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塔里木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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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寻找失落的文明(4)

他永远不会忘记33年前他的向导艾尔德克,这位协助他铸成伟业的罗布人。这次重访罗布泊,赫定竟惊喜万分地见到了艾尔德克。当时艾尔德克带着儿子骑着马,呈现出苍老而极度的贫困的形象。赫定写道:“那老人从岸上跨到船上,他来到面前,眼含热泪拉着我的双手。艰苦的岁月在他手上留下了厚厚的老茧。这真的是艾尔德克!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位老朋友,时光的磨难留在他脸上。他很瘦,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胡子挂在尖尖的下巴上,看上去很衰弱……”

艾尔德克深情地望着老朋友,不知他是否知道,这时的斯文赫定也是七十岁的古稀老人了。他对赫定说:“33年前你曾说过一定要回来,我们等呀,等呀,但你一直没来。当年的仆人不少已经死了,但还有活着的。我真高兴终于活着见到你了。”

斯文赫定为老朋友的深情打动了,他为这次重逢无比激动,他们还在一起度过了一些愉快的时日。

为了纪念这次重逢,斯文赫定特意为艾尔德克画了一张速写像。这幅画像一直保存到今天。斯文赫定胸前的北极星大十字勋章上,永远闪射着这位淳厚的罗布老人的光辉。

死海罗布泊之谜

罗布泊之所以神秘,因为它与楼兰的名字连在一起。这个面积为三千平方公里的湖泊,在古代的面积达七八千平方公里,这里曾经烟波浩淼,鱼跃鸟翔,岸边城市楼阁林立,无际草原牛羊成群,孕育过几个世纪灿烂的丝路文明。后来,湖泊逐渐缩小,至1972年最终于涸。巨大的生命之海沦为滴水不存的死海,究竟是何种神奇的伟力在冥冥之中操纵了这种变化?

罗布泊之所以成为一百年来世人探险考察和学术争论的热点地区,是由于有人提出了罗布泊是“游移湖”这样一个命题。究竟是否“游移湖”?在长达一个世纪的肯定与否定之中,论战双方常常因罗布泊本身偶然提供的论据而发生转机,忽而为“游移”

论者所张目,又忽而为非“游移”论者打气,甚至在严肃的学术讨论中也出现了一些戏剧化的因素。所以,人们对罗布泊的关注不仅热情不减,而且造成不断升温的趋势。

发现神秘楼兰和提出罗布泊是“游移湖”这一热点命题的是同一个人:瑞典探险家和地理学家斯文赫定。从而,他就成了探讨罗布泊之谜的一个中心人物。

罗布泊是不是“游移湖”的争论进行了一个世纪,比起罗布泊是不是黄河发源地的争论来,其实前者争论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而后者明显是一个荒诞的命题,却讨论了两千年之久,参加这桩历史地理公案讨论的人,包括彪炳史册的历史名人张骞、.司马迁、班固、郦道元、纪晓岚等。

“黄河重源说”是张骞出使西域考察的结果,他的这种观点被司马迁载入《史记》,“于阗之西,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盐泽”即罗布泊,“河”则专指黄河。《汉书》与《史记》持同样观点,其根据是出自昆仑山和葱岭两源之水汇合流人蒲昌海(即盐泽,是罗布泊的又一名称),“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两条源流的水不停地注入罗布泊,而罗布泊的水居然“冬夏不增减”,最直观的解释就是“潜行地下”,最简单的结论就是南出青海积石山而形成黄河了。古人完全忽略了罗布泊洼地处于封闭和半封闭的塔里木盆地东端,气候极端干旱,年平均降水量不到20毫米,蒸发量却达到3000毫米。这里常年刮风,大风不断。夏季气温高达40℃~50℃,冬季也极少降雪。汇人罗布泊中的水随进随蒸发,所以造成“冬夏不增减”的印象。

古人把黄河初源认定在罗布泊,至清代才基本廓清,这种误解的余波一直延续到20世纪初叶。

“黄河重源说”的谬传将息末息之际,罗布泊是“游移湖”的新说又登上国际学术论坛。

在斯文赫定提出罗布泊“游移”说之前,俄国陆军军官普尔热瓦尔斯基于1876年至1877年之间,沿着塔里木河到罗布泊进行过考察,他在考察报告中说:“罗布泊这个湖,确切地说是长满了芦苇的沼泽,其形状是一个从西南向东北伸出很远的不规则椭圆形的湖,湖深平均不超过三五英尺。湖水清澈,是淡水湖,只是在其东部的水稍有咸味。一条宽阔平坦的盐碱土地带从南边包围着喀拉布朗湖和罗布湖的沿岸,从而证明这两个湖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而且所占的面积比现在要大得多。”他发现塔里木河不是向东而是向东南方向流动,他说塔里木河下游的罗布泊与《大清一统舆图》上所标的罗布泊,在纬度上差一度,因而宣布中国地图所标罗布泊位置是错误的。

普尔热瓦尔斯基的“地理新发现”,在国际地理学界引起强烈反响。首先是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提出不同意见。李希霍芬是德国柏林地理学会主席,他是斯文赫定在德国求学时的老师,他还是最早提出“丝绸之路”这一称谓的科学家。他认为普尔热瓦尔斯基所发现的不是真正的罗布泊,罗布泊是“盐泽”,它的水是成的,而不是淡水。塔里木河是向东而不是向东南方向注入湖泊的,真正的罗布泊位置应在北面,中国地图所标罗布泊的位置没有错误。普尔热瓦尔斯基发现的所谓罗布泊,可能是塔里木河改道而形成的大片冲积水域,而并非是普氏发现的罗布泊新湖。

接着,斯文赫定紧步其德国老师李希霍芬的后尘,经在罗布泊实地考察后,推出了著名的“游移说”。

斯文赫定漂流塔里木河,因冬季河面结冰无法航船,在下游弃船上岸步行时,找到了孑L雀河干涸的河床,证实在罗布泊北面有一条孔雀河古河道,因塔里木河和孑L雀河汇流处的河流改道,才导致河水南流,致使罗布泊也向南移。他证实普尔热瓦尔斯基发现的“罗布泊新湖”只不过是喀拉和顺湖。斯文赫定断言,只要塔里木河和孔雀河汇流的河水重返故道,南移的罗布泊就会北移。河流的改道导致了罗布泊在老罗布泊(即中国地图所标)和喀拉和顺湖之间迁移,所以称之为“游移湖”。并且预言喀拉和顺湖将要干涸,湖泊将北返老罗布泊,这种南北两地游移的周期为一千五百年左右。

斯文赫定是这样解释的:“沙漠地面正如海面,稍起变化,水流也因而感应焉。南部之喀拉和顺湖平均深度测为81厘米,现则填充塔里木河挟来之泥土,及腐蚀动植物与活沙。然沙漠之北部,则为东北风暴之伟力所掘凹,并已沉入几世纪矣。故此湖将更游荡至北部盆地,且塔里木河将复迁入库姆塔克故道,喀拉和顺湖则必干涸,沙漠北部中国地图上所绘之湖泊必有水焉。往返加摆动,惟其振动周期约为一千五百年。”据此他进一步得出如下结论:“余睡不能安枕,生活于此土地及人类历史空间内,终日思索此奇特的湖泊,觉其将成为世界之最有名者,余已证实其游荡之周期性,每一变迁时为一千五百周年。现当一周期之末,余之学说得证明矣。”他所说一千五百年周期,是从公元四世纪上半叶塔里木河改道、楼兰废弃的东晋时期。如他的预言准确,则塔里木河改道、湖水从喀拉和顺湖重返老罗布泊,就应在此后几年内实现。

然而,斯文赫定精心测定、反复思考得出的理论,立刻受到俄国学者科兹罗夫的猛烈抨击。

有趣的是科兹罗夫和斯文赫定这新一代论敌,恰巧分别是老一代论敌普尔热瓦尔斯基和李希霍芬的学生。这是一场延续了师生两代、牵涉到俄、德、瑞典三国,还要继续下去的旷日持久的国际学术论战。

事实果然如此。

美国学者不失时机地赶到罗布泊考察,他就是《文明的起源》、《人类的生活环境》和《亚洲的脉搏》等名著的作者亨廷顿。

他认为原来的罗布泊是内陆海,在两千年前面积很大,由于气候日益干燥,湖泊收缩变小;到中世纪随气候转湿润、水量增加,又扩张变大。现在于旱日甚,湖泊再次收缩。现在的罗布泊就是经过两次气候变化而变化的产物。于是亨廷顿就提出罗布泊是“盈亏湖”的理论。

大名鼎鼎的英籍匈牙利探险家、考古学家斯坦因,几乎与上述斯文赫定、亨廷顿先后踏着脚印来到罗布泊,他经过考察后,先是反驳亨廷顿,认为罗布泊变化与气候无关。接着提出罗布泊位置随河流的迁徙而经常变化,居无定所,但河流回转并无周期性,这就否定了斯文赫定提出的罗布泊迁移周期为一千五百年的理论。

不久,戏剧性的变化在罗布泊发生了。塔里木河突然于1921年改道,又回到了它的旧河床。塔里木河的终点湖喀拉和顺湖,又被老罗布泊所代替。如果从四世纪上半叶算起,罗布泊迁移的周期正好是一千五百年到一千六百年之间。正如欣喜若狂的斯文赫定所说:“这与我的预测已精确地吻合了。”“大自然已经回答了一切”。“我很庆幸,在我活着的时候,看到我的理论被证实”。

随后,外国的和中国的许多学者,都附合了斯文赫定的“游移说”。

这场由世界多国学者参与的国际学术公案,就这样暂告一段落。

然而,罗布泊是神秘莫测的,它像一出高潮迭起的精彩戏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常常异峰突出,使人始料未及。

从1956年至1960年,中国科学院在新疆组织了对罗布泊的综合考察,进行了科学的分析研究,认为斯文赫定的理论带有一定的臆想性和偶然性,论证了罗布泊不是“游移湖”,这一新论顿时将斯文赫定的“游移”说击得粉碎。

中国科学院的考察说,罗布泊的湖水受外围自然湖堤的重重包围,并受内部地堑活动的控制,其水体不可能在平原上任意游荡和与喀拉和顺湖相互交替。因为罗布泊洼地是塔里木盆地的最低点,是盆地的汇水中心。罗布泊也叫“罗布淖尔”,正是蒙古语“多水汇集的湖泊”的意思。它的海拔要比喀拉和顺湖低10多米,湖水不能够倒流入喀拉和顺湖。

1921年塔里木河改道,给罗布泊最后一次注入了充盈的湖水。即使在轮台筑堤拦截,使塔里木河重新流入台特马湖(台特马湖与喀拉和顺湖相互通连)以后,中国科学院综合考察队在罗布泊中还发现有“一人高的大鱼”在游荡。可是没过多久,罗布泊就再也见不到鱼的踪影了。

1972年美国第一颗地球资源卫星拍摄了罗布泊的照片,这时的罗布泊已经完全于涸。与此同时,反映出在塔里木河和孔雀河上游,由于人工筑堤拦截了全部河水,所以导致了罗布泊的最终消亡。

令人产生兴趣的是,罗布泊干湖盆在卫星照片上呈现出明暗相间的线条构成的“耳轮线”图案,湖底圆心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洼地,没有出口。这说明在历史上罗布泊湖水只是在“耳轮线”

以内涨落着,从未越出“耳轮线”的最外圈。如果罗布泊和喀拉和顺湖之间能相互游移,就应该在湖盆的“耳轮线”上有出水缺口,而照片上却是没有缺口的圆心。

罗布泊的“耳轮线”,显然是历史上水位不断下降、湖水面积缩小而形成的。那六层湖岸线清晰可见,是湖面在一定历史时期相对稳定的高水位留下的痕迹。每条“耳轮线”,都是罗布泊水位下降、逐渐萎缩的真实记录。

新近发表在《地理学报》上的袁国映研究员的一篇文章说,斯文赫定根据公元400年塔里木河改道使水口由西北转向西南,穿过喀拉和顺淡水湖,在1921年又转为西北方向人罗布泊,由此得出罗布泊是“游移湖”的结论,但他没有注意到喀拉和顺湖与罗布泊有40公里长的河道相联结,这条河道正是塔里木河的延伸段。从罗布泊本身的地理特征特别是它所处的最低点的位置,都证明罗布泊是塔里木盆地最终积盐地。台特马湖和喀拉和顺湖的海拔都高于罗布泊,所以在1921年以前喀拉和顺湖一直是淡水湖,罗布泊的盐水不曾流进喀拉和顺湖,因此罗布泊是不移动的湖。

罗布泊逐渐干涸后,就留下了美国卫星图片中的“耳轮线”,不过这只巨大的“耳轮”只是一个聋子的耳朵,再也昕不到湖水的拍击声,它与罗布泊一同丧失了生命力。

斯文赫定的“游移说”在争论了将近一个世纪之后,被当代科学家否定了。但是,有关这一问题的争论并没有划上句号,至今有的学者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支持斯文赫定“游移说”的证据。关于黄河重源说的争论延续了两千年之久,那是因为受当时客观认识水平的限制。在科学昌明、技术发达的今天,还会再无视事实本身而无谓地争论下去吗?

罗布泊储存的玄机奥秘是无穷尽的,它不会与罗布泊是否游移的争论同时结束。

围绕着罗布泊,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件层出不穷,吸引着许多相干和不相干的人们的目光和好奇心。很难预料,在不久的将来,罗布泊还会不会再冒出更惊人的戏剧性变化或更大的爆炸性新闻。

在亚洲大陆腹地,罗布泊至今仍被认为是一个“魔鬼三角区”、“沙漠百慕大”。古往今来,有多少孤魂在这里游荡,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失踪,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消失在这令人恐怖的“死亡洼地”上。

新疆有一位多次去过罗布泊的地矿专家赵子允先生,他收集了20世纪中期以来罗布泊的死亡档案,认为从这些奇怪的死亡中,可以揭示出尚未揭开的另外一些罗布泊之谜。

1949年有一架从重庆飞往迪化(今乌鲁木齐)的飞机突然失踪,1958年这架失踪的飞机在罗布泊东边的盐壳地上被发现,机上的人员全部死亡,尸骨俱在。本来是东西方向的飞行,不知何故却飞向正南而失事于罗布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