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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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巫婆”刺杀军官(1)

就在圣厄斯塔舍纪念日的这天早晨,我们年轻的学生朋友约翰·弗罗洛起床穿衣服时,发觉他裤子口袋里的钱包没有半点钱币的响声了。他愁眉苦脸地穿上衣服,在他系鞋带时,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但他还是把想法抛开了,可是它又回来了,显然他头脑里正在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把帽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说道:“算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呢!我去找哥哥。虽然这可能会挨训,但却可以捞到一笔。”主意已定,他便捡起帽子,大有豁出一条命的架势,走出门去。约翰来到了圣母院门前,他又踌躇起来。刚好有个听差从修道院走出来,他拦住问:“副主教大人在什么地方?”

“我想他在钟楼上那间密室里。”听差答道,“不过,我劝您最好别去打扰他,除非您是教皇,或是国王陛下那样了不起的人物派来的。”

约翰一听,高兴地拍了一下手,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可以看一看那间赫赫有名的巫窟!”这么一想,他毅然决然地闯入那道小黑门,爬到柱廊上,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把那走不到尽头的楼梯骂得狗血喷头,终于看见了一根从侧面加固的小柱子和一扇低矮的尖拱小门。钥匙就插在锁孔里,门虚掩着。他蹑手蹑脚地轻轻推开,放大胆子把脑袋伸进那道门缝,看见的是一间阴沉沉、几乎没有一点亮光的陋室。有一把大扶手椅和一张大桌子,无数罗盘、无数蒸馏瓶、无数吊在天花板上的动物骨骼,一个滚在地上的地球仪,乱七八糟的药水瓶,放在古怪离奇涂满图像和文字的羊皮纸上的死人头盖骨,还有一大摞手稿。总之,全是科学的各种垃圾,而且在这堆乌七八糟的东西上面,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但这密室并非无人,安乐椅上坐着一个男子,他背朝约翰,来人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和后脑勺,但约翰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秃头,正是自己那严肃的哥哥。他正伏案看一本有古怪插图的书稿,似乎由于某种念头不断侵袭他的沉思,而显得心慌意乱。只听见他高声嚷嚷:“对,玛努是这么说的,佐罗阿斯特是这样训导的,日生于火,月生于日。火乃宇宙之魂,其基本原子川流不息,不断倾注于世界。它们在空中的交汇点就是光,在地上的交汇点就是金……这并非梦幻,而是大自然的普遍规律……可是,怎样才能从科学中分离出这普遍规律的奥秘呢?”

“活见鬼!”约翰在一旁说道,“为一个埃居,等老半天了!”

他故意在门外走了几步,弄出声响,好像有人刚刚到,在向屋里的人通报似的。

“进来!”副主教从密室里高声喊道,“我正等着您呢,故意把钥匙留在锁孔里,雅克大人。”

学子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在这样的地方来了这样一个客人,这叫副主教感到十分尴尬,他不由得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寒噤,说:“怎么是你,约翰?”“反正都是同一个J 字母开头的。”学子涨红着脸,厚着脸皮,轻轻地答道。

克洛德又板起了面孔:“你来这儿干什么?”“我的哥哥呀,”学子答腔,竭力装出一副既得体,又可怜的样子,带着天真无邪的神情,“我是来向您请求……”“什么?”

“一点我迫切需要的教诲。”约翰不敢大声再说下去:“还有一点我更急需的钱。”这后半句突然顿住,没有说出来。“先生,我可对您很不高兴。”副主教的语气很冷淡。“唉!”学子叹了一口气。克洛德把坐椅转了四分之一圈,目不转睛地盯着约翰,说:“见到您可真高兴!”

这是一句十分可怕的开场白。

“约翰,每天都有人来向我告你的状。那次打架,你用棍子把一个叫阿贝尔·德·拉蒙尚的小子爵打得鼻青脸肿,那是怎么回事?”“噢!”约翰说,“小事一桩!是这个坏小子寻开心,骑着马在烂泥里猛跑,溅了同学们一身泥!”

“你把那个叫马伊埃·法尔热的袍子撕破了,又是怎么回事?”副主教继续说。

“呸!只不过是蒙泰居的蹩脚小斗篷罢了!”“诉状上明明说是长袍,而不是小斗篷,你究竟懂不懂拉丁文?”约翰一声不吭。

“你到底想干什么?”副主教干巴巴地问。“好,实说吧!我要钱。”约翰勇敢地回答。一听到这毫不为难的表白,副主教马上换了一副面孔,露出老子教训儿子的表情。

两兄弟就此话题争论不休,约翰一直向哥哥强调他需要的是金钱。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别作声!”副主教边说边把一根手指按在嘴上,“雅克·夏尔莫吕来了,听着,约翰,”他又低声添了一句,“你在这里看到和听到的,千万别说出去。快躲到这个火炉下面去,一点声音也别出。”

约翰蜷缩在火炉下面,灵机一动:“好吧,克洛德哥哥,给我一个弗罗林,我就不出声。”“住口!我答应你就是了。”“要马上给。”

“拿去吧!”副主教气呼呼地把钱包扔给他。约翰又钻到火炉底下,房门正好这时被推开了。

来人身穿黑袍,神情阴沉。约翰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来人的衣着,十分寒酸。而来人脸上却略带几分温柔,不过那好似一种虚情假意的温柔。接着,约翰又缩回到他的洞里了,心想这样狼狈不堪地蜷缩着,何时才是终点,不禁暗自伤心。

对于这个来客,副主教连站起来一下都没有,只是做了个手势,叫他在门边的板凳上坐下,好一会儿都一声不吭,然后用几分恩主的口气对他说:“日安,雅克大人。”

“您好,大人!”雅克大人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喂,搞成了没有?”

对方苦笑着答道,“我不停地鼓风,灰也挺多的,就是没有半点金子。”

两人探讨了一番炼金术,彼此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对啦,我差点忘记了!请问,我什么时候把那个小妖精抓起来?”“哪个小妖精?”“就是大人知道的那个不顾教廷禁令,每天到广场上来跳舞的吉卜赛小妞!她有一只鬼魂附体的山羊,会认字、会算术。单凭这只山羊,就足以把全部流浪的波希米亚人都绞死。起诉状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办马上就能办。何时动手?”

副主教脸色煞白,“到时我会告诉您的。”他声音含混不清。“请大人放心。”夏尔莫吕微笑着答道。克洛德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夏尔莫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窗洞口的一张大蜘蛛网。恰好就在这时,一只正在寻觅3月阳光的苍蝇,一头撞上蜘蛛网被粘住了。蜘蛛网一振动,那只大蜘蛛顿时猛扑向苍蝇,用两只前触角把苍蝇折成两段,又把丑恶的吻管刺进苍蝇的脑袋。夏尔莫吕不由得说道:“可怜的苍蝇!”并伸出手来要去救它。副主教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说:“雅克大人,让命运去做主吧!”

夏尔莫吕回过头来,惊愕不已。就在这时,从炉底下传出一种吃东西的咀嚼声,夏尔莫吕本来就心神不定,一听这声音越发紧张了,问道:“什么声音?”原来是约翰躲在炉底下觉得非常无聊,东摸西找,总算找到了一块老面包皮和一块发霉的奶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嚼起来,全当一种安慰和一顿早餐了。“那是我的一只猫,正在下面饱餐一顿呢。”副主教赶忙说道。夏尔莫吕听他这么解释,也就心安了。这时,副主教担心约翰再耍什么新花招,于是提醒这位可敬的弟弟说,他们还得一起去门廊研究几个雕像呢。两人走出了密室,约翰如释重负。

他从洞里爬出来叫嚷道:“两只猫头鹰总算走了,烦死了!我得赶紧带上大哥的钱袋下楼去,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换酒喝。”他就像一只鸟儿,欢蹦乱跳,沿着螺旋楼梯直冲而下。到了广场,他听见背后有人扯着大嗓门,连声破口大骂:“上帝的血!上帝的肚皮!假正经的上帝!”

“这肯定是我的朋友弗比斯队长!”约翰嚷了起来。副主教此时正向夏尔莫吕津津有味地解说,突然听到弗比斯这个名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骤然顿住,这叫夏尔莫吕不知所措。副主教转过身去看见了他的弟弟正同一个魁梧的军官攀谈,那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是您呀,弗比斯队长!”约翰拉起他的手说道,“谁惹您了?您可骂得真带劲呀。”

“对不起,哥们。”弗比斯摆着手答道,“脱了缰的马,一下子停不住呀。我刚从那帮假正经的女人那里出来,每次出来,胸总是堵得慌,得吐出来才痛快。”

“那您想不想去喝两杯?”学生问道。“那敢情好,可是我身无分文。”“我有!”约翰神气活现地把钱袋掏出来给队长看。这时,副主教也尾随到他们身边,仔细观察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经过一番商议,两人向夏娃苹果酒家走去。副主教跟着他们,神色阴沉而慌乱。自从上次同格兰古瓦谈话以后,弗比斯这个该死的名字就一直同他全部的思想混杂在一起。走到一条街的拐弯处,传来一阵巴斯克手鼓声,然后克洛德听见军官对学生说:“天杀的!赶快走。”

“为什么?”“我怕被那个吉卜赛姑娘看见。”“哪个吉卜赛姑娘?”“就是牵一只山羊的那个。”“艾丝美拉达?”

“正是,约翰。我老是记不住她那个鬼名字。快走,我不想这姑娘在街上跟我搭讪。”

“你认识她吗?”

听到这儿,副主教看见弗比斯揶揄一笑,欠身贴近约翰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弗比斯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

“此话当真?”约翰说。“以我的灵魂打赌!”弗比斯说。“今晚?你有把握她会来吗?”

“这还用问,这也值得怀疑?”

“弗比斯队长,您艳福不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