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她对自己做了什么?陆怀瑾吞了口唾沫,忽然觉得贞洁不保,“你……你还做了什么?!”
顾霜霜眼睛一眨,抬手指了指柜子上放着的一碗面,“我还给你做了碗面。”家里只剩一小把面,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全煮给他了。
陆怀瑾觉得浑身疼,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在下身的花裤衩上。他龇牙,神色纠结,怎是一个惨不忍睹能形容的!花裤衩简直有辱视觉!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脑子转也没转就脱口而出:“给老子脱掉!”话一出口他立马后悔,恨不得拔掉自己的舌头。
他干什么呢?让个小姑娘帮他脱裤子?他脑子是摔出宇宙天坑了吗?
他这么一吼,把顾霜霜吓得呆住。她吞吞吐吐:“大……大哥,帮你脱……脱掉不好吧?我……我黄花大闺女。你要是不急,我去找刘大叔,让他帮你……”
听顾霜霜这么一说,他很快明白,原来给他换裤子的是个大叔。他顿时松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的裤子呢?”
顾霜霜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嫌弃花裤衩不好看。她的杏子眼眯成一条缝,笑着解释:“你的衣服裤子都烂了,我帮你洗了,缝了一下,挂在院子里晾着呢。这条花裤衩是我二叔的,你将就着穿穿。”
陆怀瑾低头看了眼花裤衩,情绪异常烦躁。他长这么大,从没穿过这种不堪入目的花裤衩。要命的是,他居然裸着上半身,暴露在一个小丫头眼前。
这也太少儿不宜了啊!他不想祸害祖国的小花朵啊!
“这也能将就?”陆怀瑾几乎吼出来。
“为什么不能啊?”顾霜霜眼睑一垂,有些无奈,“难道你要裸着全身,在我这个黄花大闺女眼前晃来晃去吗?”
陆怀瑾平静下来,暂时不去纠结穿着问题。
他脑仁有点发疼,昨天的画面劈里啪啦朝着他的眼球砸过来——车子滚到半山坡时,他从车里跳了出来,死死抓住了树根,之后没抓稳,还是滚了下来。
本来以为死定了,居然,被救了?
他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男士深色运动服。
陆怀瑾的目光停留在她那身运动服的名牌上,眉头一蹙,微微有些震惊,居然是MJ十几年前发行的限量款。乖乖,他找了好久,曾经花高价寻求收购,都没能找到,没想到居然穿在这小姑娘身上!
不过,这小姑娘身上的运动服已经失去收藏价值,缝缝补补,太过破旧。
小姑娘扎着马尾辫,浓眉大眼,长睫毛,圆脸,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倒是挺水灵。
“你是什么人?”他打量了一眼四周,本能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顾霜霜有点饿,看了眼一旁热气腾腾的面,吞了口唾沫,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叫顾霜霜,大家都叫我霜霜。这里是,我家。”
陆怀瑾眉头拧得很紧,喉咙里沉沉嗯了一声,“是你救的我?你发现我的时候,还有没有看见其他人?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顿了顿,解释说:“他们是我朋友。”
司机和节目组的女助理,算不上他朋友,但却是两条人命。
“一男一女吗?”顾霜霜顿了一下,有点抱歉地跟他说:“昨天晚上村长带人去看塌掉的山路,在那附近的山沟里,是找到两个人。但是……听村长说,人都冰了,尸体不好背回来,就当场给埋了。大哥,你……你别难过啊。刘大婶说你很幸运,只是两条腿骨折,其他地方的伤都还好说。”
知道同车的两人成了冷冰冰的尸体,陆怀瑾不免头皮发麻。虽然同那两人交情不深,但好歹是两条人命。想着昨天还跟他说话的两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他有点难以接受。
他心口有点发闷,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个天杀的噩梦!
“小姑娘,你帮我打个电话,通知我的助理过来,我会给你父母一笔酬谢金。”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顾霜霜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眨了眨干净的眼睛,说:“大哥,出山的路塌了,昨天晚上村长还挨家挨户通知,三个月都不能出山。”她顿了一下,轻松愉快的神色不见,“那个大哥,还有,我没有父母,我也不是小姑娘,我今年二十一岁。”
陆怀瑾愣住。这姑娘长着张娃娃脸,矮小的身材缩在宽大的运动服里,怎么看都像个高中生。
他拧着眉问道:“你是孤儿?一个人住在这里?”
顾霜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还有二叔,他前几年走了。”
陆怀瑾:“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我的助理。”
顾霜霜想了一下又说:“村里的电话线去年地震的时候断了,一直没有人修,要想打电话,得去镇上。但是现在山路封了,根本去不了镇上。”
“Damn it all!”陆怀瑾压制许久的脾气一涌而上,“那怎么办?”
“等村长找人通路。”顾霜霜说。
他合上眼,深吸一口气。这也就意味着,他得跟外界失联三个月?
他还有好些问题想问,还没开口,就听耳旁小姑娘弱弱的声音飘过来:“那个……大哥……你刚才说的啥丹……母奥什么意思啊?”
陆怀瑾睁眼,拿她当怪物打量。他心里烦闷,没耐心跟她解释,丢下一句“村姑”,就翻过身,合上眼,背对着她开始想事情。
他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站在他的观念角度,有人听不懂这句简单的英语,实在令他匪夷所思。
顾霜霜不聪明,但她明白陆怀瑾说“村姑”这两个字的含义,满满嘲讽的味道。她耸耸肩膀,不以为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很平静地盯着他的后脑勺问:“大哥,你不吃饭啊?”
这么一提,陆怀瑾的肚子咕一声,他还真饿了。
顾霜霜见他没反应,以为他是太累睡着了,见他裸着膀子,觉得他可能会冷,于是捻起被子唰一下盖在他身上。这一下没盖好,直接把他整颗脑袋都给盖住了。
陆怀瑾被盖住脑袋,闷在被子里的额头直冒黑线。
死丫头,给帅哥盖被子,就不能温柔点?
没一会儿,陆怀瑾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呼哧呼哧吃面条的声音。他被这声响搞得心烦意乱,吃个面至于发出这么大声音?
他一翻身,看见小姑娘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搪瓷碗,一筷一筷挑着面条往自己嘴里送,氤氲的热气蒸腾着她白嫩的脸,那张脸水嫩得就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
小姑娘吃得很认真,巴掌大的小脸几乎要埋进搪瓷碗里。见她吃得这么香,陆怀瑾真是半点脾气都没了,他看着她,“给我一碗。”语气一如往常,霸道。
顾霜霜把最后一口面条送进嘴里,听了他的话,顿住,咬着面条呆呆地看着他。她见陆怀瑾看着她,居然有种被大黄狗可怜巴巴盯着的错觉。
她把嘴里那口面条咬断,于是剩下的半口面条重新滚落至面汤里,然后递给他,“还剩半口……”
“……”陆怀瑾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暴跳。
这死丫头,居然把吃过的面条给他吃!还是从她嘴里咬断的!
就在他暴躁得想要发火时,他看见门后挂着一把弓箭。不是传统弓,而是制作精良的竞技反曲弓,奥运会比赛专用的弓箭种类。
电影《复仇者联盟》里的鹰眼,用的就是反曲弓。
方才他醒来时,那扇门是开着的,没看见门后挂着的物件,现在那扇门关着,那把帅气的竞技反曲弓把他的眼球紧紧吸死。
漂亮的金属质感,让爱好射箭的他,莫名地热血沸腾!
陆怀瑾有两大爱好。
第一个是电子竞技;第二个是射箭。他的爱好,在圈子里简直是另类中的另类。陆怀瑾留学归来,没有进入父亲的公司,而是投资了一家电子竞技俱乐部——国内知名的GN战队。
电子竞技作为体育产业的一部分,需要规范化运营,毫不夸张地说,陆怀瑾的出现,规范了国内电竞。
他把电竞当成职业,把射箭当成爱好。
对于一个射箭爱好者,在这个破旧山村里看见竞技反曲弓,难免会吃惊。那种感觉,类似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了老情人。
兴奋,热血沸腾。
顾霜霜见陆怀瑾一直盯着她的宝贝,忙端着搪瓷碗起身,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拧着小眉头警告他:“那是我的宝贝,你不许打它的注意!不许动,不许摸!不许——看!”她严肃的神色,就像一只护食的小野猫。
陆怀瑾见她这副模样,倒是有点忍俊不禁。他浓眉一挑,调侃道:“怎么,你会射箭?”
顾霜霜听得出他语气里有点轻蔑的味道,当下把搪瓷碗往柜子上重重一掷,挺着小胸脯,振振有词道:“大哥!你这是在侮辱我!”她抬手指着弓箭,“它是我闺女,是我的生命!”
陆怀瑾蹙眉看着她,觉得有点好笑,但是见眼前这小姑娘说得这么认真,这么严肃,却又半点也笑不出来。他扫了一眼柜子上的那个面碗,“帮我盛碗面。”
“没了。”顾霜霜说,“家里最后一小把面条,全在这碗里。还剩半口面半碗汤,你将就吃?”
陆怀瑾深吸一口气,龇牙,瞪着她沉默。
顾霜霜被他一瞪,莫名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说道:“我等会儿去刘大婶家拿点粮食,可能中午才会回来。你在家躺着,哪儿都别去。”
陆怀瑾很不情愿地点了个头,有点无奈,说:“我这样,下床都困难,往哪儿去?”
“也是。”顾霜霜咧开嘴,笑得很灿烂,“那个大哥,那你先躺着,中午回来我给你煮一大碗面条,你就先饿一会儿。要实在顶不住,”她把面碗重新抱在手里,放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就先喝口面汤顶着,里面还有半口面,应该能顶一阵。”
陆怀瑾看了她一眼,如鲠在喉。他不想说话,但小姑娘一直用大眼睛盯着他,似在等他回复,于是他终于妥协,很不情愿地点了个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霜霜从后院里把大黄狗放出来,带着狗一起出了门。走到半路,她想起兜里还放着陆怀瑾的钱夹,把东西摸出来,打开仔细看。里面有他的身份证,上面有他的照片和住址。
陆怀瑾,厦川人。
她看见“厦川”两个字,有点兴奋。那个男人是厦川人?那她岂不是可以跟他打探很多厦川的事?说不定,他知道二叔呢?
钱夹里还有一张照片,是陆怀瑾跟秦衍的合照。顾霜霜觉得秦衍长得很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她觉得照片上两个男人都长得很好看,尤其是陆怀瑾。
她昨天从刘大婶家背他回来,就一直盯着他的腹肌看。她觉得陆怀瑾身材棒,脸也好看,睫毛长,鼻梁挺,就像小人书里逆光走出来的漫画人一样。
中午十二点左右,她带着兽医刘大婶回到家,另外背了一袋米和半袋挂面。她们一进门,就看见陆怀瑾狼狈地趴在地上。她跟刘大婶面面相觑,很快脑补出发生了什么。大概是某人想下床,摔下来了。
陆怀瑾见她们杵在门口打量自己,觉得没面子,索性闭上眼不看她们。
刘大婶背着药箱嘿一声,小声跟顾霜霜说:“这小伙子还要面子咧,去,把他扶到床上去。”
顾霜霜点头嗯了一声,利落地把陆怀瑾拖回床上。
陆怀瑾恨不得死了算了,自己居然搞得这么狼狈。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这么丢过人?这么狼狈的模样,居然还被一个村姑和一个老大婶看了去。
没脸了,养了二十几年的脸,一朝覆灭。
重新躺回床上,陆怀瑾瞪了一眼顾霜霜:“村姑,给我拿套衣服,长袖的。”
顾霜霜没想到他这么称呼自己,语气还这么理所当然,有点想揍他。她心里不痛快,调侃地说:“你不是说,不将就吗?”
“……”陆怀瑾脸色一沉,像吃了石头一样堵得慌,有一拳砸碎木床板的冲动,“将就一下也不会死。”
顾霜霜喉咙里哼了一声,看他不痛快,自己心里倒是痛快不少。她哼着小曲儿,跟只兔子似的,雀跃地跳回自己房间,找了一套二叔的旧式运动服给他,随后在刘大婶的帮助下,给陆怀瑾换上运动服。
完事后,她打量着陆怀瑾,忍不住夸他:“大哥,你不穿衣服好看,穿衣服更好看!”
刘大婶也笑着说:“就是就是,小伙子长得跟明星似的!长得就像《还珠格格》里的那个五阿哥一样!”
陆怀瑾胸口突突跳,他要是长得像五阿哥,他宁愿去死去整容好吗?
顾霜霜反驳刘大婶:“大哥比五阿哥腿长,脸也长得比五阿哥好!”
陆怀瑾有点欣慰,松了口气。
好个村姑,有眼光。
刘大婶一面摆弄带来的木竹板和石膏,一面说:“霜霜说得是,大婶老了,不会比喻人!反正啊,这小伙子就是长得好看。”
顾霜霜咧着嘴,眼睛眯成月牙儿,“我觉得他长得像皇阿玛。”
“咳……”陆怀瑾心口一抽,想找块豆腐撞死。
得,还是长得像五阿哥靠谱点。
“霜霜,你咋这么淘气?看把这小哥气的。”刘大婶眉眼弯弯,笑着帮陆怀瑾看了下伤势。他两条腿骨折了,一双胳膊也受了伤,刘大婶替他打好石膏,绑好夹板,问他:“小伙子,你叫啥名啊?”
他不愿意说名字,回答得简短:“姓陆。”
“陆小哥,你这两天就别多动了,老实躺着,知道不?霜霜是个好姑娘,她救了你,就会照顾你。你放心,咱们村儿不容易来客,既然来了,村里人都会拿你当客人款待,不会赶你走。”刘大婶把药箱重新背回肩上,对顾霜霜说:“霜霜,大婶先走了,你刘三叔家里的猪感冒了,我得赶过去看看。”
顾霜霜把刘大婶送到门口,转身回到屋里,见陆怀瑾脸色一片青黑,很不友好地瞪着自己。
她莫名其妙,抓了抓后脑勺,“陆……陆大哥,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陆怀瑾:“刚才那个医生,有执照吗?”
顾霜霜一脸茫然:“啥……啥是执照?”她发现自己有点害怕跟他说话,这大哥挺凶,比她二叔还凶。
陆怀瑾压着口气,又问:“她除了给人治病,还给动物治病?”
顾霜霜摇头,愣了一会儿又点头,说:“不是的,刘大婶是我们村的兽医。”
陆怀瑾想一脚踢掉脚边那个枕头,但他稍微一动,下身便疼得让他龇牙。
……居然是兽医!居然是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