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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胭脂泪,留人醉(一)

“娘——”候寍娇柔的声音拉回她飘远的思绪,她温柔地注视着向自己走来的女儿,脸上带着慈爱的笑。

候寍望着候夫人牵起的笑,眼中不见泪花却是满满的忧色,她走向她,柔柔说道,“娘,您别担心,二哥和大嫂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娘的好孩儿。”候凌氏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抚着她如墨的发丝,心底充斥着满足的温柔。

“娘,人家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候寍挣扎着离开候凌氏的怀抱,望了眼静候一旁的伟岸男子,白玉般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阁下是——”候凌氏这才注意到身边一直站着的男子,望了眼候寍脸上不自然的扭捏之色,心底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原来,小丫头长大了。

“娘,图勒是婉玗嫂嫂的兄长。”

“图勒见过老夫人。”图勒清朗的声音中带着对长辈的敬意,作揖行礼。

候凌氏眸光闪了闪,凌厉的目光扫过图勒,点了点头,“图少爷远道而来——”

候凌氏话语未落,图勒抢先一步,急切地说道,“不瞒您说,图某此行正是为了舍妹而来。”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尴尬而诡异的气氛霎时弥漫开来。

良久的沉默之后,候凌氏终于开口,道,“图少爷既然来到候家做客,不妨就在我们候家住下,也可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候凌氏的话无疑道出了候寍心中所想,原本她还担心娘亲不会让他留下来呢,嘴角上扬的幅度逐渐扩散开来,笑意染上眉间,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会更快找到二哥和嫂嫂了。”

候凌氏望着候寍兴奋的神情,轻轻一笑,宠溺地说道,“丫头,可别给图少爷添麻烦了。”

“娘,人家才没给图大哥添麻烦呢。”候寍听到娘亲这么说,急急地说道,随即期盼的目光投向图勒,“对吗,图大哥。”

图勒望着她清灵的双眸,唇角微勾,浅浅地笑道,“图某冒昧前来,实在是打扰了。”

候寍自带他进府后,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腻着他,他只当是小女孩的娇气使然,可心底急切欲知的事情却在这三日的忙碌中毫无头绪,这更让他懊恼不已。

不得不承认,候寍是个聪慧善良的女孩子,虽然偶有任性之举,但这无疑与她娇贵的出身有关。

候凌氏默默打量着图勒,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京都,城郊。

辛婉玗安静地站在雪花纷飞的白色天空下,伸出手,托着,雪花落在掌心先是一凉,接着便融化了,掌心只剩下一滴水。

入冬了呵,不知不觉中,她离开玉城已是十日之久,不知爹爹是否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兴许,那些人都以为她死了吧。

想起年岁已高的爹爹,眸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思念与感伤,揪着前襟的手微微颤抖,她到底是怎么了?!竟会如此焦虑烦躁,候羽出去已有数个时辰,为何还不见回来,心中不自觉的又多了一份不安。

他只给她留了一句“我出去一会”至今未见归来,望着银白一片的雪地,她不免有些担心。

顾不得多想,她追着他离开时的那条路,一路寻找着,飘落的雪花带着轻快的节拍,晃悠悠地在她的脸上手上舞动着,竟感到刺骨的冷!

四周静谧,偏僻的小道上只有呼啸的风声在她耳边激荡回响,双眉微蹙,眼睛忽然莫名的跳了起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不觉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蓦地,她瞧见了雪地里迤逦的脚印,猛然一惊,那是属于野兽的兽印,顾不上自己是否会有危险,提起裙摆往前狂奔。

心里在呐喊着独白:候羽,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荡漾在心底的是怎样的急切与不安!

狂风肆虐,落叶飞卷,拂过她面颊,竟留下一道道浅色的红痕。

候羽面色镇定如常,手中握着常年不离身的玉笛,仔细一看,笛身竟设有机关,眯着眼睛,目光紧紧锁定蹲在最前面的一只通体暗黑色的野狼。此刻它眼中闪烁着凶狠的绿光,贪婪地盯着他,忽而掉过头,锐利的狼眼远远地瞧着后方,除了雪景还是雪景,他似乎在警戒他是否还有其他同伴,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四肢在地上抓挠着,做着进攻的准备。

虽然辛婉玗不至于养在深闺人不识,却也未曾见到狼,它浑身散发出来那种兽性的森寒,令人毛骨悚然,颤魏魏地捂着唇,凝着眼前与野狼搏斗的男人。

眼看野狼龇着牙猛然跃地而起欲撕咬候羽的手臂,在她来不及细想时,她已经呼喊出声,“小心。”

倏然,野狼掉头朝着辛婉玗的方向奔去,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候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身疾掠过去,瞅准野狼一跃而起之时机朝野狼暴露出来的咽喉猛地扎了下去,再快速拔了出来,速度飞快惊人,野狼连哀嚎都没有发出,就往地上瘫软了下去。

狼血如箭飞飙而起,血腥气迅速在空中蔓延开来。

辛婉玗缓缓睁开眼睛,隔着丈尺之遥,她看到了那个男子,白衣上染着斑斑血迹,犹如一朵朵盛开的雪中红梅,霎时刺红了她的眼眸,她的心揪成一团,再也忍不下去,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蓄满眼眶的泪水滚滚而落,渗透男子的衣裳,打湿了他的胸膛。

辛婉玗心痛得几乎要撕裂了同时又充满了感动,为了救她他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吗?!倘若只差一分,哪怕半分,她便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哽咽道,“你真傻,你怎么能这么做?!”

心中想着他会先一步离开她,她的泪就落得更凶了,一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埋心底。

这样又痴又真的一个男子,教人如何不爱他呵——

雪下得更急,风越发吹得紧了!

候羽对于方才的险境仍心有余悸,他不怕死,却也不想这么离开她,即使不能明正言顺地爱她,他也要在她身边守护着,即使,只是默默地——

他闭了闭眼,贪婪地汲取着那一丝温暖,拢紧手臂,将怀里娇柔的人儿拥得更紧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发丝缠绕,分不清他或是她的,谁也不愿意放弃偷来的温柔,他不说话,她亦然。

阳光洒在银白的雪地上,闪着晶莹的光芒,构成一副唯美而幸福的画面,缱绻缠绵。

幸福,就此定格。

他和她已完全沉醉在两人的世界中,直到一声低而细的呜呜声响起,辛婉玗猛然惊醒,慌忙推开他的拥抱,退离一步,却在见到他怀里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时完全愣住。

浑身雪白的兔子揪着它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晃晃脑袋就要往他怀里躲了进去,候羽半蹙眉,揪着它的耳朵将它拎了出来,那可爱的小东西不停地蹦踢着四肢,还不忘发生抗议的咕咕声,辛婉玗一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送给你的!”候羽将手中漂亮的小东西递到她面前,眉宇之间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辛婉玗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他的举动。

收到辛婉玗不解的眼神,他只是敛着眸淡淡的说了一句,“它可以陪着你打发无聊的时间。”

收到对方的心意,辛婉玗的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感动,原来,他冒险深入森林,只为送她这个。

辛婉玗缓缓伸手抱住张牙舞爪的小东西,温柔地顺着它柔滑的毛发,小兔子蹭蹭脑袋后,温顺地蜷着身子缩在她怀里,似乎很喜欢眼前的新主人,她抬眸,凝视着眼前有些青涩,有些傻傻的,却又温柔得令人无法转移目光的男人,一股甜蜜从嗓子眼里向上泛着,无止境扩散。

“谢谢你!”

看着候羽俊美无双的脸,辛婉玗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点不舍与怜惜,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印下温柔的一吻。

他是谁——我又是谁——

这一刻,辛婉玗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静静地享受着眼前偷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