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女听了,紧紧盯着段春盈,知道她没有说谎,眼底又是哀伤,却又有几分释然。
太子殿下果真不在了,的确是被人害死,却不是眼前这个人动的手脚。
会把人秘密接进宫里,太子殿下恐怕早就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也是因为相信这个孪生兄弟,才会把人留在身边。
“殿下他,葬在何处?”
言羽霖取代了太子,那么人还健在,就不可能大正旗鼓地在皇陵下葬。
一想到太子因为这个缘故,只能葬在一个不知名的偏远地方,林家女就觉得心如刀割。
段春盈看了言羽霖一眼,并没有开口。
林家女低下头,恳求道:“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受人蛊惑,以为太子被人取代,犯下大错。只求皇上和娘娘饶恕,能够让奴婢继续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就是葬在山脚下,没有墓碑,只得一抔黄土,奴婢已是心满意足。”
她狠狠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额头顿时鲜血淋漓,却仍旧没停下,一次又一次的,直到地上留下一滩的鲜血。
“可以,”言羽霖看着林家女,终究瞧出这个小宫女对太子不一样的心思。
自己的兄弟死去,能够记住他的人不多,却还是有的。但是以卑微的身份,也要为太子报仇,林家女恐怕是第一个。
这点小要求,言羽霖也愿意成全:“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坦白,究竟是谁蛊惑了你?”
林家女听到他答应,面露欣喜,连忙答道:“多谢皇上成全,当时老父去世,有一人上门来祭拜,告知奴婢,太子已是登基。恰好此人的商队要去京中,愿意送奴婢回京。奴婢入城,恰好皇上在高台,远远看着有些陌生,身边这人又自言自语,说是皇上看着跟平日不一样,奴婢心生狐疑,不敢回宫。”
她留在京中数日,每每思及当日的情景,总觉得奇怪。
越是回想,越是觉得此人并非原来的太子!
林家女惊出一身冷汗来,没个能说话的人,急得团团转:“此人是老父的故交,他的女儿曾跟奴婢在小时候一起玩耍。在京中小住几天,他的女儿来跟奴婢作伴。奴婢急于找个能帮忙的人,斟酌之下跟她提起。”
“这人是谁?”言羽霖知道,抓着此人,就是事情的关键。
“一个姓路的行商,皇上一查便知。”说完,林家女忽然狠狠磕向地面,顿时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心愿已了,她急着想去陪陪太子,免得殿下在黄泉路上,身边甚至没个能伺候的人。
段春盈见状,只觉得殷红的颜色几乎要染红一双眼眸,身子一晃,软软倒下。
“娘娘——”
绿岚大吃一惊,幸好身旁的言羽霖眼明手快地把她搂在怀里:“快去请御医,再把这里的打扫干净。”
言羽霖满心懊恼,就不该把段春盈带过来,见这么个该死的宫女!
这宫女也是的,急着寻死,也不该当着段春盈的面!
“皇上,此人该如何处置?”
绿岚刚才听了言羽霖金口玉言,要把林家女葬在太子殿下身边。言羽霖如今气急败坏,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反悔了。
“暂时把她的尸身用冰块存封起来,找个机会送出宫。”既然答应了,言羽霖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至于出尔反尔。
这么个对太子弟弟忠心耿耿的人,他也该成全才是。
叫来御林军统领,帮忙把林家女的尸身处置好,绿岚忧心忡忡在门口张望,好不容易把御医盼来了,几乎是一路催着进去。
御医还没喘口气,对上言羽霖冷冰冰的眼神,连忙缩了下脖子,赶紧上前把脉。
半晌,他这才放下手,对言羽霖拱手道:“恭喜皇上,娘娘有喜。”
“有喜?”言羽霖一愣,完全没想到段春盈忽然晕厥,居然是因为有了孩子!
想到刚才段春盈见过血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晕的,甚至可能影响到腹中的孩儿,他就不免担心:“皇后突然晕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御医摸着胡子,慢吞吞地道:“脉象上像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如今用药,药却是有三分毒,并不适合。屋里点上宁神香,让娘娘好好歇几天便好。”
他可不敢随意给段春盈用药,要是被谁从中动了什么手脚,御医就是一家老小就赔不起的。
言羽霖微微颔首,依旧有些不放心,命御医每天早晚过来诊平安脉,这才把人打发走了。
他守在榻前,看着段春盈还平坦的小腹,完全想像不出两人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红盏听了这个好消息,急忙跟绿岚分享,两人都笑得红了眼圈。
绿岚揉了揉眼,轻声呵斥道:“哭什么,这是天大的好事,该为娘娘高兴才是。”
“我这是高兴的,高兴得想哭了。等娘娘醒来,必定要告诉她这个大好事。小主子要出生,东西也该准备起来了。等会跟严嬷嬷说一说,也能尽早置办妥当。”
绿岚和红盏抓着严嬷嬷就要忙碌起来,好歹被嬷嬷劝住了:“急什么,等娘娘醒了再置办不迟。”
段春盈忽然晕倒,把严嬷嬷吓得不轻。
她守在殿前,也是忐忑不安。皇后有了身孕,那是不得了的大事。
多少双眼睛盯着段春盈的肚皮,因为这出生的孩子,很可能就是言羽霖的继承人,未来的储君!
平安顺利生下储君那还好,就怕好事多磨。
言羽霖守了足足一个时辰,段春盈这才醒转过来,听说她有了身孕,不由一愣,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没瞧出多少惊喜,反倒有几分担忧,让言羽霖不明白了:“皇后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吗?”
段春盈摇摇头,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我当然高兴,就是刚听说这消息有些吃惊罢了。”
若是吃惊,不会露出如此复杂的神色来。言羽霖满腹疑惑,到底没有追问。
段春盈心下有了秘密,该说出口的时候必然会告诉自己,他若是这时候刨根问底,到底让她为难了。
“我让厨房做了好克化的羹汤,皇后趁热喝了。”言羽霖招呼绿岚,把炉子上温着的羹汤呈上。
段春盈接过羹汤,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面色也好看了不少。
喝完羹汤,她又就着言羽霖的手吃下半碗粥,便有些昏昏欲睡。
御医说了让段春盈多歇息,言羽霖便扶着她躺下,没多久就见榻上的人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在睡梦中依旧皱着。
言羽霖伸手抚平她双眉的皱起,招呼绿岚出了去,低声问道:“皇后最近几天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绿岚想了想,摇头道:“回皇上,这几天娘娘精神颇好,吃得也不少,还跟鸟雀玩了好一阵子,没见哪里不舒心。”
仿佛是今天听了太医的话,段春盈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来。
言羽霖摆摆手,示意绿岚下去照顾段春盈,他倒是琢磨起来。
难道段春盈不喜欢孩子,所以听说怀了身孕于是不高兴?
光是这么想着,言羽霖心底有着淡淡的惆怅。
他并非特别喜欢孩子,只是段春盈如此不喜欢两人的孩子,让自己有些难过。
“皇上,色目人送信来了。”统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言羽霖绷着脸,恢复了帝王该有的冷静和沉着。
“色目人的信使在哪里,送去在外殿候着,朕这就过去。”
色目人来的正是紫罗,她穿着一身布袍,看得出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过来的。
看见言羽霖,她这才松口气,实在担心新帝因为以前的事不愿意见自己:“拜见皇上。”
“免礼,”言羽霖在上首落座,看了过来:“特地赶来,究竟所为何事?”
“回皇上,有人到庄子上来,出了这个价钱让我等办事。”紫罗把布袋里的东西一一展开,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后足足一大叠的银票十分扎眼。
另外还有一小袋的珠子,言羽霖一眼就能看出是少见的东珠。每一颗都价值千金,更何况这一袋子?
尤其这些珠子大小相差不多,几乎是一模一样,价钱就更高了。
“此人出手看来十分大方,究竟让你们办什么事?”言羽霖看着这布包里的东西,少说都能让色目人整个村落过上富足的日子。
紫罗把布包一推,不悦道:“这哪里让人办事,根本是让我们去送死。来人把布包丢下,民女原本也没在意,也是庄子上的孩童不留神解开才发现。想要还回去,对方只说让民女带着色目人的好手到京中,再另说。”
这是担心泄密了,紫罗嗅出不对劲来,便依言带着几个色目人里一等一的好手赶到京中来了。
“民女刚刚带人来了京中,对方就出现了,直接让民女先住着,会找机会把我等送进宫里来。”
这究竟为了什么,紫罗也不傻,能猜出一二来,必定是对言羽霖不利。
既然如此,她也等不及了,悄悄给御林军统领递了信,进宫来亲自向言羽霖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