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妙音起身,将自己的身子朝着火堆又靠近了一些,她是冷醒的,夜里山间寒冷异常,纵是身旁有堆火,她也感觉冷,兴许是身上的衣服还没干的缘故。
郑州回头看她,眼睛异常的明亮,蕴含着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可最终只闷闷的嗯了一声,便回过头不再看她。
妙音耸肩,她和郑州本来也没有什么交情,当初文昊伤了他,他的手下也伤了文昊,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已经两清,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交情,只能算做是认识罢了。
再说,当初她一直以蒙面示人,或许郑州根本就没认出她。
她又怎会知道,在她离开黑风山后,郑州便解散了山匪,他却没有离开,而是易容住进了淮安城,伤好全后,他不止一次深夜潜入妙手堂,更不止一次见到过未施粉黛却容颜绝丽的妙音真容。
马大夫见状,更是不喜郑州,面对救命恩人,他竟然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果然是只白眼狼。
许是累极了,坐在火堆旁的妙音又开始犯困,为了明日能有体力下山,她干脆倒在还算干净的地上闭目歇息,洞内一夜无话,只能听见马大夫起伏不定的鼾声,以及篝火的噼啪声。
郑州望着篝火旁的那张睡颜,平静的面孔之下,是那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情,他以为,在他离开淮安城后,他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他以为,她永远只能出现在他的梦中,然而此刻,她却如此鲜活灵动的出现在他面前,再一次的,将他自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他和她的再次相遇,是冥冥中注定的结局。
洛家庄……
莫音和马大夫进山未回,天降暴雨,电闪雷鸣,可将洛老爹和洛生急坏了,若非洛老爹拼命压着洛生,洛生早已拖着他的断腿爬进山去寻人了。
煎熬了一夜,天刚亮,此时雨势已停,洛老爹便找了许多村民一起进山寻人,按着马大夫平日常走的路线一路找寻。
却谁知人马大夫和莫音正带着一个男人自另一条山道下了山。
妙音带着郑州回了洛家庄,洛生见妙音平安回来,那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又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跟在妙音身旁,而且打扮明显与元国常人不同,立时心生警惕,指着郑州问道:
“他是谁?”
妙音见洛生脸色不对,赶忙解释道:“我和马大夫昨夜被困深山,他恰好也在山中迷了路,又被毒蛇咬伤,身中剧毒,我这才带了他回来,在他毒清之前,让他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可好?”
洛生很想说不好,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随便收留的话,怕是会招来很大的麻烦,可见到妙音的眼神,拒绝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又想到妙音是大夫,按妙音的话来说,身为大夫,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自己不也是这样被她救回来的么?
“好,不过让他换一身衣裳,别这么另类,否则会招来麻烦。”洛生十分无奈的应下。
妙音端了碗水上前扶洛生坐起:“知道了,你先喝点水,瞧你嘴巴都干裂了。”
自从昨日突降暴雨,洛生便滴水未进,一直担心着进山未归的妙音,那里还顾得上别的,此时被妙音这么一说,还真感觉喉咙要冒烟了。
洛生接过水碗一气喝尽,看了妙音一眼,又看向郑州,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妙音点头:“虽然不是很清楚,便我们以前见过,也算认识,他不是坏人,你放心吧。”
原来认识,洛生终于放下心,伸手指了指房间角落的衣柜,道:“里头有我的衣裳,你拿一套给他换上,可能不会很合身,凑合穿吧。”
洛生个头很高,可郑州毕竟年龄比洛生要大,身材也更壮实些,穿上洛生的衣服不合身也是正常。
寻了套衣服给郑州换上,又给他梳了个元国男人的发髻,忙完这些,妙音才想起来一问:“郑州,你还记得我?”
郑州掀了眼皮瞟她一眼,凉凉道:“救命恩人怎么会不记得?你昨晚一说话我就认出你了,人的相貌和穿着打扮可以变,可声音却有着每个人独自的特点,就算你刻意压粗声线,装成男人的模样,可你声音中原本的特质,却一点也没有变,那些并不了解过去的你的人或许听不出来,可我却能听出来。”
妙音失笑,将他的换下的衣服搁进木盆中:“说得咱俩好像很熟似的。”
郑州见她端了木盆来到井旁,将木桶扔进井中打水,便赶忙上前要帮她。
“不用不用,你歇着去,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运气使力,很容易令血液中存留的毒素再次活跃起来,那我昨晚上折腾半夜给你驱毒可不就白费了?”妙音赶忙将他推开,坚持自己打水,虽然吃力,可还难不倒她,别人的力气可以提一满桶上来,她力气小,提半桶总行吧,多提几次不就行了。
说到昨夜的情况,郑州的脸一阵火热,他醒来时,被脱了个精光躺在地上,那老家伙在帮他擦拭身体,很显然,妙音为他驱毒是脱光了他的衣服,虽说妙音曾在他面前说过,病患于她而言,不分男女,可他依然觉得很难为情,这么光溜溜的躺在一个女人面前,还是他心仪的女人,怎能淡定?
妙音从来都不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千金小姐,她拥有前世的所有记忆,也拥有前世所有的技能,包括洗衣服。
在前世,她家境优越,家里有好几个佣人保姆,家务活自然不用她亲自动手,可一旦进了学校,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人为她打理,她和其他的同学一样,自己洗衣服,饿了自己煮泡面,自己房间的卫生自己搞。
所以,在洛老爹家这种没有女人的地方,而她的身边也不再有小桃,所以郑州的脏衣服,她没办法去指望别人,只能亲自动手。
郑州坐在小板凳上,晒着太阳,看着不远处妙音正在为他洗衣服,高高卷起的袖子,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藕臂,纤纤玉指揉搓着那沾满脏污的衣衫,一缕黑发自额间散下,落在她浸染成麦色的脸庞。
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艰难的将目光别开,看向远处的湖光山色,突然有一种时间若能就此定格那该多好的感觉。
这样美好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洛老爹和一众进山寻人的村民们纷纷回到了洛家庄,洛老爹见妙音平安回来,高兴的热泪盈眶,他这找了一路,除了见到一些杂乱的脚印,什么也没找到,他以为妙音和马大夫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想到如此年轻的大夫因为要给他治病采药而命丧深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便觉十分的愧疚,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差点没跪下给老天爷磕两个响头。
村民们见没什么事了,便都散了,各回各家。
直到此时洛老爹才发觉郑州的存在,于是妙音又是一番解释,好在洛老爹也是个淳厚朴实的性子,对妙音的话几乎不做二想,当即便同意了让郑州住下养伤。
洛老爹本打算让郑州和妙音同住一间房,妙音极力反对,说不喜欢与人同住,愣是将郑州安排在了洛生的房间,用木凳架着木板,搭了个简易的床铺。
入夜,为了省油,刚吃过饭洛老爹便将厅里和洛生房间的油灯给灭了,只剩妙音房间还剩着一盏灯,无奈,郑州只能硬着头皮睡觉,偏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和莫音是怎么认识的?”洛生也睡不着,他整天躺着,早就睡腻了,见郑州也睡不着,便主动找他搭话。
郑州侧脸看他,见洛生一双晶亮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心里有些虚,所幸夜里漆黑,洛生看不见他的表情变化:“当初在淮安城时认识的,我当时受了重伤,是她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