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大四开始了,但是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改变。周辉整天劝说我要好好学习和他一起考研,可是我对考研真的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闲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只好陪着他一起上自习。只是有一点比较麻烦就是我的考研书几乎全都转移到了李雁那里,我需要看哪本书的时候总要去找她。每当这时她就很冷漠地从她的一堆书中拨拉一通抽出一本我看起来很陌生的书递给我。这些书无一例外都是旧书,让我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买的就是二手货。
时间越过越快,转眼就到了11月份。考研的复习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但是我的那些书还基本没有开始看。
晚上下了自习我饿坏了,拉着晨星一起去吃夜宵。
“星星,我听说刘波也在考研也。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考。”吃完米线,我精神好了一些,忽然想起考研。
“谁爱考谁考,反正我勿要考。”
“可是我们家周辉很希望我考。”
“那侬想不想考?侬自己想考就考,不想考就不考。不用什么都听周辉的。”
听她这么一说,事情真是容易解决。那我当然不考了,每天三更眠五更起,我可受不了。顺势想到了李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她呀。
“小单,其实侬可以保研的。”晨星忽然说。“我听说今年我们系有三个保研名额,侬应该去争取一下呀,侬成绩一直很好,没准能成功呢。”
她这句话真是提醒了我,我虽然爱好睡觉,但是在周辉的耳提面命下成绩还一直不错,在我们中文系里也算名列前茅。如果有三个保研名额的话,那应该有我一个。
第二天,我去找周辉商量,他听完我的分析很高兴,陪我去我们系找负责的老师咨询。很巧,负责这件事的是白老师。白老师前两年是我们院报《中文周刊》的总编,那时我是其中一个栏目的编辑,正是他的手下,和他关系非常好。听说我的情况后他对我说“按侬的成绩应该没有问题。侬回去准备申请材料吧。”我高兴的直想亲他。
周辉也很高兴,“小猪,我请侬吃鸡腿吧。”
“如果我能保研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呀。”
“那要是我不能保研你是不是会不高兴?”
“傻瓜,我高兴不是因为你能保研,而是保研了你会开心,我高兴的是你开心,而不是保研本身。同样如果你不能保研,你肯定就不开心,你不开心我当然也不会开心。小单,你记住,我关心的永远是你本身,而不是什么外在的东西。”
我最受不了周辉对我深情,每次他稍微那么柔情一下,我就感动得一塌糊涂。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心里充满了无限甜蜜。
我按着白老师的要求,把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放在了大信封里。李雁正好回来了,看见我拿着大信封问我“你拿个大信封在干什么?”
“哦,是保研的材料。”我随意地说。
她愣了一下,“你要申请保研?”
“是呀,要是能保研就不用那么辛苦考了,我到现在还没怎么准备呢。”我边收拾材料边回答她。
这时有人敲门,李雁已经爬到了上铺,于是我起身去开门。
“小单,我们在办黑板报,人手不够,侬过来帮一下忙吧。”是我们班的宣传委员向灵灵。
“你又在办什么黑板报呀。怎么老是在办呢?”
她说:“过一段时间,学校有个文化艺术节,希望大家能响应号召,积极参加。”
灵灵一直和我关系不错,但是我们良好的关系主要建立在我帮她办黑板报上。
“我一会要去院里送材料,一会再去吧。”
“妹妹,帮帮忙呀,文章版面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侬清秀的小楷写上去了。”
“我真的是有事,你那个板报很急吗?不在乎这么一会儿吧。”
“我怎么不在乎。明天团委就要来检查了。”
“你那个模范男朋友丁剑去哪里了,怎么不让他帮你?”
“拜托了,他有事不在学校。帮帮忙吧。”
“小单。”李雁突然说话了,“一会儿我也要去院里,我帮你把材料带过去好了,你去帮灵灵办板报吧。”
“那最好了,谢谢你李雁,帮我给白老师就好了。”
我把信封的口用透明胶带粘住交给了李雁,然后就和灵灵出去了。到了会议室看见一块硕大的黑板放在地上,上面画满了不规则的形状,一个女生围着它,正在给版面涂色,定睛一看又是在画碧海蓝天的图案。
画画的女生是丽娜,就和我住一个宿舍,她的绘画水平在我们院是出了名的好,听说高中时她一幅画在一个什么大赛上获了奖,跨海越洋地送到了日本去展览。我晓得她最擅长画的就是碧海蓝天,因为每次黑板报她都在黑板底部画个碧海蓝天图,我笃定她送到日本展览的那个画就是这个碧海蓝天图。
我们到的时候,她的那个经典画也正好完工了,于是她就回宿舍了,由我来继续完成她未完成的事业。
我和灵灵开始向那些已经规划好的框框内填字。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话。
“美女们,下午好!”是刘波的声音。
“刘波,侬想吓死吾啊,像个幽灵似的,突然就出现了。”灵灵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不晓得该怎么样才能祢补过失啊?”
“那好办啊,帮忙啊!”灵灵毫不客气。每到要办黑板报的时候她的两眼就贼亮贼亮的,直放绿光,到处抓同学来给她当苦力,现在有个免费上门的,她当然不会放过。
“很乐意为您效劳,”刘波热情地回应她,“请组织分配任务吧。”
这下灵灵到是为难了,她忽然想起刘波字写得像乌龟一样难看,画画更是惨不忍睹。灵灵想了半天,最后说“算了,侬去别的地方玩吧,只要不给我们捣乱就行了。”
刘波听他这么说可是不乐意了,“侬这是什么态度呀,我刘波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有什么我不能干的?不行,我一定要证明给侬看。”说完他拿起粉笔就要在我们已经辛苦填了大半的黑板上画,灵灵吓坏了,急忙抓住他。
“我们可是忙了一天了,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刘波一听这话更急了“小看我,我一定要证明给侬看。”越发努力的要冲破灵灵的防卫进攻我们的黑板。
我赶快转移话题“刘波,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为什么没有和何月在一起呀?”
一提起何月,他的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菊花,“她们学校今天有运动会,她忙着当后勤呢。”
“那他们学校的男生不是太幸福了嘛?能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做后勤。”我赶快对灵灵眨眼睛。
灵灵马上心领神会“是呀,可是小单,侬觉不觉得在大学能参加运动会的男生都比较帅也。”
“对呀,真的也。不晓得何月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还不是愿意喜欢什么样的就喜欢什么样的。那么多男生整天围着她转,想选哪个选哪个,生活真是幸福呀。”
“是呀,当美女就是好,不过当美女的男朋友就辛苦了,要时刻警惕地方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敌人。说不定哪天女朋友就被骗走了。”
“就是就是,特别是在运动会这么令人兴奋的时刻,特别容易发生一见钟情的事情,应该是反恐的高峰期。”
刘波听到这,表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转身就跑。
灵灵长舒一口气,“总算送走了,都怪我饥不择食,居然敢招惹他。”
饥不择食?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这么爱乱用成语呢,我还以为就晨星这样呢。
在那个黑板上耕耘了一个下午,弄得满手都是粉笔灰,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终于完成了,我带着一身粉笔灰回到宿舍,看见丽娜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看蜡笔小新,不时地呵呵傻笑几声。李雁没有在宿舍,一定是还在图书馆自习。
手机响了,是周辉发短信来叫我一起去吃饭。
刚要出门,晨星砰的一声推门进来了,我看见她拿着洗澡的篮子,里面装着洗发水,洗面奶,沐浴液等等东西。
“去洗澡了?”
“不是,游泳,今天游泳老有意思的。有个光头刚要下水被救生员拦住了,那个救生员说他没有带泳帽,不能下水。那个光头说我没有头发带什么泳帽,结果两个人吵了半天。”
“是吗?后来呢?”
“后来我不晓得了,我开始游泳了。”
我再次感到自己真的很无聊。
说起游泳,我想起来李雁和我刚来学校的时候都不会游,而晨星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游泳了,她自告奋勇当我们老师。第一次去游泳馆,兴奋极了。换好衣服,走到游泳池前,晨星灵巧地一跃,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轻巧地落入水中,过了一儿会我们在她落水前方5米看见她轻快地浮出水面,摔摔脸上的水珠,笑着冲我们招手。李雁看到这种情况,也灵巧地一跃,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轻巧地落入水中,不对,她是沉重地落入水中,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然后人就不见了,旁边的救生员看到这种情况,当机立断也扑通一声跳进水中把她给捞了起来。幸好救生员叔叔反应灵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佩服李雁的勇气,面对那深深的一池水,我只敢在岸边慢慢地把脚放进去小心翼翼地试探,而李雁就敢扑通一声跳下去,不管结果如何,她这份胆量和魄力就是我无法企及的。
“小单,很久没有去唱歌了,侬陪我一起去好勿好。”晨星边收拾她的那些瓶瓶罐罐边对我说。
“唱歌?为什么?我不去。”明晓得我不会唱歌还每次都拉我去。
“侬虽然唱得不好,但是每次都很认真很投入,和侬一起去气氛老好的。”
我不得不再次承认,晨星说的是事实。我的唱歌水平在我们同学圈里是出了名的。出名的原因很多,可以是因为唱得太好而出名,也可以是因为唱得太烂而出名,不幸的是我是后者。
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去唱歌是在大一期末考试以后。我们宿舍里的人说终于考完了,一起去发泄一下唱唱歌,于是就一起去了学校门口的麦乐迪。一开始大家还都很客气,一个轮着一个地唱,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点了自己最拿手的《很爱很爱你》,音乐响起我开始深情地跟着唱,我唱歌一向都非常投入,紧握着话筒,闭着眼睛一边唱一边陷入歌曲既定的情绪中。
等我终于唱完,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解过来,睁开眼睛,发现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悲伤。我以为自己的唱歌水平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凄美的歌声把大家都深深感染了。正暗自高兴,晨星忽然说“小单,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什么叫鬼哭狼嚎,可是现在明白了。”李雁要含蓄得多,她说:“本来是来放松的,可是居然听到这么特别的歌声,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就伤心。”我这一次彻底失望了,上帝造我的时候一定忘记把五音给放上去了。晨星一直说五音不全这个词不能来形容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五音不全,事实上三个我加起来都凑不够五音。
等我和周辉在一起以后,有一次同学聚会,大家又要去唱歌,我不知死活地高兴地说“好啊好啊。”
可是晨星死活拉着我不让我去,她不停地提出其他的建议来转移我们要去唱歌的思路,在她的强烈坚持下,大家只好无聊地开始打牌了。
我偷偷问晨星“为什么不去唱歌,你不是一直喜欢唱歌的嘛?”
晨星生气地用力打我的头,“侬真是不是一般的笨口也,周辉今天在口也。”
“为什么他在我们就不能去唱歌。”
晨星惊奇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一只海参什么的,“侬还真有自信,就侬那烂嗓子,侬敢在周辉面前唱歌,侬不怕把他吓跑了呀。”
“可是爱我就要爱我的一切。”我倔强地说。
“好,他当然可以爱侬的一切呀。可是今天这么多人都在,又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侬那破嗓子我们是习惯了,可是其他人会笑口也,侬脸皮厚不在乎,可是也要考虑一下周辉呀。那个男生不想女朋友给他们争面子。”
以前我一直以为晨星比较傻,那一次我明白了其实是我比较傻。
但是我觉得周辉还是应该晓得我的唱歌水平,以便他对我有个更全面的了解。有次在肯德基吃鸡腿,店里的小姐送了我们一张麦乐迪的免费欢唱券。我就拉着周辉一起去唱歌。等我一曲高歌完毕后,偷偷地看周辉的脸色,耐心地等他做出评价。结果他脸不变色心不跳,心平气和地对我说“小单,侬是创作型的歌手,就是莫文蔚听到侬这么坚定自信的歌声,也一定会怀疑是自己唱错了。”
我真是激动,第一次有人对我唱歌做出了正面评价,高兴的我又连着唱了几首。最后走的时候周辉说我根本就是个孩子,根本就没有长大。我喜欢他这么说,我希望自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只要周辉爱我,没有长大又有什么关系。
“喂!林小单,”晨星把我从回忆中扯了回来,“侬去打听打听,除了我谁还愿意去听侬鬼哭狼嚎的歌声,我愿意陪侬去侬还不感激涕零,还推三阻四的,侬到底去勿去?”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对晨星一点办法也没有。不晓得周辉是不是也常常对我有这种感觉。
“李雁一直准备考研好辛苦,要不然把她也叫上,再把周辉叫上。”
“好呀,多叫几个人,人多了热闹。就定在周五晚上门口的麦乐迪,”
于是我和晨星分头约人。
我一直都喜欢闹哄哄的聚会。周辉却喜欢安静,但是他似乎更喜欢陪着我。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中,手机响了,闭着眼睛打开听,传来白老师着急的声音“小单,侬送来的材料里怎么没有班主任的推荐信,没有这个推荐信没法保研,侬赶快送来。”
“不会呀,我放进去了呀。”
“反正现在我这里没有,侬赶快去找班主任再写一份,要快,材料中午必须递交给院领导。”
我马上清醒了,迅速起来穿衣服。出门的时候太匆忙,衣服蹭到了门边的桌子,听见哗啦一声不晓得什么倒了,算了回来再说,我来不及回头跑了出去。边跑边拨班主任的电话,好在班主任今天住在宿舍里,没有回家去和老婆团聚,否则我就死定了。
挂了电话,又给周辉打了一个,“好倒霉,推荐信丢了,现在正去找老班重写,一大早被吵醒了,好气人。”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路上小心,别跑太快,把电话挂了吧,气喘吁吁地说勿清楚,一会我给侬打。”
“好吧。”我很听话地把电话挂了。然后专心致志地向老师宿舍跑。
发生了任何事情我都习惯性地先通知周辉,高兴的事情当然要他分享,不高兴的事情当然也要他分担。不管时间多紧我都会打电话给他,否则总觉得有个特别重要的程序没有完成。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班主任的宿舍,他居然住的是六楼,而且居然没有电梯,我们学校的基础建设不是一般的烂呀。
等我一口气跑上六楼,已经精疲力竭了。班主任看见我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急,以前给侬写的在电脑上还有备份,直接给侬就行了,来得及。”
说完,他就把一个盘给我让我去打印然后再拿回来给他签字。于是我又爬下六楼去找打印的地方,打印完了跑回来爬六楼让他签字,等他签完,我又从六楼爬了下去。
真是命苦呀,我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忍不住想,这一通爬楼不晓得多少个鸡腿都白吃了。等走到了一楼又热又累,我觉得自己要瘫痪了。想到还要横穿一个校园到西区去,立刻对生命充满了绝望。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了周辉。他站在一棵树下,旁边是他那辆破旧的“宝马”自行车,初秋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打在他的脸上有斑驳的阴影,他看见我笑了,一如既往的明朗的笑,露出细密的牙齿。
虽然他那个宝马非常破,可是我觉得他是真正的白马王子。
“小猪,让侬平时不加强锻炼,现在爬个楼就累坏了吧,走吧,上车,我送侬去。”
我心中漾满了甜蜜,熟练地跳上他的自行车,靠在他背上睡觉,任由他把我带到天涯海角。
很快就到了院办公室,白老师看见我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马虎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敢弄丢,幸亏我今天准备交材料的时候翻看了一下,要不然侬真得找个角落去哭了。”白老师一直对我很好,我感觉她更像一个热心的叔叔而不是老师。
我连声道歉加感谢。
出了门,周辉用力打我的头,“死猪,这么丢三落四,以后让我怎么放心侬。”
我真是委屈极了,我清楚地记得我把推荐信和其他材料一起放进了大信封,怎么会不见了呢?“我记得我放进去了。”
“我晓得侬记得的事情多了,但是侬不记得的事情更多。”周辉根本不相信我的辩解。但是看见我委屈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只好安慰我:“好了,现在都交上去了,没事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走,吃鸡腿去!”
转眼到了周五,晚上我挽住周辉进了事先定好的包间。里面黑压压地坐了一片人,晨星可真是有魄力,几乎把我们班人全叫来了。但是我还没有坐下就被晨星扯到了一边。
“是侬把刘波叫来的?”她不高兴的问我。
“是呀,当然要叫他,他是和我们关系最铁的男生了。你叫了这么多人,怎么能不叫他呢?”
“和侬最铁,不是我。”说完她就气乎乎地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周辉在叫我,不管她了,我走过去坐在周辉旁边,探身一看,发现自己另一边坐的是何月,周辉另一边坐的是李雁。
“嗨,”何月用她千年不变的温柔声音和我打招呼。“有一段时间不见你了。很忙呀?”
“不是我忙,是你太忙,不来我们学校。其实我整天都无所事事。”
“这个我作证。”刘波接着说。
“听说你在争取保研?”何月又问。
我狠狠瞪了刘波一眼,这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再一想不对,什么叫往外说?对他而言,如果我们所有的人在他心里排成一个圈的话,何月肯定是最内的。因此他这不是往外说,是往内说。正如我对周辉没有秘密,他对何月也是没有秘密的吧。
“是在争取,但是还不晓得结果。”我实事求是地说。
“没问题,侬成绩那么好,别说要三个,要一个侬也没有问题。”刘波在旁边起哄。
“现在保研内幕挺多的。”何月漫不经心地说。“侬有什么认识的老师最好托一下关系。”
“是呀,小单,要不然我们去找白老师让他帮侬疏通一下。”周辉轻声对我说。
“那有什么用?”旁边的李雁突然说话了,“白老师在院里没有地位的,你们求他也是白求,何况做这种事情是不是太龌龊了。”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们为什么要去同流合污,“算了,我不想做这些事情。听着就觉得恶心。恶俗!”
何月轻轻摇摇头,劝我“别太小孩子气,能争取就争取一下吧,保研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不晓得多少人正削尖脑袋向里钻呢。不能大意呀。”
“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听天由命。”我坚持说。
何月又轻轻摇摇头。起身去点歌了。刘波赶快也跟了上去。两个人点了《知心爱人》,开始对唱。虽然这个歌很烂,但是两个人唱得实在是好,声情并茂,没有走调。何月实在是天使下凡尘,我至今也找不出她有什么缺点。可是这样的女生让人觉得好可怕,至少是没有亲切感,我还是喜欢晨星这么乱七八糟的女生。想起晨星,我四处张望着找她,看见她正在点歌的机器旁按来按去,看样子在点歌。
“何月声音真不错。”我听见周辉在感叹。
“是不错,没有走调。”
周辉怒了,“侬以为都和侬一样。一般人唱歌都不走调的。小单我再告诉侬一遍,没有走调不是对一个人歌唱水平高的正面评价。”
我生气了,周辉怎么可以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大声的对我说话,噘嘴。
“你也喜欢何月是不是,你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喜欢她,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你个陈世美,喜新厌旧,始乱终弃。”我开始无理取闹。
“勿要乱说啊,始乱终弃?我没做过啊。”他调侃。我脸红了,上去挠他,他笑着捉我的手,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小单。”李雁忽然说话了,为什么我觉得她每次说话都特别突然“我替你点了你最擅长的《剩下的果实》,你一会儿别忘了唱啊。”
“啊?我不唱,今天人太多了,太丢人。”我赶快摇头,到了现在我对自己的唱歌水平也有自知之明了。只有在私密的朋友圈里才敢给大家换换心情,人多的时候我很总是很自觉的保持沉默。
“没关系呀,都是自己同学,有什么?”真奇怪,李雁居然鼓励我去唱歌。
这时何月和刘波已经唱完回到沙发上了,何月看了李雁一眼没说话。
耳边传来晨星的声音,抬起头看见她正拿着话筒认真地唱歌,
“心中有千言万语就是不敢告诉你
也许只是胡思乱想欺骗自己感情
假装对我动了心
自导自演一出戏一定会是好结局
但是注定从一开始自己唱独角戏
没有相见和别离
你是我的小秘密不敢写在日记里
轻轻拆散你的名字撒在每个夜里
慢慢的想慢慢拼
慢慢的慢慢的拼”
“什么歌呀,没有听过。”我问何月。
“是季忠平的《独角戏》”
“季忠平是谁呀?没有听过。”
何月不理我了,大概是觉得朽木不可雕。
我看晨星的样子唱得还挺伤心,可是这好像不是她的风格,我记得她比较喜欢《superstar》这种又蹦又跳的类型。
晨星唱完回座位拿起包就走了,我觉得好奇怪,正要去追她被李雁拉住了,
“你别跑呀,下面这首歌是你的。”李雁把话筒递了上来。
我听见《剩下的果实》熟悉的旋律已经开始在房间里飘荡,其实我挺想唱的,我向来不怕丢人,但是周辉呢?虽然他不介意单独听我鬼哭狼嚎,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我当小丑被大家笑,他肯定不高兴,他不像我和晨星他是那种很爱面子的人。
其他的同学已经开始起哄,有男生在喊“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估计是早就听过关于我唱歌的传说,急着要见识一下,我真的为难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辉站起来说:“我替他唱。”
被众人大声阻止,“勿要,勿要,严禁假冒伪劣。”
好了,唱就唱,又不会死人,我一狠心,伸手去拿话筒,这时一只纤细白净的手在我前面抓住了那个被李雁举了半天的话筒。
“我来唱,这是我最拿手的歌。”原来是何月。
她径直走到沙发前,随着旋律唱了起来。没有人表示反对,男生对她可比对我有兴趣多了,而女生出于微妙的心理也都保持沉默。于是我得以幸免,被周辉拉回了沙发。坐在沙发上,我想起来我刚才是要去追晨星的,于是又起来跑出去找晨星。
“小单,侬干什么去?”周辉跟着我出来了。
“晨星今天很奇怪,我想去找她看看她怎么了。”
“傻瓜。”他摸摸我的头,“我都看出来了,侬看不出来嘛?”
“什么?什么意思?看出什么了?”我疑惑的望着他。
他用手指蹭蹭我的眼睫毛,“小单,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什么?”我更奇怪了,“侬勿要转移话题。”
“侬想想晨星刚才唱的歌词呀。”
“我没记住。”
周辉已经很习惯我这样的表现了,一开始他还会气愤一下,时间久了他就正常对待了,他给我重复那个歌词,“心中有千言万语就是不敢告诉你,也许只是胡思乱想欺骗自己感情,你是我的小秘密不敢写在日记里,轻轻拆散你的名字撒在每个夜里。”
嗯?我若有所悟,想起她最近一连串的反常表现,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爱上什么人了。可是她爱的是谁呢?”我接着问。
“侬想想她最近和谁在一起的时候最反常?”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周辉绝望了,转身要回包间,不准备理我了。
我一个人站在外面,感到无比的震惊,经过周辉的一系列提示我当然已经猜到原来晨星喜欢的是刘波。
她那么积极地去看刘波的女朋友,看到以后那么的不开心,自从刘波有了女朋友她再也不吵着叫他一起出来玩,每次她看见刘波和何月都会急着离开,这么明显的表现,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以前我们和刘波关系那么好,主要也是因为她不管干什么总是喜欢拉上他吧。
晨星,对不起,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一直就傻傻地幸福地活着,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陪伴,但是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你的内心,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如你表面上那么快乐、那么大度不羁,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内心深处有着什么样的悲伤。
我发疯地打晨星的手机,她不接,我给她发短信“你在哪里?我要见你。”一分钟发一遍,她也一直不回。我急了,改变短信内容“晨星,救命,十万火急,有急事要你帮忙,速回。”
马上,她的电话就打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边传来她着急的声音。
我居然忍不住哭了,晨星其实是个细致敏感的女孩呀,她表面上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和我一起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其实她是很心细很聪明的女孩,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每次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她都暗中帮我留心,提醒我各种各样的细节。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细细为她想过,连她喜欢刘波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没有看出来。她该有多伤心呀,每次我伤心的时候她都会陪着我,安慰我,可是她伤心的时候我都没有陪着她,我真不是个合格的朋友呀。越想越伤心,就越发动情地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那边晨星是真急了,“小单,别哭呀,快点说话,侬在哪?还在麦乐迪口伐?”
周辉进去半天发现我一直没有进来,放心不下,出来看看我。看见我正在号啕大哭,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急忙过来抱住我,用手抚摸我的头“和谁打电话,怎么了?”
那边晨星依稀听到周辉的声音,大喊:“周辉侬干什么?侬把小单怎么了?”
周辉见我说不出话,干脆从我手里拿过电话,自己去听,正好听到晨星在骂他“周辉我警告侬,侬不许欺负小单。”
“姐姐,”周辉真是委屈,“我没欺负她,她刚才还好好的,和侬打了个电话就哭成这样,我还想问侬是不是欺负她了呢。”
“我没有呀,她让我给她打电话说有事让我帮忙我就打了,可是她一接了电话就哭。”
“我晓得了,没事,我一会和侬联系。”
还是周辉最了解我,很快就明白了我为什么哭,对我说,“侬哭什么,要哭也是晨星哭,她已经很难过了,侬还这样,这时候侬应该去安慰她才对呀。”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忙忍住眼泪给晨星打电话说要见她。
我们约在了宿舍,因为这个时候李雁和丽娜都在包间里唱歌呢,宿舍里空无一人,是聊天的好地方。
我要走,周辉肯定也不会留下,他陪我回学校。
到了学校,他把我送回宿舍就回去了。我推门进了宿舍发现晨星正在屋里坐着,桌子上放着一杯冲好的果汁。
她看见我忙站起来,“没事吧,刚才怎么哭了?”
看见她我更感到内疚,我低下头,轻轻地说“对不起,晨星。”
“怎么了?”她露出奇怪的表情,“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我晓得你喜欢刘波了。”
她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半天后她说,“我的表现太明显了,侬晓得也很正常。”
“晨星,对不起,我应该早就晓得的。可是为什么你也不告诉我呢,你晓得我很粗心呀。你一定很伤心,你伤心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小单,别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好朋友呀。”
“我们是好朋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真不敢相信这个时候我居然还埋怨她。
“刚才我帮侬冲了果汁,先喝了吧。”她说。
我又忍不住想哭了。
“侬也早就晓得,我和刘波从小起就是同学,一直到现在,15年了,这也不是一般的缘分了吧。”晨星苦笑了一下,开始给我讲她和刘波的感情故事,“小学的时候,一连六年,他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他。那时候他不像现在这么赖皮,还是个很正统的小男孩,侬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有少先队的宣传画,画上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敬礼,他小学的时候长得特别像画上得那个男生。那时候几乎每个班都有一个那样的男生,成绩好,长得清秀端正,是大队委员,全班的女生都偷偷喜欢他,刘波那是就是这样的角色。”
还是古人说的有道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上了初中居然又和他一个班,我心里偷偷高兴。结果他又当了班长,我又当了学习委员。到了初中他开始发育,长相有些变形,但是我觉得他特别雄才大略,那时我们一共有五个班干部,常常聚在一起开会,总是他组织整个会议,每当大家吵得唧唧喳喳不可开交的时候总是他一拍桌子,定纷止争,统筹全局,让我觉得老帅的。后来上了高中,我们那个高中是上海数一数二的重点学校,学校里群英荟萃。刘波开始归于平淡,我不晓得他怎么越长越难看,小时候是个多精神俊秀的小男孩呀,怎么长大后就长得这么奇怪了。但是我喜欢他喜欢了9年了,似乎已经成了习惯。高中的时候学习很忙,我们都不怎么说话,但是我不自觉的就会特别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关于他的每一件事情我几乎都晓得。有一件事情我印象特别深。那是小学3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一起放学回家,路上遇到了两个小流氓向我们要钱,刘波大义凛然地说:她是女生,侬不能欺负女生的,让侬先走。那两个人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发愣,我见机行事拉起刘波老跑,居然真的跑掉了。他坚持把我送到家,在路上,他认真地对我说,勿要怕,我会保护侬的。我说不晓得他们会不会记住我们,过几天再来找我们算账。刘波说不用怕,我会一直保护侬的。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起他说的这句话,不用怕,我会一直保护侬的。我把这句话当成他对我的一个承诺,一直都记着。但是他似乎说完以后马上就忘记了。”
我突然又哭了起来,泪流不止,“晨星,你可真傻,那时候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当真!”
“但是我记住了,而且是永远记住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晨星又苦笑了一下。
“在何月之前他也一直没有女朋友,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他是在等我。我一直觉得我们早晚会在一起,只是个时间问题。但是看见何月后,我彻底明白了,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这种类型的女孩。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小单我晓得,他早就不再是那个清秀的少年,我晓得现在的他有多少缺点,我晓得即使在追我的人里也有比他更优秀,但是喜欢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不是说想改就能改的了的。”
我想起了金庸的小说《白马啸西风》。很多评论都认为金庸的中短篇远不如长篇。可是我最喜欢的金庸作品,还是这部《白马啸西风》。文章的结尾处是这样写的:白马带着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地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晨星,你简直就是一个上海版的李文秀嘛。”我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她笑了,“我自己也觉得挺像的。但是侬记得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吗?”
“当然记得,那是我们最喜欢的席慕容的诗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是呀,我们都喜欢这首诗,但是侬晓得我为什么喜欢口伐?”
“以前不晓得,但是现在晓得了,你觉得你像那棵树是不是?”
“呵呵。”晨星笑了起来,“侬说我像不像?”
“挺像的,就是不晓得你会不会开花。”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刚才愁云惨淡的气氛被打破了。
“晨星,喜欢刘波只是你的固执,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的。”我给她打气。
“小单,要是大家都像侬这么思想单一,世界是不是也太没意思了。”看来她没事了,居然有心情取笑我。
我正要反击,门被打开了,李雁和丽娜回来了。
“你俩怎么半途跑回来了,在说什么秘密不肯让我们晓得。”丽娜笑吟吟地问。
“看侬红光满面的,唱歌唱得很爽呀。还是坐在哪个帅哥旁边了?”晨星和她斗嘴。
唱歌?想起唱歌我忽然想起刚才李雁逼我唱歌。
“李雁,以后别让我在人多的时候唱歌了,周辉不喜欢我当众耍宝。”我认真地告诉她。
“是吗?我不晓得。对不起了。”她冷冰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