配不得!”
“哦,怎么配不得?”萧行舒转过身来,清明的面上还是那种处变不惊的淡笑,仿佛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温和得让人心安。
秋菊立时涕泪直下,也顾不得形象惊人,磕头便哭道:“请萧叔明见,奴婢虽已到适婚年纪,可是刘伯年纪已过四十,为人又粗鄙俗陋,奴婢实在是不想嫁给他,还请萧叔格外开恩,奴婢这婚,配不得啊……”
“呵……”萧行舒闻声再看一眼早已被这突然的配婚吓呆了的刘伯,精明的面上露出一抹沉思,却听身前之人发出一声轻笑,那般的风清云淡,温婉贤淑!
“秋菊看来不满我指配的这桩婚事呢,不过人不可貌相,刘伯虽相貌平实,却性情温实,任劳任怨,即使年纪偏大一些,不过俗语常道老夫疼少妻,秋菊还怕嫁给他没有日子过不成?再者,嫁给刘伯其他不说,至少是个正室,比起嫁给那些面善心恶,一心投机取巧却华丽不实的人做偏房填房,也算是不错的婚事。不知,秋菊如此不满我的指配,是否是心有所属?如果是,不妨说出来,我看着若合适,也可替你另行婚配。”
金不离淡淡一笑,看着那个跪萧叔却不跪自己的女人,眼中满是肃冷。
她金不离的身边从来容不下卖主求荣的人,不管她秋菊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她要她走,她便再没有留下的可能。
“没有,没有,奴婢一向安份守已,从来没有私心相瞩过人,这点萧叔可以明见!奴婢在萧府多年,从没有做过半点苟且之事。只是奴婢暂时还不想嫁人,只想再等两年家人赎了回去,一切听由父母之命!”秋菊面色急切,却也心眼明实,看着那个眼中满是冷然笑意的女人,她明白,她这是开始收拾自己了。
从最近她性格大变、行事惊人以来,秋菊便知道自己留在不离苑的日子会不好过,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的狠毒,竟要将自己许配给一个半老头子!
这样恶毒的手段,估计连沈夫人身边的杏儿都无法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秋菊也自认是个眼明手利的,却不想还是看走了眼,得罪了这个女人,真比得罪了沈夫人还要可怕!
“既如此,那你便收拾包袱准备回家去吧!”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的话,就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秋菊一个透心凉。
身体一个激凌,她有些呆呆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突然有些怔忡,这个女人,是在明目赶自己出府吗?
她想过好几种可能,嫁给刘伯只要自己不愿,她是铁定不能硬配的。毕竟自己虽在府上做事,却并非卖身入府,只等到了年纪,还是可以自行选择去留。
外加自己做事一直小心谨慎,她便是有错要罚也只能罚在不离苑中做些粗重之活,再严重会交由管家处理,其结果也不外乎是罚去府上柴房或马厩之类的地方做些苦差事。
可是她一开口便赶自己出府,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咝!”众下一阵心惊,不解夫人怎么说赶人就赶人,事先还和颜悦色地要替秋菊配婚,虽然是配给老实巴交的刘伯,可转眼便豪无理由地赶人出府,这前后出入也太大了些!
秋菊呆怔片刻,见众人也都一脸不解,便底气一壮,面上更是委屈万分,这次身体转而跪向金不离,声音也幽怨饮泣:“秋菊自认做事不曾出什么差错,夫人要打要骂出了气便好,秋菊没有怨言,可是要赶秋菊出府,秋菊实在不甘,还请夫人给秋菊一个明示,好让秋菊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秀眉一挑,金不离看着这个至此还伶牙利齿的丫头,面上的笑意越发深浓:“哦,秋菊是说我无端生事,成心刁难你吗?”
“秋菊不敢!”头一低,秋菊的态度更为恭敬:“秋菊愚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夫人如此厌恶,定要赶秋菊出府?”
“萧管家!”金不离轻笑一声,不再看向秋菊,只美眸一转,目光看向正一脸沉思的萧行舒。
“奴才在!”闻她不再温婉地称自己萧叔而严肃地唤他萧管家,萧行舒顿觉空气一紧,忙头一低,静听吩咐。
“我问你,府中有下人以下犯上,诬陷主子,挑弄事非,致使府上不和,主子反目,甚至连将军都因此受到伤害!你说,这样的下人该如何处置?”声音一扬,金不离的美眸中满是笑意,轻淡至极的话语却陡令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萧行舒浓眉一皱,想也不想便回道:“若有这样的下人,那府上是绝不能留!必要先依府规仗责三十棍记,再罚其三年月晌,男仆卖去青楼作龟奴,女婢卖去楚馆为娼婢,自此生死与府上再无相关!”
“轰!”恍若一道惊天巨雷,在听了萧管家的这番话后,秋菊只觉脑中一轰,脸也一瞬间吓到苍白无色。
仗棍三十,罚晌三年,卖入青楼楚馆,从此沦为人下人……
不,她不要变成那样,她不要……
“萧叔明见,秋菊绝不是那样的人,秋菊自十二岁入府,至今已有六载,从来兢尽已守,绝不敢生事!奴婢没有以下犯上,诬陷主子,挑弄事非,奴婢是清白的,请萧叔明察……还请夫人开恩,秋菊自知从前对夫人多有不尊,可是秋菊明白了,秋菊再也不敢对夫人无礼,秋菊再也不敢违背夫人的意思,夫人要秋菊离开是对秋菊的开恩,秋菊明白了,秋菊这就离开,再也没有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