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请君难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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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这又是君平岳从未见过的一面,即使当初遇刺受伤,她也不曾在人前表现出一丝的痛楚,何况是流泪?是什么样的交情,能让她付出如此深的情感?而她到底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时而精明,时而迷糊,时而骄傲,时而婉转,就像飘忽不定的浮云,风影飘摇。

他递上一方帕子到她面前,算是无声的安慰,而谢晴初看着眼前的手帕,像意识到什么,连忙用手背擦去眼角的痕迹,吸了吸鼻子,尴尬的朝他笑笑,“这酒还不是喝的时候,有些呛,这不,都挤出泪来了,不喝了不喝了。”

君平岳不拆穿她蹩脚的谎言,甚至是有些心疼她的眼泪,声音不若方才的冷硬,缓了缓道,“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如果殿下方便的话,随时都可以成行的。”她淡淡的说道,眼睛望向前方的拱门,神情虚无缥缈。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启程吧!”他顿了顿道。

谢晴初点点头,心想,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这天是风和日丽的春日,本应是个出游散心的好日子,最合适三五知己围席而坐,把酒谈欢。可是这天对谢晴初而言却是个伤感的日子,凭吊着她的过去,还有忠心护她的属下。

在金汴城郊的一处偏远的山坳,立着一座座修葺齐整的坟墓,而在最前面的一座最大,最为精致,似乎是合葬墓。

而谢晴初则是站在这座墓前,扫尘,除草,摆上菊花,鲜果,默默的在坟前撒上酒。

累了,便随意的坐下来,倚着冰凉的坟,像靠着朋友似的,轻轻低喃起来,“你们都看走眼了,跟了我这个没用的主子,明明……明明说好一回去就要为你们主婚的,办不到不说,还累得你们有家归不得,很无能是不是?你们心里也在怪我吧?”

她落寞的自言自语着,“可是我也回不去了呢,变得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样就公平了是不是?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我答应你们,以后一想到办法就把你们迁回去,就别怪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想伸手去摸摸那冰冷的石碑,却又像烫手般急急收回,眼前已经蒙了一层水雾,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浮现的,是巧笑倩兮的蝶舞,英姿飒爽的无岚,刚直不阿的云非……他们一个个的样子还那么鲜活,也学着他们的主子那般的不受约束,怎么能习惯孤寂的留在这异国的山间?怕是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心安吧?

君平岳就在离她的不远处笔挺的站着,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袍,迎风玉立,显得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愁绪,连他的思绪都飘至远方。他还记得,那一日,当他赶到时,看到到处是血腥弥漫,尸横遍野,便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翻遍了各处,唯独不见她的踪影,生死成谜。虽然不理解为何她与手底下的人交情厚如亲人,可也吩咐了属下为他们料理身后事,权当做善事吧。若让认识他的对手知道,恐怕别人还不信,原来他君平岳还有为善的一天。

其中,他只认得她的贴身婢女蝶衣和侍卫云非,其他人皆无法立碑。而找到她属下的墓,便找出当日的幕后指使,是她的第二个要求。

他让她一个人静静的凭吊,自己只是远远的看着,看她压抑的埋头哭着,伤心的低语,到最后竟像是哭晕了过去似的,没了动静。他的心倏地收紧,便快步走上前去,拉起她的身子,看见她红如兔子的眼睛,还含着泪,可分明是开着的,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正想着离开,却被她微微一使劲,反手抱住,继而便闻得胸前的人儿一阵嚎啕大哭,哭音悲惨而孤绝,他竟没有推开她,忘了自己最不喜女子哭哭啼啼的,反而不由自主的将她拥紧了些许,任得她把心里的苦都喊出来。

本来,本来还有些事情要告诉她的,可是现下这个样子怕也是不合适,罢了,改日再提吧!

谢晴初压抑得太久了,她从来没有接受他们已经离开的现实,自己一直在逃避着,骨子里的要强也不允许她脆弱的哭出来,可是,今日真切的看见他们被埋在冰冷的地下,成为一杯黄土,终于避无可避了。

现在的她,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哭诉的怀抱了,君平岳的靠近正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一个放肆的机会,她不再浅笑,不再倔强,不再压抑,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而且从今以后,她就要使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身份,那些过去的,终将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