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魂牵梦绕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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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华人篇(1)

香蕉系列及其它

1996年的下半年,在国家博物馆有一个“香蕉系列”的展览。我感到很新奇,所以抽空去看了看。原来这是一位华人陶艺家的作品展。作品很多,占了满满一个大厅。据我看,华人艺术家在新西兰搞这样规模的展览虽不能说独一无二,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我对新西兰的华人画家比较了解,但对这位陶塑家却不甚了解。于是,我向老朋友陈康渭打听,结果不费吹灰之力,了解到他叫翁树木,祖籍福建。他来新西兰已有十多年。陶艺原来不是他的专业,他是一位自学成才的艺术家。

他的展览很有内容,所以我向大使建议组织全体馆员去参观一次。黄大使不但同意了,还说要和大家一起去。

新西兰一般的展览不收门票。但有些大型展览(如文物展览,馆方要花一大笔保险、运输和随展人员的费用)和个人展览(因为要付场租费)要收门票。门票可谓五花八门,学生和60岁以上的老人减半,学校组织的学生集体参观,是美术课的一部分,要全部免票。我和馆长是好朋友,所以打了个电话,几十号人全部PASS。

翁先生得知大使要来参观,特别高兴。早早就在门口等侯。他在表示了欢迎后,就给我们讲解这个展览的主题思想。

在新西兰,华人的历史可分为三代。第一代大约在100多年前乘木船漂洋过海而来。他们大部分在达内丁附近的金矿淘金;后来金子没了,第二代就修铁路,种蔬菜,还有的开餐馆、洗衣房;第三代就是“香蕉”,他们皮是黄的,瓤是白的。这种说法我以前也听说听说过,但以此为题搞一个展览却是第一次看到。我领会他的中心思想是,海内外的炎黄子孙,无论老的少的,要团结,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香蕉”们的世界观、价值观的确和他们的先辈们不同。这一点在香港回归问题上可以看出来。在回归前,新西兰的一家报纸曾对新西兰的香港学生作了采访和调查。他们表现出的态度有三种:一种认为香港是中国的领土,应该归还给中国,因此对回归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第二种对香港的归属稀里糊涂,因此态度无所谓;第三种人认为他们就是英国居民,担心香港的回归会影响他们的生活和前途,所以表示出疑虑。这三种人的比例大约是各占1/3。

“香蕉”的父母对香港的回归都感到这是中国人扬眉吐气的日子。我的朋友ALBERT WONG(黄锡廉,画家)是典型代表。他回忆起童年的时候,他的爷爷从江门到香港谋生,没有工作,只好在街上摆个小摊,英国警察举着警棍到处驱赶他们,逃得慢的挨打是家常便饭。所以,从小时候起,凶狠的英国警察的形象像烙印一样留在他的心里。他愤愤地说,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摆摊还要受洋鬼子的管制,真是岂有此理!由于在香港没有出路,黄先生十几岁坐船在海上漂流了几个月来到新西兰,其中的苦水几天几夜倒不完。在新西兰,他成为一名水彩画家,为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现在,他拿着退休金,闲暇时卖几幅画,日子过得很悠闲。我只要有空就喜欢去他家。他的夫人很勤快,园子里种着各种蔬菜豆角,每次去那儿她都要给我们摘一把。

黄先生为了恭逢其盛,专程去香港观看回归的庆典。可惜他不在惠灵顿,否则他也许能为“香港回归图片展”出点力。但是,事有主次轻重,这样重大的庆典我怎么好意思不让他亲自参加呢。

作为搞文化的外交官,我总是喜欢和文化界的名流打交道。GUY NGAN先生是新西兰知名的华裔艺术家,虽然他有一个很漂亮的中文名字“颜国楷”,我平常喜欢叫他“GUY”。入乡随俗Ⅱ巴。

到任后,在我的工作走上正规稍有余暇的时候,我就和科技处的老宋去拜访了他。

和中国的文人画家一样,GUY的家在惠灵顿市郊的山谷里。我们的车子左拐右绕走了半天才到。他的房子从外面看很不起眼,但到里面一看却是“别有洞天”。起居室、走廊和画室里都是艺术品,有的是他自己的作品,有的则是收藏品。古人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本人虽出身布衣,但也算上过高等学府,所以,“附庸风雅”起来也不算做作和别扭。我们很快像故友重逢一样地聊了起来。

GUY先带领我们参观了他自己营造的“中国园林”。说是园林未免有些夸张,因为它实际上只是一个天井。但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却有幽竹数竿,流水淙淙,还有一鉴小池塘,几尾金鱼在悠闲地游荡。园林里的奇花异草叫我惊奇。

他营造了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GUY是一位雕塑家,在开车来的路上,我们看见他的一件作品放置在公路的交叉处。新西兰国家虽小,但按人口算,艺术家的比例要比中国高,所以一个雕塑家要在那里占一席之地很不容易。GUY于1926年出生在惠灵顿,曾在英国皇家美术学院就读,担任过新西兰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GuY自己从来不说这些,我是从新西兰的WHO’S WHO(“名人录”)上了解到的。

GUY的作品有很大一部分是抽象的,但他也创作具象的作品。每一个新西兰人都知道英国的库克船长。他的一个铜铸浮雕像放置在国会大厦前的广场上。我每次经过那里或者在那徜徉都看见,但不知道作者是谁,“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作者就在我眼前:GUY!GUY的其它作品数不胜数,他还得过很多奖。我从心里为他感到骄傲。

GUY虽然出生在海外,但对中国文化和艺术有着深厚的感情。我在他家里看到了齐白石、徐悲鸿和刘勃舒的作品。GUY说,他解放初回国有幸见到了一代宗师徐悲鸿。

我发现GUY的名字很有意思。“GUY”在美国的英语中是一个俚语,意思是“家伙”。也许是知识层次和兴趣爱好不同的缘故,有一些华人说他不好接近,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我发现GUY很平易近人,我们“一见如故”。

在国庆招待会上与GUY夫妇交谈

GUY和我们谈起了他的姓NGAN。他说,他家的姓应该是“颜”,粤语的发音是“NGAN”,这个“颜”是颜回的“颜”,而且他就是颜回的后代。我记得1979年随科学院一个“中国植物学家代表团”访美时,接待我们的有一位孔X X教授,他是孔子的第72代传人,想必颜先生一定是颜回70代以后的子孙了。我开起了玩笑说:“您这个家庭出身在**********中日子一定不会好过。”GUY接过话茬风趣地说:“我早知道要搞**********,所以我到新西兰隐藏起来了。”

GUY留我们吃了中饭,然后他说要带我们去看一座寺庙。我感到很新鲜,在异国他乡,居然还有中国的寺庙。GUY说,在新西兰有好几座这样的庙。

寺庙离GUY家不远,我们散着步就走到了庙门口。这里是一个幽静的小山谷,山坡上苍松翠柏,鸟语花香,一条清溪流淌F来;几间很像中国寺庙的建筑物矗立在谷底的平地上。GUY为寺庙创作了大梁的雕刻,是和尚们的好朋友。我们刚进入山谷,庙门就洞开了。一位和尚把我们领了进去。

这座庙里有七八个和尚,有日本籍的,有泰国籍的,还有一名洋和尚,他是英国人。和尚们在一起吃饭,每天按时打坐念经。不过他们都是“自费”和尚,因为在新西兰他们不能像正宗的和尚一样出去“化缘”。

告别时,和尚们说,他们对中国的宗教政策和和尚们的生活很感兴趣。我回到使馆立即弄了一些小册子给他们寄了去。

以后我曾几次去拜访过GUY,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陪同田森教授的那一次。

田森教授是国内知名的社会学家。他这次出访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是想对两国的社会问题作一次调研。文化处在使馆就像一些国家政府里的“不管部”一样,接待田教授的任务又落到了我的头上。

GUY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在新西兰生活了70年。

他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所以,我约了画家陈康渭一起驱车去了GUY的府上。GUY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40年代,新西兰的白人政府对华人采取歧视政策。一次,GUY出国探亲回来,进关时移民官居然说他没有入境签证不:让他进关。GUY据理力争说,他是新西兰公民,持有新西兰护照,为什么要入境签证。但那个官员还是胡搅蛮缠。

GUY气极了,他转过身,举起护照,用流利的英语对着长长的入关队伍说:“女士们,先生们,我持有新西兰护照,但这位官员不让我回新西兰。你们如果也持新西兰护照的话,你们也将和我一样无家可归了。”这一喊引起了队伍中的一阵骚动,大多数人谴责这种歧视华人的行为。这个官员自知理亏,红着脸对GUY说这是一个误会,很快为他办理了入关手续。

KEITH

中国有句俗话说,“人75可貌相,海水75可斗量”。此话一点不假。眼前的这位老华侨,乍一看很像一个饱经风霜的大西北老农民。谁曾想他竟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惠灵顿“加里福尼亚园林世界”的总裁。

他叫“KEITH LOWE”,中文名叫“刘桂萼”,但是我还是人乡随俗地叫他“KEITH”。

KEITH的穿着很朴素,我只能用“刚刚从菜园子里走出来的憨厚的菜农”来形容他。他黝黑的皮肤和脸上刀刻似的皱纹说明了他的勤劳。

他看起来很平凡,但是他70多年的经历却充满了传奇色彩。

KEITH于1924年出身在香港至广州公路边上的一个小村子里。那时他家里很穷,他小小年纪就向“老外”出售荔枝,赚钱来补贴家用。他父亲虽然去了新西兰“淘金”,但是家里仍然一贫如洗。

1937年,KEITH来到新西兰。13岁的刘桂萼当时只能说中国人都很难懂的粤语,一上学听到的是英语,他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但是,吉人自有天相,一个名叫“KEITH SMITH”的孩子帮助他学习英语。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刘桂萼在施洗时把名字改成了“KEITH LOWE”。

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KEITH因为英语太差,失去了上高中的机会。为维持生计,他在惠灵顿的古巴街上摆起了一个水果摊。50年代,他在一间30平方米的房子里卖鲜花和盆景。由于KEITH很善于经营,他的小商店买卖越做越大,铺面显然不够用了,于是,他就到近郊的MIRA.MAR转悠。一天,他开车经过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物。这是报社存放纸张的仓库,它原是SHELL石油公司的储油罐。

KEITH找到了房主,说明了他想租用一小部分出售鲜花的意思。老板简直不能相信,但是他很大方,答应KEITH可以免费使用一年。

KEITH这一下真是“一发不可收拾”。现如今,他的“加利福尼亚园林世界”不但买下了整个大油罐,而且还把地盘扩展到附近的几十亩土地上。KEITH还在“大油罐”的一侧开辟了一个诺大的停车场。每逢周末,这里真是车水马龙,一片繁忙景象。在惠灵顿地区,只要提起“加利福尼亚园林世界”,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KEITH是南茜的妹夫,我到任后不久就认识了他。我的前任也介绍说,文化处在他的“园林世界”举办过小型展览。我和KEITH很快成了好朋友。他邀请我去参观了“加利福尼亚园林世界”。

在KEITH的陪同下,我向“大油罐”走去。进门的地方摆着各种各样的装饰花园的水泥雕塑。翩翩飞舞的小天使好像在欢迎客人的到来;7个小矮人的憨态似乎在取悦着来宾的欢心;狮子像卫士一样蹲坐在……

进入大门,眼前展现的是无以数计的货架。货架和地上摆放的商品真是琳琅满目:各式花盆和干花、花肥和农药、贝壳和小摆饰,应有尽有。在一面的高台上,还开设了一个咖啡馆。从这里可以看出KEITH独到的经营思想。城市人经过一周的紧张工作,愿意到这里来购物,即使不买东西,周末和假日来欣赏一下花草树木,吸吸新鲜空气,这难道不是城市白领人最好的休闲方式?

来到花木园,我禁不住感叹起来。我除了1979年随科学院的“中国植物学代表团”赴美国考察时看到过很多植物园外,这样大的人232营造的花木园林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它实际上是澳洲最大的人工园林)。在这个七八公顷的园林里放着几万盆花。可惜我的植物知识太贫乏,只认得鬼脸花、水仙花,还有仙人掌和仙人球。令人惊奇的是,KEITH用了20多年的时间培植的中国盆景,很受新西兰人的喜爱。可惜前年一只他最喜欢的盆景被“梁上君子”窃走,后来虽然追回,但那时它已是“凤凰成了秃毛鸡”。

园林的出口处除了摆着袖珍型的小盆景外,NEITH还开设了园林工具和花种的柜台。由于园林庞大,KEITH雇佣了十几个打工仔。他的夫人和孩子们都是雇员。我不好问KEITH的资产有多少,估计没有上千万的资金是绝对经营不了这样的园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