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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短暂快乐(1)

6.1 离歌

妩叶走出了大帐,头曼看着她的背影,握紧的拳放开又握紧,再松开,终究还是放不下,我叹气,他亦叹气:“走吧,留下来会更痛苦。”

“冒顿他?”我的疑问写满心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头曼站起身:“他会按他自己的意思活下去,但你不能让他知道这些真相,永远不能!”

“他早已没有什么自己的意思,不过都是按你的计划痛苦地活着,你确实可怜,可他比你更可怜。不过即使我不去告诉他这些,他早晚会知道,天下哪有什么秘密。”我说。

“我却相信有些秘密会随着死亡永远成为秘密。”头曼看向我,已经恢复了王者的气质:“回去吧,早些休息,明天一早上路。”

“我可以明天走,但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和冒顿说?”我担心头曼的话让冒顿疯狂。

“太多的在意会让你牵挂,永远无法放开。”头曼凝视着我:“我不会告诉你我将如何对冒顿说。”

“如果我留下又会怎样?除了你说过的叶护,我只想知道你会怎样对冒顿。”我真的在心底担心冒顿,那不仅是同情、怜悯,还有一种疼惜。

“冒顿会受更大的伤害,你亦如此,我不想再制造一个妩叶的悲剧,更不想制造玉满的悲剧。等他的羽翼丰满了,他会去找寻你。不过你不要忘记今天的约定,不要告诉他曾经的真相。”头曼说着,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慈爱。

我迎向他的目光,坚定地说:“除了我和叶护,莲丫和额琥让我一起带走吧,留下会死,我知道。”

许久,头曼缓缓地说:“可以,不过那些鸽子要留下,不能让你们有给冒顿报信的机会,这个你应该明白。”

我点头,心下却在悲哀,看来冒顿的身边有头曼的眼线,他所作的一切都在头曼的掌握中,如果不是头曼有意为之,冒顿必是凶多吉少。我默默地向外走去,我无法不去按头曼的安排去做,是的,留下会无法无视悲剧的发生,却又无力阻止这必将落幕的悲剧。离开会给冒顿以希望,或是意念,让他勇敢地生存下来,只是不要像头曼这样的变态。

头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可以爱冒顿,但不要同情和怜悯他!这是我最后的忠告,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

我只停了一下脚步,就更快地走出大帐,不会有爱的可能了,冒顿只会恨我的离开,恨我没有信守与他的约定。

我默默地向河边的白桦林走去,不敢看向天空,因为会落泪,我的心为所有的人疼,也为自己疼,我何止无法主宰自己的情感,连自己的命运一样无法主宰,只能这样飘来荡去,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在等待中矛盾、煎熬、痛楚。

突然想起“前世500次的回眸,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50000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深情相拥。”这句话,我浅浅地笑,心重重地疼,爱情就象一场心跳的游戏,跳过后就回复到平静。

而我的爱情也许要从离别时开始,那不是同情和怜悯,是责任,是上天安排我与冒顿相遇,让我来做他的药,但绝不能是毒药。

我跑进白桦林,在很多白桦树的眼睛注目下,我抽出防身用的小匕首,在一颗不起眼的树上,用汉语刻下对冒顿的话:“如果有这样一个人,陪你走了一程,彼此爱到刻骨铭心,最后却无法携手到白头。或许会哭,会痛到麻木,会感到生不如死,但你绝对不能放弃生存的权力,更不能违背做人的准则。”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突然巴特尔跑到了我身边,我抱起它,向它后面张望,叶护走了过来,看到我,笑得灿烂。

我连忙低头擦干泪水,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麻木,只好靠在白桦树上。叶护上前扶住了我,我摇头,淡淡地说:“没什么,一会儿就好。”

叶护对我笑笑:“你的巴特尔好可爱,找不到你总在呜咽,我用了几块上好的牛腿肉才让它信任,这不,它就寻了你的气味找来了。”

我勉强笑笑:“我竟忘了它!”

叶护看着我,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看你很是落寞,满是沉重,刚才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我连忙摇头:“一路奔波,累了!”

终于,双腿又恢复了知觉,我和叶护缓缓向大帐走去,每掠过一棵树时,我就会抚摸它的眼睛,并默默祈祷,让它为我好好看着即将开始的惨剧。

叶护看着我的举动,笑着说:“只有白桦树上长满眼睛,每一个都带着忧伤,看着这片多情的草原。”

我点头:“多情所以忧伤,深情所以伤痛,痴情所以无奈……”

叶护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眼底有着一种明了、一种坦然。

虽然这里的秘密太多,可是每个人心里都和明镜一般,只是当局者迷。

刚出了树林,头曼的护卫就迎了上来,回到大帐,竟然满是欢声笑语。妩叶也在,依旧坐在头曼的右下方,依旧带着笑,我只能无语,走到妩叶的身边,坐下时轻触她的手,冰冷异常。妩叶对我和叶护笑笑,泪光闪现,还有托付。我点头,心中轻叹……

饭菜摆在面前,我没有任何胃口,这时,鼓乐响起,叶护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眼底仍有疑问。

头曼突然看向我:“凝烟!唱首歌吧,听说你的歌能让沙漠中的花盛开。”

我迟疑,却看见他眼中的警告,只好瞪回去,起身,大帐中静得吓人,不自觉我带上冷笑,真是可悲,一群被头曼控制的人。

在乐手的身边站定,我轻轻喉咙,只想起一首《离歌》,却心明,在此时不能唱这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将《天亮以后说分手》唱了出来:

“天亮以后说分手我不敢要你为我等候,

天亮以后说分手是多情让人无情,

走在那人生风沙谁看见男人有血有泪,

冷冽的风谁在唱着离歌,

黑夜沉沉你眼里有恨火,

用力拥抱爱狂烧将成灰烬,

不应该动了真感情明日天涯,

又多个人心碎,

天亮以后说分手你答应我绝对不回头,

天亮以后说分手爱是不完美最美,

心如刀割也沉默是谁说男人无血无泪,

这一刻你是眼中唯一,

这一刻你是心中唯一,

这一刻我在你的梦里,

这一刻你在我的梦里。”

很庆幸,很多人没有听懂,但我确信头曼、妩叶能明白,这不过是他们纠葛的浓缩,也同样是我唱给远方的冒顿……

一夜无眠,拂晓,我和莲丫、额琥、还有巴特尔就上了马车,马车中还有昏睡的叶护,莲丫莫名,额琥明智地选择闭嘴,挥动鞭子,马车缓缓启动。

远处,我看见一簇火把,火把下,头曼骑在一匹黑骏马上,望着我们,妩叶站在傍边,几次想要冲过来,又忍了脚步。

几句《离歌》清亮又撕裂地吼出,送给他们,也送给自己,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爱情

最后我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

……

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

原来爱是种任性不该太多考虑

爱没有聪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

……”

天仍旧黑着,看不见星光,也看不到朝阳,前方只有一片茫茫的草原……

6.2 伏击

天雾蒙蒙的,即使走了3个时辰后,依旧是雾蒙蒙的,就好像我的心情。

额琥终于打破了沉默,问我:“我们为什么要走?去哪里?”

我摇头:“有很多原因让我们走,可我不能说。只能告诉你,匈奴不能呆,精绝不能回,月氏不能去,不知道哪里可以停留!”

额琥听了反而有一种兴奋:“这样也好,我们就可以南下去中原了,听说那里能学到很多在这里学不到的东西呢。而且,我们现在就是在往南走。”

我回忆着现在中原的朝代,应该是秦始皇的统治,一直很崇拜这个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有机会回到古代,真想去看看咸阳宫的宏伟,这个帝王的威严。不过,想想又觉得很难成行,我们现在标准的胡人模样,很难入关啊,正觉得可惜,突然又想到,如果我们改妆进入了,冒顿定是难以进入,中原反到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心下一宽,却因想到了冒顿,心又疼了……

就这样一路向南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的清晨,叶护还没有醒转,莲丫有些担心,额琥说:“看来,这药效是要坚持到他绝望地知晓无法回头,才会失效。”

我点头:“我宁愿自己也能昏睡,不这样清醒。”

“我这是在哪儿?”叶护这时醒转过来。

“南下去中原秦朝的路上。”我说,额琥听了,回头望了我一眼,满脸的兴奋,扬起手中的马鞭,催促着马儿飞奔。

“为什么?”叶护很是惊讶。

“你父亲的安排,我并不明白。”我撒了谎,但不完全是谎言。

叶护皱了眉:“为什么让我和你一起离开,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其实也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你父亲并不想娶我,只好这么安排。你的母亲,她……”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叶护却释然地说:“我的母亲只会留在草原上陪伴父亲,她不会离开,只会对我有不尽的牵挂。”

我心下叹气,叶护并不知道他父母的秘密,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叶护看向我:“我们为什么去中原,而不是去找冒顿哥哥?”

我深吸口气:“我们不能去见他!”

叶护凝视我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我在心底感激他的缄默,因为实在无法回答他的疑问,会疼,会哭。

许久,叶护挪开了凝视我的眸,淡淡地说:“我们为什么是去中原?”

“你不想去吗?”我反问。

叶护摇头:“无所谓想与不想,只是不喜欢他们对我匈奴的残暴,也想不明白始皇帝为什么非要对我们开战?但他们的文化还是让我神往。”

额琥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到觉得并非是始皇帝对我匈奴残暴,只不过因为河南地【1】,是兵家必争之地,它就好似一个楔子插入到中原的边疆区域,可以说将秦朝的北部边境撕开了一个缺口,这样不仅使和河南地相邻的云中、雁门、上郡等边疆郡县直接暴露在我们匈奴铁骑的攻击之下,而且对秦朝的都城咸阳也构成了威胁,所以始皇帝才与我们对决的。如果说残暴,他可不及乌孙、东湖、月氏对我们匈奴来得残忍。”

叶护亦点头:“可是父亲一样对草原上的部族也进行了征战,虽然说是统一使匈奴强大,可是仍旧无法与这些部族抗争。”

额琥继续说:“虽然我讨厌征战,但是我的父母兄长都是被东湖人所杀,还是希望能有一天,为他们报仇,也希望能有一天,再没有战争。”

听他们的对话,我暂时放下对冒顿的心疼:“对于始皇帝对匈奴的战争,我听说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是什么?”他们异口同声地问,莲丫也看向我。

我揉搓着膝上的巴特尔说:“我听说的是奉秦始皇之命入海求仙的燕人卢生等人空手而返,害怕秦朝严酷刑法的处罚,不得不编造了‘********也’的谶言,来转移秦始皇的视线,而谶言一出,就让秦始皇下定了讨伐匈奴的决心,才有了大将蒙恬率兵30万出征病一举夺取了河套地区,此战你们匈奴后退七百余里,血流成河啊。”

“怎么会是这样?”额琥有些愤怒,叶护淡然地说:“其实,征战不过是成就统治者的野心罢了,什么都可以成为理由和借口,对于百姓来说却是最大的灾难。”

我点头:“所以我讨厌谶言,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编出来的谎言。”

叶护看向我:“就好象‘得凝烟者得天下’的谶言吗?这个确实令人讨厌。”

我对他笑笑:“这个我到不在意。战争有时会有好处,就像你们匈奴退出了河套地区,而秦朝征调了内地的中原人进行了屯田,使那里成为粮食产地,百姓也可以安居乐业。”

“可对我们匈奴来说,就不是好事,被迫放弃了河套地区那样好的一块草场,向北退却七百余里,远走漠北,寒冷的水草瘠薄之地,是单于内心最大的伤痛和耻辱。”额琥说:“也由此,东湖、月氏才敢对我们发动战争。”

我怀里的巴特尔突然支起了耳朵,我们停止了对战争的讨论,向外望去,不知不觉中,我们竟然已经到了草原的尽头,前面就是一小片沙漠,左边是山梁,右边是条河。

我走下马车,这是一片奇特的景致,一边是山川,一边是平原,一边是生机,一边是死地,哪里才是正途。

叶护也走了下来:“看来我们已经出了草原,前面就是狼山,过了狼山就出了匈奴的地界了。顺着河走,可以到月氏,过了沙漠就是大宛,出了山谷,就是秦国。”听不出他的话里是悲伤还是喜悦,淡淡的味道让人心安,不必再去担心前方的路途遥远、危险。

吃了些车上备好的干粮,我们又去河边做了水的补给,回到车上,向山梁驶去。进了山谷,巴特尔就开始不安,焦躁得撕扯我的裙脚。我有些疑问,让额琥将马车停了下来:“也许是巴特尔发现了什么危险。”

正说着,山谷两边的草丛里就站起了好多的人,他们不像士兵,也不像土匪,却将我们的马车包围了,来不及惊恐,我们只能面对。

叶护挡在我的身前,对那些人说:“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我所有的钱物都可奉上。”

对于叶护这种舍财保命的做法我很认同,可是那些人面无表情地瞪着我们,不开口说话,也不展开行动。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山谷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6.3 故人

我们都紧张起来,却只能保持沉默,以观事变。

随着马蹄声渐进,一个骑着白马的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直到能看清轮廓,竟是一个白衣女子。

莲丫突然兴奋起来,就要跳下马车,被额琥紧紧抱住,就在这当口,那白衣女子已到了近前,眼波扫过我们,脸上也现出惊讶:“莲丫?叶护?”

我听了一惊又是一喜,额琥放开了莲丫,莲丫扑向那女子。

叶护对那女子笑笑:“芙蓉!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