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在仓促之中,占领了中原大地,可是他们没有相对良好的统治措施,于是只能在各个领域采取极端的高压政策。蒙古人不像后来的满人,他们不愿放下身段,学习汉人先进的文化。因为统治者欣赏水平有限,诗、词的生存空间被挤占,相对“下里巴人”的散曲和杂剧便开始盛行,并成为有元一代文学的主要表现形式。
说到元散曲,三位大家不得不提,那就是张养浩、乔吉和张可久。今天我们要讲的张久可,是三位作家中现存作品最多的一位。张可久现存小令凡855首,套数9组,为元朝220余位作家中,传世散曲数量最多的。张可久现存作品数量,占整个元朝现存作品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就这一点来说,可谓空前绝后,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张可久,浙江庆元路(今浙江宁波)人,约出生于1270年,约卒于1350年,一说名伯远,字可久,号小山;一说名可久,字伯远,号小山。张可久与另一著名散曲家张养浩同庚,两人并称“二张”,还与乔吉并称“元散曲双璧”。明朝朱元璋的儿子,宁献王朱权称赞张可久的作品“清而且丽,华而不艳”,还在其杂剧曲谱的理论著作《太和正音谱》中,称张可久为“词林宗匠”。明朝文学家李开甚至说:“乐府之有乔张,犹诗家之有李杜。”
张可久一生做做过一些下级官吏,比如路吏、首领官等等,也曾经入别人麾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幕僚。因为怀才不遇,也因为厌倦官场的尔虞我诈,看不惯元朝统治者对汉人以及汉文化的恶劣态度,张可久时官时隐。张可久热爱漫游,一生曾到过苏、浙、皖、湘等地,晚年隐居于杭州一带。
在元散曲作家群中,如今有作品集传世的,只有张养浩、乔吉和张可久这三个人,张可久的现存作品集为《小山乐府》、《张小山小令》、《张小山北曲联乐府》等。当时盛行的散曲选集,主要有杨朝英的《阳春白雪》和《朝野新声太平乐府》,而这其中张可久的入选作品是最多的。张可久的作品集很早就刊印出版了,有《今乐府》、《吴盐》、《苏堤渔唱》以及《小山乐府》等。张养浩和乔吉也有作品集出版,但那都是在他们生命的终点和他们去世之后的事儿了。张可久作品受欢迎程度,如此可见一斑,据说元武宗就对张可久的散曲很是赞赏。另外,张可久的诗也作得不错,《元诗选》就有他的诗作入选。
张可久的散曲作品主要题材有四类,分别是:吟咏自然风光、记述个人生活、酬唱赠答、男女之情的恋情。在元散曲的创作历程中,张可久可谓扭转文风之人。在他之前,散曲确实比较俗,比较低级趣味。而张可久的创作力求清丽雅丽,在格调上有了更高的要求,可以说散曲是在张可久的笔下开始走向雅化的。元散曲之所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张可久可谓功不可没。
作为汉人,作为被少数民族统治的普通百姓,张可久写景时也免不了伤感怀古,比如这首《人月圆·雪中游虎丘·北曲聊乐府前集今》:
梅花浑似真真面,留我倚阑干。雪晴天气,松腰玉瘦,泉眼冰寒。
兴亡遗恨,一丘黄土,千古青山。老僧同醉,残碑休打,宝剑羞看。
桃花开得很好,它们留住了我的脚步。大雪刚刚下完,天气晴好,那青松的树腰也显得比平时清瘦了些,泉眼里冒出的水,也比平时冰冷了许多。我在这冰天雪地里,想起了前朝往事,不管曾经是多么的繁华,多么的强盛,如今都化作了一抔黄土。这个时候,最好什么事儿也别想,什么活儿也别干,安静地与老僧对饮,直至酣睡。
一场大雪,无异于给这个陈旧的世界洗了一场澡。可是天地清新了,我的思绪却越来越乱,想起了不该想的事儿,流了不该流的泪。张可久出生的第二年,元世祖忽必烈才正式改国号“大蒙古国”为“大元”,并定都大都(今北京)。张可久是听着抗金故事、抗元故事长大的孩子,在他的内心深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对于那些早已远去的王朝,张可久虽然没有亲见,却有耳闻。雪后晴天,张可久渴望一个清新的世界,渴望一个全新的自我。
对于生活经历,事无巨细,张可久都用自己的笔记录下来,哪怕是一次短途旅行,抑或是见了一个普通的朋友。《霜角·练溪晚渡》
淡烟微隔。几点投林翮。千古澄江秀句,空感慨、有谁索。
拍拍。水光白。小舟争过客。沽酒归来樵叟,相随到、许仙宅。
张可久没有当过什么大官,所以才能品味平常人家的辛酸,也能体味每一件小事情给人带来的悲和喜。就像曲中的樵叟,干完一天的活儿,能喝点小酒,就已是神仙般的生活啦!没有对苦难生活的过多抱怨,也没有所谓前途何在的迷茫,他有自己的小幸福,有自己小温暖。
张可久的作品比较单纯,在他那比较少受污染的世界里,人情珍贵,容不得太多别的情绪。思念人就是思念人,想出游就是想出游,很纯粹,很直白,如这首《人月圆·寄·源芝田禅师·北曲聊乐府前集今》:
龙湫山上云屯寺,别是一乾坤。桧参百丈,雪深半尺,梅瘦三分。
几时亲到,松边弄水,月下敲门。相思无奈,烟萝洞口,立尽黄昏。
龙湫山上云屯寺,那真是别有洞天。古树参天,雪深半尺梅花瘦。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去拜访你啊,在松边玩水,在月下敲门。好清静的世界!可是,如今的是,俗事缠身,时间抽不出时间来,只好站在夕阳下,望断天涯。
俗世之外,还有一个世界,介于凡尘与天堂之间,那就是寺庙庵堂。作为一个小官吏,说实在的,张可久可以说并无太大压力。久而久之,倒有了归隐的想法,实际上张可久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的作品之所以能以“清丽”见长,根源就在此处。
张可久对爱情的看法,也比较简单,没有要死要活的苦情戏,也没有深入骨髓的爱恨情仇。在他的世界里,爱情也是人世间一场普通的经历,就当是一场风景即可。《秦楼月·即忆秦娥·北曲聊乐府后集苏堤渔唱》:
寻芳屦。出门便是西湖路。西湖路。傍花行到,旧题诗处。瑞芝峰下杨梅坞。
看松未了催归去。催归去。吴山云暗,又商量雨。
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每一个人对爱情最美好的愿望。当然,张可久也不例外。可是如果爱情不来,怎么办?苦苦等待,还是暂时归去?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之一,可是文学可以永恒,现实中的爱情呢?分分合合,自由缘由,一切随缘,便是缘。就像天要下雨,你还一直站在雨中,等雨歇天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