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地照地直叩头不止,秋菊此刻是真的害怕了。
那个女人目的是要她离开这里吗?如果她只是要她走,那她这就立刻走,绝不再妄想留下。她还不想死,更不想为娼婢,哪怕要她现在就嫁给刘伯,她也不会再犹豫……
那些罪名,没有一条是她能够担得起的。而她现在不需动脑子也清楚明白,那女人能够这样说,绝对能够做得到。
此时此刻,她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只要她想跺了她,她便再没有活着的机会。
她懂了,她真的懂了!
什么沈夫人,什么七夫人,她们统统不及这个女人可怕!
证如她自己所说,从前是她不愿生事,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就如杏儿几次加害却都被她侥幸躲过,就如七夫人几次挑衅却只落得一脸狼狈的下场,就如爷都被她打了一掌却不日便放她出府……这一切只在短短时日,却,快得令人不空忽视!
萧行舒眼露惊奇,看着直将头皮磕破的秋菊,不须言明,一切也都心下清明。
心中也更佩服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两年多来一直隐忍不发,让全府上下所有人都误会她是个软弱可欺之辈,却又眨眼间手段果辣、雷厉风行得连他都忍不住心悸!
如此睿智之女,从前的隐忍到底有何因由?于少主到底有利有弊?
自从金不离赶走苑中下人秋菊出府之后,全府上下皆是一片心惊,没想到那个从来软弱无能的将军夫人竟然会有如此手段,不仅逼得秋菊离开萧府不说,还使得秋菊痛哭流涕非但不怨,相反还千恩万谢地离开,场面怪异得委实太过惊人。
从此,府上也再没人敢小瞧那个女人,便连那些个平时喜欢作威作福的妾室,也没有人再敢跑去闹腾了。
东方若雪吃了那么大一亏,自是不敢轻易再去触霉头;其他几房妾室虽暗笑东方若雪的狼狈,自己确也是不敢随意去探虚实。
反正金不离与沈心柔都是她们的眼中剌,从前她们拿她来消遣,如今,她也刚好是与沈心柔相斗的最佳人选。
二人一个是正室,一个是宠妾,从前一个软弱可欺,一个温婉贤惠,表面看起来都是好相予的主;如今金不离性情大变不再隐忍,想必那沈心柔心中也是坐立不安。
所以,她们最好鹤蚌相争,两相失利;她们也好隔山观虎斗,坐享其果!
一晃数日过去,若大的萧府内出乎意料地平静,不仅几房妾室个个安份守已,便连二房沈夫人那里也是按兵不动,安静得让三房四房等开始心下不宁起来。
腊月初七,萧诺的大军已经赶至战场与北沧军开展了第一场激烈的战斗,漫天大雪从天而降,晶莹的白雪与士兵喷洒的鲜血相溶辉映,开成一朵朵鲜艳致极的花朵,红白鲜明,美丽摄人!
亦,触目惊心。
雄狮威名不是虚传,铁血军团的勇猛无敌与虽然胜仗不断却早已兵力交瘁的北沧军交手,其成果显然是一战即胜,打得北沧军迅速北撤,连原先攻占的几座小城也仓惶弃丢,慌慌驻扎在了两国交锋的荒芜边境!
萧诺鸣金收兵,火红的战袍飞扬马上,带血长剑高举入云,身后扬起一片震天呐喊。
凤眸闪着一片自信光芒,仰望苍茫天空,一抹清淡却美得迷人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那伴着他一路来到北地的轻笑之语也犹在耳际:“不离会安心地在梧桐居内日夜等着将军早已凯旋归来,届时……”
不离,金不离,两个月之期,我会再回到你的面前!
我会让你,亲口收回你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薄唇肆扬,飞扬的墨发倨傲地穿梭在漫漫白雪缝隙,策马奔腾的玉面男子红袍招展,远远看去,恍若一团似火骄阳……
十五那日,萧府飞回萧诺的随身信鹰,纯黑的鹰羽上覆着一层薄薄落雪,苍劲的鹰腿之上绑着一卷羊皮丹,如同一个凯旋归来的战士,一头冲进了正聚在一起闷声用膳的大厅之内,当即引起一片筷落碗翻之声。
“是傲云!小姐快看,是傲云飞信回来了!”沈心柔惊喜发怔之际,身边的杏儿已经兴奋大叫起来,引得其他几房妾室又妒又羡地围了上前,看着温柔拂落黑鹰身上白雪的傲云,眼中一片期待。
“杏儿,快喂傲云吃些东西!满身寒气,一定饿坏了!”轻轻地从傲云腿上取下羊皮丹,再从中拿出一张写着龙飞凤舞苍劲字迹的一片宣纸,沈心柔的声音抑不住地轻颤。
看着诺的字迹,虽然还未细看上面的内容,可是那熟悉的字迹已让她仿佛看见那个俊美如玉的男子正面含轻笑地看着自己,温柔的大掌轻柔地抚上她的面庞,清朗的声音宠溺无边,一遍又一遍,低声浅唤:“柔儿,我的柔儿……”
“扑啦!”
“哎呀,傲云怎么什么都不吃就飞走了?”
“真是急死了,姐姐快看看,爷都在信上说了些什么呀?”
“小姐,别发愣了,快看姑爷捎回什么好消息来了?”
四下的一片吵嚷让沈心柔美眸一清,见着傲云飞走,心下不由一惊,不解这几日不曾歇息的傲云怎么不填饱肚子就这样飞走?
何况,它还没有等她读完诺的信再给他回封信去呢?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份担忧让她不由很快回神,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忙小心地展平信纸,细细读来。
杏儿也喜滋滋地凑在小姐手边,看着小姐那又喜又忧的神情,只觉好笑。
可是当她看到沈心柔一张泛红的面孔在看了信后非但没有露出喜色,相反隐隐一抹失望之色浮现眼底,她的心也不觉高提了起来,担心道:“怎么了小姐,姑爷到战场了吗?路上可还顺利吗?”
“是呀,爷来信都说了什么,真是急死人了!让我看看!”乘着沈心柔发呆之际,一旁早就心中焦急的李玉容玉手一抢,飞快地从沈心柔手中抢走了萧诺寄回的信。
赵香琴见状立时凑了上去,二人同拿着信,两双美眸一齐盯在信纸上面,轻声念道:
“展信报安,柔儿与众亲勿念,我已顺利抵达北地,并成功一击打败北沧败军,将敌军赶出了西临境地!相信不消一个月,我便能够打退敌军,早日回京与你们相聚!——萧诺!”
“哇,爷打胜仗了!爷已获胜了!”
“当然,我们爷亲自出征,怎么会败给那些野蛮北沧人?”
“是啊,爷说她很快就要回来了呢,真好,到时候我们又可以跟爷一起逛花灯了……”
四周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沈心柔只听到那段自始至终只提到自己一次的信函,心也渐渐空白一片,失了方才的欣喜与激动。
犹记得三年前的一天,同样出征外战的诺刚到营地便让傲云带回他对自己的思念,满满一页纸上,她看到的全是他的思念之词,全是他一路之行所见的种种趣闻,全是她安慰自己不要担心她的温柔话语……
可是如今,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室,已是将身心都完全地交给了他,却在日思夜念盼来的信件中,只看到他淡淡的叙述,同是家书,感情却差了千万!
诺,在他的心中,她已经与其他的妾室等同,再不是他从前的唯一了……
芳雪落天际,岁寒年关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