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言羽霖就知道这是之前那位太子殿下,他的亲弟弟允诺的事。
难怪他没有印象,毕竟是在自己进宫之后,这个宫女早就出宫去了。
“她以前在殿内十分受宠?”
这话问得直接,总管沉吟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说是受宠倒不至于,原本是洒扫的宫女,后来因为殿内两个宫女被撵了出去,老实木讷,暂时调到殿内伺候。或许曾伺候殿下洗漱,再多些,只怕是没有的。”
这哪里是受宠,估计以前的太子在这里,也认不出来。
“她倒是好大的口气,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还十分得宠?”
段春盈见言羽霖面露愠色,倒是笑道:“金陵离得远,众人不知道内情,只知道林家女从宫里出来,又是得了殿下亲口允诺,身份自然就不同了。”
有时候人云亦云,未必是林家故意透露出来的。
“但是林家也没有阻止,怕是默许了。”林家女的名声越是厉害,林家自然也能受益,在金陵很能借着这个由头作威作福了。
段春盈却注意到蜂雀停留在铺面上,副将怀疑跟这位林家女有关系,不由沉吟道:“皇上,这个林家女,兴许需要查一查。”
“的确要查,还得仔仔细细地查,可不能让林家坏了宫里的名声。”林家女伺候过以前的太子,也不知道有没透露些不该透露的事,言羽霖认为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若是并没有查出什么来,也就罢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只是这一查,却查出些耐人寻味的事来了。
言羽霖挑眉看着副将送来的信笺,上面清清楚楚写了林家女什么时候回金陵,又出去了几趟,身边跟着多少丫鬟。就连穿戴服饰,御林军夜闯林家,仔细翻查过了。
“拢箱里有一件黑色斗篷,跟那些起义的领头人描述得有些相似。”
不过单单一件满大街都能看见的斗篷,并不代表什么,唯独林家女曾向粮店买下口粮,说是要在城外布粥。
如此举动,叫粮店掌柜赞不绝口,自然牢牢记下。
副将无意中问起,掌柜就满口赞赏,恨不能把林家女夸成心善的天仙。
林家的确在城外给流离失所的灾民布粥,不过仔细清算,能够发现粥水太稀,又只有几天就结束了,算下来用的米粮,根本对不上粮店卖出的六车粮食。
那么余下的粮食,又是去了哪里?
会不会送去给起义军的三车粮食,就是从中扣下来的?
采买的管家被副将蒙着脸抓回去,审问了一夜,证实林家瞒下了一半的粮食,却是交给了林家女来安排,就是管家也不知道余下的三车粮食究竟去了哪里。
如此就能对上,这林家女居然就是面见起义军领头的那个斗篷人!
这个真相,叫段春盈完全糊涂了:“林家女在太子跟前伺候,瞧着并不受宠,却也不至于备受奚落冷待。殿下当初仁慈,放她出宫侍奉重病的老父,成全了她的孝心,林家女为何还要这么做?”
如此举动,简直是恩将仇报了。
太子殿下待她不薄,林家女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
段春盈思及此,不免生气,脸上满是怒容。
言羽霖搂着她的肩头安抚,知道段春盈是替死去的太子感到不值:“想要知道为什么,把人抓起来,亲自问一问就行了。”
他懒得跟林家女继续猜谜语,把人捉到宫里来,仔细查问就行了。
但是言羽霖表示怀疑,一个小小的林家女,能够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吗?
不但说动祁国,又鼓动灾民。一环扣一环,不像是一个小宫女能够做得到的事。
再者,祁国几年前就派人潜入京中,那时候林家女还在宫里伺候,根本不能出外,如何跟他们联系上?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慢慢推动着这一切,叫言羽霖不得不警惕。
“再仔细查探,林家女出宫后见过什么人,身边人又跟谁联系过。”
一声令下,副将悄然无声把林家女从林府里掳了出来,灌下迷药,裹得严严实实藏在马车的暗格底下,赶回了京中,把人送进皇宫。
林家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熟悉的宫殿里,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初。
段春盈躲在屏风后面,看见林家女镇定的神色,心下诧异。
还以为她会心虚,会害怕,如今看来林家女仿佛早就预料到会被发现的一天,并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尤其根本没有悔过的意思!
上上下下打量着林家女,小家碧玉,缠着五寸金莲,双手白皙,连个茧子都没有,足见在宫里的生活其实不错,过得颇为如意。
这样的人,根本看不出是个忘恩负义的,倒是容易叫人看走眼。
段春盈隔着屏风,能够看清楚林家女,对面的人却看不清自己:“说罢,为何要跟皇上过不去?殿下以前对伺候的宫人十分宽容,又特意允了你出宫,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林家女嗤笑一声,恶狠狠地道:“他不是殿下,他冒充太子,难道就不害怕东窗事发?不是他的,始终不是他的!殿下不在,一定是这个冒牌货害死了他。我要替殿下报仇,可惜那些所谓的起义军根本就是饭桶,别说给假殿下找麻烦,没多久直接就自个散了,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听罢,段春盈惊讶地几乎要站起身,林家女居然认出言羽霖并非以前的太子?
只是在殿外伺候,也不是太子身边亲近的宫女,竟然也能认出来。
那么殿内留下的宫人,是不是心里明白,却是不敢吭声?
林家女倒是有情有义,认出太子换了人,这是替太子报仇来了。
段春盈眯起眼,装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子就是太子,谁敢冒充?若是冒充的人,先皇又如何在病榻前传位于他?先皇总不至于谁是真的太子,也会认不出来。”
林家女一听,冷笑道:“指不定他对先皇动了手脚,软禁先皇,逼得先皇不能不妥协。又或者用太子的性命来要挟,先皇如何能不从?”
段春盈听得好笑,摇头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皇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虽说这话难听了些,何曾不是事实?退一万步,即便你说得是真的,先皇愿意退让,但是混淆嫡亲血脉,把皇位让给一个没有血缘的陌生人,他真的会点头答应,不怕以后在阴曹地府,在历代皇帝先辈面前抬不起头来?”
林家女似乎被她一连串的话给弄懵了,喃喃道:“不可能,我不会认错太子。这不是太子,不是他……”
段春盈走出屏风,在她几步远外站定,蛊惑的声音响起:“告诉我,谁告诉你,让你以为这不是真的太子?又是谁哄骗你把粮食送到起义军,让他们闹事?”
林家女摇头,坚持道:“这只是我一人的意思,我伺候太子殿下多年,怎么可能认不出真正的主子?皇上大婚,高台之上,面容看不清,但是细微的动作,我早就熟稔在心,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了。他不是太子,你们究竟把太子怎么了,还太子的命来!”
她双眼通红,满满的仇恨扑面而来,若非五花大绑,恐怕就要扑到段春盈的身上撕咬。
红盏看得害怕,挡在段春盈的跟前,绿岚也是皱眉。
“我不是太子,那么我会是谁?”言羽霖从外走入,冷冷地看向地上的林家女。
林家女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由瞪大了眼。
这人不是太子,眉目却跟太子一模一样。她在高台之下,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因为举止的差别认定言羽霖不会是太子。
但是如今言羽霖站在跟前,她却是迷茫了。
深信此人不是太子,却又跟太子如此相似,结果不言而喻。
“不可能,难道太子他……”有孪生兄弟?
林家女在皇宫多年,很清楚一件事,那就皇家绝不可能有孪生兄弟。
有老宫女曾说漏了嘴,孪生兄弟将会影响国运。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隔壁几人围着老宫女,老宫女多喝了一杯水酒,声音不小,自己无意中把话听进去。
第二天起来,老宫女和几个人都不见了。
皇宫失踪的人太多,甚至没有人会费心去找,林家女却只觉得心凉,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如今想起来,只怕皇家真出过一对双生子,正是太子和他的兄弟!
林家女顿时惊疑不定,太子不在,他的孪生兄弟坐上了皇位。是不是证明,太子殿下早就被害死了?
段春盈看着她的神色,哪里能不明白林家女在想什么?
自己也算得上是过来人,瞥见林家女仇恨的目光,慢吞吞地道:“太子殿下被晋安候所伤,刺中了要害,终究没能救回来。他早有准备,事先把皇上和我带进宫里藏起来。”
林家女不可能再离开皇宫,即便听了这些隐秘之事也没什么。
殿内除了言羽霖和段春盈,就只有红盏和绿岚两个心腹丫鬟在,自不会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