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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巫婆”刺杀军官(2)

这些谈话把副主教气得浑身直哆嗦,因此他不得不停下来,像个醉汉似的靠着一块界石,然后又追上那对大活宝。等到赶上时,他们已换话题了。

夏娃苹果是一家有名的酒馆,座落在行会旗手街与大学城环形街的交角处。这是底楼的一间大厅,大厅里摆满了桌子,墙上挂着发亮的锡酒壶,经常座无虚席。临街有一排玻璃窗,门旁有一排葡萄架,门上方有一块哗啦直响的铁皮,用彩笔画着一只苹果和一个女人。经过日晒雨淋,已经锈迹斑斑,它安插在一根铁扦上,随风转动。这种朝街的风标,就是酒店的招牌。

夜幕渐渐降临了,街口一片昏暗。酒馆灯火通明,透过窗上的破玻璃,可以听见酒杯声,咒骂声。大厅里可以看见上百张密密麻麻、模糊不清的面孔,不时发出阵阵哄笑声。有个人却在这声音嘈杂的酒馆门前踱来踱去,不停地向里张望。

酒店的门终于开了,走出来两个酒徒。披斗篷的汉子连忙轻轻一闪,躲进街对面的一个门廊里,监视着他俩的动静。

“约翰,我约那个小妞在圣米歇尔桥头幽会,我只能把她带到桥头那个法露黛尔老太婆家里去,得付房钱。约翰,行行好吧!神父一整袋钱,我们都喝光了吗?”

“想到刚才痛痛快快地花钱,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快告诉我,是不是还剩点钱?快拿出来,要不我就要搜身了。”学子并没有答话,弗比斯忍无可忍地叫嚷起来,并用劲把醉醺醺的学子一推,学子撞在了墙上,浑身软绵绵地倒在石板路上,弗比斯见状径自走了。

披斗篷的人一直跟踪着他,这时走到学子跟前停了片刻,好像犹豫不决,随后一声长叹,继续跟踪卫队长去了。卫队长走到拱门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但他并不担心,暗自想道:“跟踪吧!反正我没钱。”

卫队长生性胆大,又有长剑在手,并没有把这小偷放在眼里。“先生,您要是像我所想的,是个贼,那您是白费劲。我是个破落户,到旁边去打歪主意吧,这所学校的小礼拜堂里倒有真正的上等木料,全是镶银的。”

那个人影从斗篷里伸出手来,重重地抓住弗比斯的胳膊,同时开口说:

“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活见鬼!”弗比斯说道,“您知道我的名字!”“我不仅知道您的名字,还知道您今晚有个约会。”斗篷人接着说,他的声音像从坟墓里发出来的,弗比斯听了不禁目瞪口呆。“是7点钟,在法露黛尔家里。”

“一点不差。”那鬼影嘀咕道:“跟一个女人幽会吗?她叫什么名字?”“艾丝美拉达。”一听到这个名字,那鬼影的铁爪狠狠地晃了一下弗比斯的胳膊,“弗比斯,你撒谎!”

卫队长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什么野僧啦,鬼魂啦,顷刻间全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眼里只看到一个家伙,心里只想到所受的侮辱。“好啊!有种!”他怒不可遏,结结巴巴地说道。一下子拔出剑来,接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来!就在这儿!看剑!让血洒满石板路吧!”

然而对方却没动弹,看到对手摆开架势,便说:“弗比斯队长,别忘了您的约会。”他说这话时,由于心中的苦楚,声调微微颤抖。“队长,”那个人又说,“明天,后天,1个月或者10年之后,您随时可以找我决斗的,不过现在您还是先去赴约吧。”

“没错,”弗比斯说,好像在给自己找台阶。一说完,把剑再插入剑鞘。“先生,您这样有礼貌,我十分感谢。明天有的是时间,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您这个人看起来像个男子汉,那就把这场决斗推迟到明天吧。我赴约去了,定在7点钟,您是知道的。”说到这里,他挠了挠耳朵,再接着往下说:“啊!我忘了!我一分钱也没有,没法付那破房钱,那个死老婆子非得要先付房钱不可。”“拿去付房租吧。”弗比斯感觉到冰凉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枚大钱币,他忍不住握住那人的手。“上帝啊!”他叫了起来。“但我有个条件,”那个人说,“您得向我证明,您说的是真话。这就需要您把我藏在某个角落里,让我亲眼看看她是不是您提到的那个女人。”“我才不在乎呢。”弗比斯应道。

随即他们快步前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圣米歇尔桥上。弗比斯对同伴说:“我先带您进屋去,然后再去找我的小美人。”弗比斯在矮门前停下,狠狠捶门。只听见一个牙齿漏风的声音问道:“谁呀?”卫队长应道:“上帝身体!上帝脑袋!上帝肚皮!”门立即开了,只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盏老油灯,人抖抖索索,灯也抖抖索索。老太婆一身破旧衣裳,脑袋摇来晃去,头上裹着一块破布。屋内残破不堪,如同老太婆一样衰败。弗比斯一边骂个不停,一边拿出那一枚埃居,说道:“要圣玛尔特房间。”老太婆顿时把他看成大老爷,紧紧握住那枚金币,把它放进了抽屉里。老太婆刚一转身,那个在煤灰里玩耍的男孩,就敏捷地走近抽屉,拿起金币,并在原处放了一片刚从柴禾上扯下的枯叶。老太婆叫他们跟着她,自己先爬上了梯子。弗比斯熟门熟路地打开一道门,里面是一间阴暗的陋室,对伙伴说道:“请进吧,亲爱的。”披斗篷的人二话没说,就走了进去,门一下子又关上了。他听见弗比斯从外面把门闩上,然后同老婆子一起下楼去了,灯也被吹灭了。他在那昏暗的陋室里摸索了好一阵子。他等了一刻钟,忽然听见木梯子轧轧响,有人上来了,一道亮光照了进来。小门上有一道相当宽的裂缝,克洛德把脸贴了上去,这样就能看清隔壁房间里的动静了。

弗比斯和艾丝美拉达坐在那只大木箱上,旁边放着那盏灯。灯光下两张青春焕发的面孔和陋室深处一张蹩脚的床,在副主教看来显得格外刺眼。少女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遮盖在绯红的脸颊上。而那个年青军官,神采飞扬。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机械地用手指尖在板凳上胡乱地划来划去,小山羊蹲坐在她脚面上。

克洛德的热血在沸腾,他极力地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要费好大的劲。少女眼睛仍然没有抬起,说道:“别瞧不起我,弗比斯大人。我这么做,我觉得很不正派。”

“怎么会呢,漂亮的小姐!”军官回答着,那表情既骄傲又高雅。“因为我跟着您来到了这里。”“说到这个嘛,我的美人,瞧不起您是不应该的,可恨您却是理所应当的。”

少女惊恐地看了他一眼:“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因为您老是推三阻四,我只得百般苦求您。”“那是因为许了个愿,要是不恪守……我就再也找不到我的父母……护身符就不灵啦……不过,这有什么了不起呢?我现在还要父母做什么?”她这样说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卫队长。“鬼才懂得您在说些什么!”弗比斯叫了起来。艾丝美拉达沉默了片刻,眼角流出一滴泪珠,嘴里吐出一声叹息,说道:“啊!大人,我爱您。”少女的身上有着一种纯洁的芳香,一种贞洁的魅力。弗比斯在她身旁感到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听到这句话时,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于是他伸出胳膊一下子搂住埃及少女的腰身,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

教士一看,用指尖擦了擦藏在胸前的那把匕首。“弗比斯,”吉卜赛女郎推开队长紧搂着她腰身的那双手,继续说,“您心好、慷慨、英俊,您救了我的命,我只不过是一个流落在波希米亚的可怜孩子。在很久以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军官来搭救我,就是说还没有认识您以前,我就梦见了您。我的弗比斯,我梦到的那个军官,跟您一模一样,也穿着一身漂亮的军服,也长得相貌堂堂,也带着一把剑。您叫弗比斯,这个名字真好,我喜欢您的名字,喜欢您的剑。把您的剑抽出来给我看看,弗比斯!”

“真孩子气!”队长说,笑咪咪地拔出剑来。埃及少女看看剑把,瞧瞧剑身,好奇得实在可爱,仔细瞄着剑柄上队长姓名首字母的缩写图案,深情地吻着剑说:“这真是一位勇士的佩剑,我爱我的队长。”

弗比斯又一次抓住机会,趁她低头看剑,在她秀丽的脖子上吻了一下,少女猛地一下抬起头来,脸羞得像樱桃那样通红。教士在黑暗中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少女沉浸在幸福的想象当中,队长色胆包天,试图解开少女的衣裳,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弗比斯向后一退,冷冷地说:“小姐!我看得出来,您一点也不爱我。”

“什么!”这可怜孩子叫了起来,同时扑过去勾住队长的脖子,“我不爱你,弗比斯?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坏死了!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我是你的。护身符算得了什么!我母亲又算得了什么!既然我爱你,你就是我的母亲!我的生命,我的肉体,所有的一切全属于你。唉,既然你讨厌结婚,那我们就不结婚。再说,我想得真是美!一个街头跳舞的女子嫁一个军官!我真是发疯了。不,弗比斯,我情愿做你的情人,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属于你。遭白眼,被污辱,那算得了什么。只要你爱我,我需要的就只是空气和爱情而已。”卫队长听得如痴如醉,少女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在军官的亲吻下,全身都战栗不已。

突然间,她看见弗比斯的头上方出现了另一个脑袋,面色铁青,不断抽搐,手执一把匕首,这是教士的脸和手,他破门扑到这里来了。在这骇人鬼影的恐吓下,少女一下子怔住了,叫不出声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往弗比斯身上猛扎下去,再拔出来,鲜血四溅。队长大叫一声,一下子倒了下去。

她昏死了过去。

等她苏醒过来,只见自己已被巡夜的兵卒紧紧围住,人们正把倒在血泊里的卫队长抬走,教士早已无影无踪了,房间深处临河的那扇窗户敞开着,人们捡到一件斗篷,猜想这斗篷是军官的。她听到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巫婆刺杀了这位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