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悲惨的少女浑身直抖,在捕役们的喝令下,她还是站起来迈着坚定的步伐,由夏尔莫吕和那帮教士带路,向一道边门走去。边门猛然地打开,等她一进去,那门又立即关上了。她的身影一消失,马上传来一阵悲伤的咩咩声,那是小山羊的悲叫声。审讯中止了。“这个可恶的女人,”一个年老的法官说,“大家还没吃晚饭呢,偏偏在这时候叫人给她上刑审讯。”
艾丝美拉达被那些面目狰狞的捕役们推进了一间阴森可怕的房间。房间的四周摆着许多形状可怕的器具,她不明白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房间的正中间横着一张皮革垫子,差不多快贴着地面了,上面垂着一根带环扣的皮条,皮条顶端系在一个铜环上,铜环被拱顶石上一头雕刻的塌鼻怪物咬着。这个野蛮的场所,居然被轻飘飘地称为讯问室。那张皮床上坐着法院指定的施刑吏皮埃拉·托特吕。可怜的姑娘是鼓足勇气来的,可一走进这个房间,不由得被吓得魂飞魄散。
夏尔莫吕老爷和颜悦色地走近埃及少女身边,说:“亲爱的孩子,您还否认吗?”“是。”她答道,声音微弱得差不多听不见了。“既然这样,”夏尔莫吕又说,“我们只得违背我们的意愿,忍痛对您进行更严厉的审讯了。劳驾您坐到那张床上去,皮埃拉,给小姐让位,去把门关上。”皮埃拉站了起来,嘀咕道:“把门一关上,火马上就灭了。”“那好吧,就让门开着。”夏尔莫吕又说。
此时,艾丝美拉达仍然站在那儿,多少不幸的人曾在这床上惨遭毒刑,由于恐惧,她感到非常冷,连骨髓都冰凉。夏尔莫吕一示意,两个隶役一把抓住她,把她拖过去坐在床上。“医生在什么地方?”夏尔莫吕问道。“在这儿。”一个穿黑袍的答道。“小姐,”检察官用亲切的声调又说,“第三次问您,您对那些指控您的事实还拒不承认吗?”这次,她只有摇头的力气,连声音都没有了。夏尔莫吕说道:“那么,很遗憾,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检察官先生,先从哪儿开始?”皮埃拉忽然问道。夏尔莫吕犹豫了一下,“先用铁鞋。”少女的脑袋一下子耷拉到胸前,施刑吏和医生一起走到她身边,两个隶役就在刑具库中翻来翻去。听到那些可怕刑具的撞击声,她浑身直打哆嗦,如同一只死青蛙通了电似的。这时候施刑吏伸出两只布满老茧的手,粗暴地一把扒去她的鞋袜,露出那迷人的小腿和脚。“可惜!”施刑吏打量着她的腿和脚,不由得嘟哝着。不幸的少女透过眼前迷惘的云雾,看见铁鞋逼近了。自己的脚被套在铁板之间,完全被吓人的刑具盖住了。这时,恐惧反使她增添了力气。“给我拿掉!”她狂叫着,并且披头散发直起身来。“最后一次问您,对您所控的犯罪行为,您认罪吗?”夏尔莫吕仍然装出那副和善的样子。“我冤枉呀!”“上刑!”夏尔莫吕向皮埃拉说。皮埃拉把起重杆的把手一扭动,铁鞋立刻收紧了,可怜的少女惨叫一声,这叫声是任何人类语言都无法描述的。“停!”夏尔莫吕吩咐皮埃拉说,又问埃及少女:“招供吗?”可怜的少女叫道:“我招!饶命呀!”她面对刑讯,原先并没有正确估计自己的力量。“出于人道,我不得不对您说,您一招认,您就等死吧。”“我巴不得死。”她说道。一说完又瘫倒在皮床上,奄奄一息。“振作点,美人,再稍微熬一下。”皮埃拉把她扶起来。
夏尔莫吕放声说:“书记官,快记下来。听着,流浪女,您招认常跟假面鬼、恶鬼、吸血鬼一起参加地狱里的盛宴、群魔会和行妖吗?赶快回答!”“是的。”她应道,声音低得都把喘气声盖过了。“您招认见过别西卜为了行妖作法,召集群魔会,让云端出现那只唯有巫师才能看见的公山羊吗?”“是的。”“最后,你供认不讳,利用魔鬼和俗称野僧的鬼魂,在今年3月29日夜里,谋害并暗杀了一位名叫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的卫队长吗?”听到这个名字,她抬起那双无神的大眼睛望着法官,没有抽搐,没有震动。只是机械地答道:“是。”显然,她心中所有的一切全垮了。
夏尔莫吕又对施刑吏说:“把女犯人放下,带回去审问。”女犯人被脱下铁鞋之后,检察官仔细瞧了瞧她那只痛得还麻木的脚,说道:“不太痛的,您叫喊得很及时,您兴许还可以跳舞的,美人!”接着转向他那帮帮凶说:“真相大白了!真叫人快慰!这位小姐可以替我们作证,我们刚才的审讯,是和气得不能再和气了。”
她面无血色,一瘸一拐地回到审判大厅,一片欢快的呢喃声顿时不绝于耳,对法官们来说,马上可以回家吃晚饭了。小山羊高兴得咩咩直叫,要向女主人奔去,可是被绑在凳子上挣脱不了。夏尔莫吕威风凛凛地回到位置上,刚坐下,随后又站起,尽量不过分流露出沾沾自喜的心情,说道:“被告供认不讳。”“流浪女,”庭长接着说,“您供认了****、行妖、谋杀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等种种罪行吗?”她有气无力地答道:“凡是你们想要的一切我全招认,快把我处死吧!”她在阴暗中抽噎着。“检察官先生,本庭已经准备好听取您的公诉状。”庭长说。
夏尔莫吕老爷摊开一本可怕的本子,以公诉员夸张的语调,开始宣读一篇拉丁文的演说词。他说得太冗长了,好在结尾倒是妙笔生花。下面就是最后一句:“因此,诸位大人,巫术已当场证实,罪行已昭彰,犯罪动机已成立,兹以拥有老城岛上一切司法权的巴黎圣母院这一圣殿的名义,今按诸位要求,特判决如下:
一、缴付赔偿费;
二、在圣母院大教堂前当众认罪;
三、将该巫女及其山羊在河滩广场就地正法。”
念完,他戴上帽子,又重新坐下。这时,从被告身边站起一个穿黑袍的人,是被告的辩护律师。法官们的肚子叽哩咕哝直响,“律师,说得简短些。”“庭长大人,”律师答道,“既然被告已经供认了罪行,我只有一句话要向诸位大人言明。这里有撒利克法典的一项条款:‘如果一个女巫吃掉了一个男人,而且该女巫供认不讳,可处以8000德尼埃罚款,合200金苏。’应当判处我的当事人交纳这笔罚款。”“该条款已废除。”国王的特别状师说道。“我说没有!”辩护律师反驳说。“表决吧,”有位审判官说,“罪行确凿,时间也晚了。”接着当场表决,法官们随意举帽附和,他们正急着回家。庭长低声向他们提出这生死攸关的问题,只见昏暗中他们一个接一个脱下头上的帽子。孤立无援的被告好像在望着他们,其实她目光散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接着书记官开始记录在案,然后把一张羊皮纸交给了庭长。这时,可怜的少女听见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说:“流浪女,您将在国王陛下指定的日子里,中午时分,身穿内衣,赤着脚,脖子上套着绳子,由一辆囚车押到圣母院大门前,手执重1千克的大蜡烛,在那里当众认罪,再押送至河滩广场,在本城绞刑架上被绞死;您的这只山羊也一样被处死;还得交给宗教法庭3个金狮币,作为您所犯罪行的赔偿。愿上帝收留您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