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吧,硬汉们!”特鲁伊甫叫道,“强行攻门!”但谁也不敢朝前走一步。“酒囊饭袋!”克洛潘嚷着,“瞧这些家伙,连一根椽子也害怕!”一个老硬汉对他发话了:“头领,叫我们棘手的不是木椽,而是大门,全被铁条封得死死的,铁钳根本不顶用。”“那你需要什么才能攻破大门呢?”克洛潘问。“嗯!要一根攻城木。”狄纳王真是好样的,跑到那根可怕的木梁跟前,一只脚踩在上面,喊道:“这里正好有一根,是议事司铎给你们送来的。”说着朝教堂那边怪模怪样地鞠了一躬,说:“多谢了,议事司铎!”
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即刻立竿见影,大梁的魔力解除了。流浪汉们重新鼓起勇气,这群汉子抬着这根大梁飞奔,迅速向教堂撞去。在木梁的撞击下,那道半金属的教堂大门犹如巨鼓发出巨响,可是却一点也没有裂开。就在这时,许多大石头从教堂的高处像雨点般落下来。流浪汉们更加凶猛地攻打大门,顾不得左右两边落下的石头,很多人被砸得脑袋开花。这些石头尽管是一个一个落下来,但却十分紧密,黑帮人员几乎个个同时挨两块石头,一块落在腿上,一块砸在头上。
大家万万没有料到,这意料不到的抵抗竟来自卡齐莫多!
且说卡齐莫多刚才来到两座钟楼中间的平台上,从平台上看到下面成群的流浪汉正准备向教堂猛冲过来,急得他发疯似的沿着柱廊来回狂奔,祈求魔鬼或上帝能拯救埃及姑娘的性命。
突然,他想起,泥水匠白天修葺南面钟楼的墙壁来着。墙壁是石头的,屋顶是皮铅的,屋梁是木头的,木头那么密集,故被人称作森林。卡齐莫多向这座钟楼跑去。那些房间里果然堆满了建筑材料。刻不容缓。卡齐莫多陡然间力气猛增10倍,抱起一根最重最长的木梁,从一个老虎窗伸出去,随后从钟楼外抓住,搁在平台栏杆的角上让它往下滑,猛然一松手,它坠下深渊。这根巨大的屋梁,从40多米的高空往下坠落,不仅撞坏了墙壁,打碎了雕像,在空中翻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它撞到地面,一阵可怕的尖叫随之而起,每当他们开始攻打大门,石头就像冰雹般纷纷落下。但是,乞丐们并没有灰心丧气。他们继续奋力攻击那道厚厚的大门。尽管石如雨下,但并不能击退流浪汉的进攻。
正在这万分焦急的关头,卡齐莫多发现就在他扔下石头砸这群人的栏杆下一点点,就立即会有两道石头雨溜,槽口直泻向教堂大门的上方,内孔通向石板的平台上面。他不由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于是他找来一根柴禾,又在柴禾上放上他从没使用过的大量“弹药”,即许许多多捆板条和许许多多卷铅皮,把这样一大堆柴火在两道雨溜的入口放好以后,便就着灯笼把火点燃了。
突然,只见两道熔化的铅水从教堂高处倾泻下来,落在这帮乌合之众最稠密的人堆里。沸腾的金属直泻而下,这片汹涌的人海顿时像潮水般退下,两道铅水落下之处,在人群中造成两个黑洞,直冒浓烟,宛如滚烫的开水泼在雪地上一般。那些几乎被烧焦垂死的人蠕动着,吼叫声撕心裂肺。不论是胆大的还是胆小的,都纷纷逃散,把那根巨梁扔在了尸体上,教堂前庭再次空无一人了。
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教堂的高处,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十分奇异的景象。只见在最高柱廊的顶上,在中央玫瑰花形的圆窗上端,熊熊烈火从两座钟楼中间腾起来,火星飞溅。
“那个在火堆前走来走去的魔鬼,你们看见了吗?”埃及公爵大吼。“天啊,是那个该死的敲钟人,卡齐莫多。”克洛潘说道。“真的没有办法攻破这道门啦?”狄纳王跺着脚直嚷道。埃及公爵伤心地向他指着两道滚滚铅水,就好像两只长纺锤,纺出线来,把教堂黑黝黝的正面划满横七竖八的线条。“难道真该像大路上的仆役那样,可怜巴巴地四处逃命?难道就这样把我们的妹子丢在这儿一点儿不管,让那些披着人皮的恶狼抓去明天绞死吗?”
克洛德说道。
“再试一试吧。”那个流浪汉接着说。
马西亚·恩加迪摇了摇头,说:“从大门是进不去的,必须找到这教堂的防卫弱点。”
“谁去找呢?”克洛潘说,“对啦,那个浑身披挂的小学子约翰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概死了。”有人应道,“不再听到他笑了。”
狄纳王皱了皱眉头。
“那就算了吧,在他那副披挂下面却是一颗勇敢的心呀……皮埃尔·格兰古瓦君呢?”
“我们刚走到兑换所桥,他就溜走了。”红脸安德里说道。
克洛潘跺脚道:“是他唆使我们来到这里的,而他半道上就扔开我们不管啦!……专讲大话的胆小鬼!用拖鞋当头盔的可怜虫!”“克洛潘队长,”红脸安德里叫道,他正望着教堂前庭街,“瞧,那个小学子在那儿。”
克洛潘说道:“可是他身后拖着什么鬼东西?”
果真是约翰,他在石板地上拖着一架长梯,尽力奔跑,气喘吁吁。
学子嚷道:“看,圣朗德里码头卸货工的梯子。”
克洛潘朝他走过去。“我弄到了梯子。”约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干得好!”克洛潘道,“可你拿这梯子有什么用呢?”
“你问我要做什么事情,显赫的狄纳王?你没有看见那边3道大门的上方,那一排傻瓜似的雕像吗?那是法兰西列王的柱廊。”“这跟我有何相干?”克洛潘说道。“这长廊的尽头有一道门,从来只插着门闩,用这个梯子我就能爬上去,进到教堂里了。”“孩子,让我先上。”
“不,好伙计,梯子是我的。来,您第二个上。”“让鬼王别西卜把你掐死才好!”性情粗暴的克洛潘道,“我绝不在任何人后面。”
“那好,克洛潘,你自己去找个梯子吧!”约翰拖着梯子,拔腿跑过广场,叫道:“小的们,跟我来!”顷刻之间,梯子竖了起来,靠在一道侧门下层长廊的栏杆上。那群流浪汉欢声雷动,纷纷挤到梯子下面准备登梯。但是约翰不让,第一个将脚踩上梯档。从下往上爬,距离相当长,约翰穿着沉重的盔甲,一手持弩,一手扶梯,相当难爬,上得很慢。他终于触到了柱廊的阳台,在全体流浪汉的喝采声中颇为麻利地一步跨了上去。就这样他成了这要塞的主人,高兴得喊叫起来,可是突然又停住,呆若木鸡。原来他发现了在一座国王雕像后面,卡齐莫多躲在黑暗中,那只独眼正在闪闪发光。
还没等第二位围攻者能踩上长廊,那令人生畏的驼背一下子跳到梯顶上端,伸出那双有力的大手,把梯子掀离墙壁,在一阵焦虑的喊叫声中,把上上下下爬满流浪汉的长梯摇晃了一阵子,猛然,他用一种超凡的力量一推,把这串人扔下广场去。就在卡齐莫多拿梯子作耍时,学子冲向那道他以为开着的暗门。但没想到,聋子走进柱廊时把身后的门关死了。约翰于是躲藏在一座国王石像的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吓得魂不附体。
约翰说道:“你干嘛用这种忧伤的独眼看着我呢?”这样说着,小滑头暗中准备着他的弩。
“卡齐莫多!”他嚷道,“我要给你改个诨名,以后你就叫瞎子吧。”
箭射了出去,直射驼子的左臂。卡齐莫多无动于衷,他伸手抓住箭杆,把箭从手臂上拔出来,不动声色地往那粗壮的膝盖上一磕,折成两段丢下。卡齐莫多用左手一把揪住约翰的两只手臂,聋子又伸出右手,不声不响地把学子的全身披挂,一件一件剥了下来。学子看到自己落在这双可怕的手掌中,被解除武装,剥去衣服,自己软弱无力,赤身裸体,便不想与这个聋子说什么,只是厚着脸皮冲着聋子的脸孔大笑起来。只见卡齐莫多站在长廊的栏杆上,用一只手抓住学子的双脚,把他像投石那样,在深渊上凌空旋转。流浪汉们随后看到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来,在下坠三分之一时,被建筑物一个凸角挂住了。原来是一具死尸挂在那个地方,身子折成两截,腰部摔断,脑袋开花。
流浪汉群中响起一阵恐惧的喊叫。克洛潘叫道:“要报仇!”群众应声答道:“抢呀!冲啊!冲啊!”于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奇妙的咆哮,其中交织着各种语言,各种口音,各种方言。可怜学子的死在这人群中激起一阵愤怒的狂热。一个驼子竟把他们阻挡在教堂门前这么久,令他们束手无策,他们不由得感到又羞耻又恼怒。狂怒的人群找来一架架梯子,燃起一支支火把,顿时广场上千盏火把,星罗棋布。这一混乱的场景在此之前一直隐没于黑暗中,高高的平台上点燃的柴堆一直熊熊燃烧,远远地照亮了城市。城市似乎骚动起来了,远方的警钟悲鸣。流浪汉们吼叫着、喘息着、攀登着、咒骂着,而卡齐莫多无力对付这么多敌人,只是为埃及姑娘担心,眼看那一张张狂怒的脸孔越来越靠近他所在的长廊,他绝望地扭着双臂,不由得祈求上天出现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