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米考伯先生的呈文也受到处理,根据法案规定,这位先生奉命出狱,这可真让我高兴。他们决定回米考伯太太的娘家,去乡下发展,米考伯先生亲自找到奎宁先生说不得不舍下我离去,奎宁让我住到车夫提普那间待出租的房里。
在和米考伯先生及太太同住一幢房子的最后那些天里,我每晚都和他们一起度过,我们的亲密与日俱增。最后的那个星期天,他们请我吃午饭,作为分别礼物,我买了一个带花点的木马给小威尔金·米考伯,又买了个娃娃给小爱玛。
第二天早上,我在客车售票处和他们全家相遇。
“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说,“上帝保佑你!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切的,你知道,就算我能忘记,我也绝不会忘记的。”“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再见了!愿你一切都幸福顺利!如果有任何机遇出现,我能有力量使你的前景好一点,我会快乐得无以复加呢。”
我相信,米考伯太太带着孩子坐在车后面,我站在路上无言地看他们时,她眼前的一层薄雾消失了,她看出我实在只是多么小的一个人。我这么想,是因为她面带一种从未有过的母亲样的表情向我招手,要我爬上车,她搂住我脖子,像吻自己儿子那样吻了我一下。
我已不想再在那里过多少令人厌倦的日子了,我决心要离开,要用一切办法去乡下,去见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要把我的遭遇告诉我的姨奶奶——贝西小姐。
我在脑中重温了母亲昔日给我讲的故事,在那故事里,我的姨奶奶威风地登场,但她的举止中也有些小地方让我常常回味,正是这些给了我鼓励。可是我连贝西小姐住在哪儿也不知道,所以就给皮果提写了封长信,装作不经意地问她是否记得那地方。在信里,我还告诉皮果提我因非常特殊的理由需要半个几尼,并说如果她能借给我半个几尼,到我能还的时候再还,我将对她感激万分。
我不久就收到了皮果提的回信,和往常一样充满了忠诚和爱心。她随信附上半个几尼,并告诉我贝西小姐住在多佛附近,我决定那个周末就动身。到周六晚上,我的箱子放在河对面的住处,在一张地址卡上我写上了:
“大卫少爷,留在多佛马车票房,待领。”我把这卡片放在口袋里,准备把箱子拿来后拴到上面去。我一面朝住处走,一面四下张望,想找到一个能帮我把箱子送到票房去的人。
一个腿很长的年轻人驾着一辆很小的空驴车,停在黑弗莱尔路的尖塔附近。我停下来问他愿不愿意接一个活。“什么活?”那长腿青年说。“运一只箱子。”我答道。“什么箱子?”那长腿青年说。
我告诉他是我的箱子,就在那边街上,我要把它运到多佛马车票房。
“6便士就帮你干!”那长腿青年说罢就上了车,驴子拖着那车咕隆隆跑了起来,那速度,我要使劲跑才可以跟上。
因为太兴奋又太紧张,我在掏卡片时,把那半几尼也从口袋里翻出来了。为了不弄丢它,我就把它含到嘴里。虽说我的手抖得很厉害,但还是把那卡片如我心意地拴好了。就在这时,我觉得那长腿青年朝我下巴上重重拍了一记,就见那半几尼从我嘴里飞到了他手上。
那青年抓住我的衣领,凶狠地龇牙咧嘴道:“是犯了事吧,是不是?想跑掉,是不是?到警局去,你这个小坏蛋,去警局!”“把我的箱子和钱还给我。”我哭着叫道。那青年仍然说:“去警局!”他还很粗暴地把我往那头驴那儿逼,仿佛那畜生和警官有什么相似之处。后来他改变了主意,跳上车,坐到我的箱子上,念叨说要一直赶到警局去,就比先前更加起劲地咕隆隆飞快地走远了。
我尽一切力量跟在后面追,追了半英里路。后来,我只得一面喘着气,一面呜咽着走向我姨奶奶贝西小姐的隐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