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各色(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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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花情事

“若不是本人亲自道歉,外加证据确凿,我是打死不相信文章会出轨。”好友薇薇义愤填膺地指着网站上的八卦新闻对我说。娱乐圈一向少不了新鲜事,哪怕没点劲爆的消息,这些靠人气、炒作活着的明星们也要自爆点事情出来赚点噱头。我一向对娱乐圈的消息左耳进右耳出,但架不住最近薇薇的疲劳轰炸,凡是和出轨、情感相关的话题,都逃不出她的视线,捎带手的连我也对这方面留心了起来。

说起来,2014还真不是一个甜蜜幸福的年份,起码,不是一个********的好年景。

看着报章杂志、网络电视大肆宣扬的“离婚”、“出轨”、“小三儿”等字眼,我忍不住眦了眦牙。中国人对于婚姻的传统观念便是“忍”字在先,责任重于天,尤其是当一对夫妻为人父、为人母了之后,更是第一考虑婚姻生变对其子女的影响。

我自认做不到像国外一些夫妻一样,坦然地和孩子们讲自己的情史、理智的劝导孩子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自然也不太能理解为何这些明星会将自己的家事当做谈判的资本,非要把对方搞到颜面扫地才罢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夫妻二人不是一家人似的,臭也要臭死在一起。只是转头想想,他们若是孑然一人也罢,拖家带口的还闹得众舆论哗然,实在是有些愚蠢。

可惜,刺痛我眼的也不尽是那些哗众取宠、啼笑皆非的八卦照片,而是一些网站特意找来的陈年旧图,对比在一起放给读者看,似乎连编辑都要火上浇油般让众人清醒地意识到:这对在媒体上打得不亦乐乎的夫妻,曾经也是如此郎才女貌、幸福卓绝。可惜,还是可惜了。

明星离婚,不外乎一个财、一个名,两者皆是要害,伤不得。偏偏他们作为公众人物,总逃不开眼观六路的媒体,甜蜜着还好,这会儿劳燕分飞,过去晒的幸福,这会儿子倒都成了两方夺财的资本。

薇薇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些话题,其实追究到底,也只因曾经受过这方面的伤,学了教训,自然也对这种事情不假辞色。

她在刚闹分手的那会儿,还会指着人人网上的照片给我看,边骂边哭:“这混蛋居然还有脸晒照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找了小三儿是怎地!”义愤填膺之时,差点一掌将笔记本的屏幕砸出一个洞来。

眼瞅着这丫头要爆发,我赶紧从我的被窝里钻出来,“啪”地合上了笔记本,哄着道:“乖,咱家大妞不值得为这种人掉眼泪,咱不看了还不成么?”说着便要将她桌台上的电脑收起来,薇薇的指尖看似无力的搭在桌子上,见我过来,却突然用指尖死死地攥住笔记本,一把抱在怀里。

“唉!你说你这是何苦啊,看了难受,都这样了还不把他删掉!”

她不说话,专心地掉眼泪,这可把我吓坏了,还不如骂出来好受呢。我也是对这方面极其不擅长,赶紧发短信叫了寝室其他几个妹子回来救场,好说歹说把她的眼泪劝停了。

再后来,我再也没从她口里听到关于那个男人的半个字眼,大四毕业在即,出国的忙出国,考研的忙复习,连毕业论文也够我们脱一层皮,又有谁能顾得了别人的情情爱爱,大学恋曲,能走到最后修成正果的实在是屈指可数,那一个月里校园情侣的分手八卦比电视剧还精彩。似乎积攒了四年的温柔幻想都在毕业季的短短几周里扼杀了,大学生活的结束也预告了我们这批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们要开始了自己的单打独斗,回头看看那时的自己,还真是连“自知”两字都不会写。这几年下来,老同学该散的也都散的差不多了,当年寝室的那几个姐妹也只剩下薇薇和我同在一个城市,偶尔回忆起过去几个女生之间的吵吵闹闹,只觉得怀旧的很,丝毫不能和现如今的“勾心斗角”相提并论。

时光,有时真是残忍到让人觉得想吐。

而腐朽的也不止是时光,还有爱情。

当人人网也濒临破产,当QQ变成了骗子的天下,当所有人都在微信的朋友圈里晒幸福、晒美食的时候,我再次从薇薇的嘴里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这里暂且称呼他F吧,也呼应了他一直在我们宿舍女生心目中的形象。

事情起因便是当年的“绿茶婊”,也不知道从哪个老同学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薇薇的照片,又费尽心思地要来了薇薇的微信号。按道理来讲,就算她要加微信好友,薇薇也可以装作没看到,想来这个城市也足够大到让本就没什么联系的两人音讯全无。可她偏偏加了,不光加了微信,她还和这个“绿茶婊”聊上了,跟我提起这茬儿的时候,两人竟已经约好了见面时间,说是叙叙旧。

看着薇薇那故作成熟的表情,我真是啼笑皆非。当年都不屑坐下来见面的她这会儿又是叙的哪门子旧啊!

我的疑惑和不认同全都写在了脸上,她也不解释,撩了撩膨松而顺滑的长发,一丝风情从眼角流泻了开,淡淡道:“就因为事情都过去了,才要见一见那个女人。”

她的长发自毕业,不,准确讲是从她和F分手时留起,几年下来,薇薇的长发已经她的代名词,毫无人工痕迹且发质光亮,走到哪里都是回头率极高的。

正月十五过了,我刚好去店里那账目,见着薇薇端坐在那藤木编制的吊椅上发呆,我才恍然道:这妞子竟约了那女人来我的店里叙旧。

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她那标志性的长发被细致地编了起来,盘在了脑后,颇具韩范儿。我站在拐角的结账台,竟有些恍惚,这还是当年那个抱着电脑哭泣的女生吗?为何我竟有种“家有小女初长成”的感觉。

“昕子!嘿嘿,我来蹭吃蹭喝啦!”估计是发现我在发呆,她也不在意店里其他的客人,伸直了胳膊朝我晃悠打招呼,没心没肺般地笑着,那一丝淑女气质荡然无存。我心底觉得好笑,但又有一丝释然,薇薇终究还是薇薇,有的东西可以改、可以磨,有些却是一辈子也去不掉。

“怎么,约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今天要是不过来对账岂不是要错过了。”装作没看到她今天特别的打扮,只道是她真的来蹭吃蹭喝。

“我约了那个谁……也没想说你会在店里……我这不是想着熟悉的地方能增加气场嘛……”她缩了缩脑袋,哪里看得到半点所谓的“气场”。

我也不搭话,紧接着便听到门口挂着的两个小铃铛响起,我背对着门口,不需要回身也知道来者何人,只见薇薇的眼睛刹的一亮,随即咧开嘴角扯出我所不熟悉的笑容,妩媚而又浅淡。

果然是个美女,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侵染这么多年,脸上却不见一丝细纹,仍可瞥见当年的影子,可惜大学那会儿还没有“绿茶婊”这么一说,现在看来,人虽少了些清纯,倒也增了些稳重的气息。也是,连薇薇都可有八分淑女气质,更何况眼前的佳人。

“昕子,我想和你煮的咖啡……”我瞅着两边都坐定了,倒也大方地招呼起客人,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参与任何叙旧的话题,刚好薇薇给了我一个借口,既然是我的店,我自当照顾客人到尽心尽力。

“你想喝点什么?这家店的饮品在北京数一数二,蛋糕也做得很精致。”并没有过多的赘述,哪里有头回见面的寒暄。

“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吧,谢谢。”女子淡淡一笑,对着我点头道。

“好的,请稍等。”其实我已经很久不在店里煮咖啡了,连一些朋友远道而来,我也只是叫店里的咖啡师去做,毕竟论起技术,他们的确更为精湛。可今天,我想用心替薇薇磨一杯咖啡。

煮好咖啡叫店员端过去,我也没做过多的停留,叫会计发邮件给我,便出了店门。有些事情,做朋友的只能远远地望着,踏近一步,便是错。界限虽不比赛场上的边界清晰,却也了然于心,我并不好奇她们的话题,只是心里隐隐地希望,这些话题里没有一个叫F的男人。

要不说事情经不起惦记,人经不起念叨,转头已经过了二月,北京一下子变了天儿,突然暖和起来,周末约了薇薇去香山,翻了翻手机里的记事本,才意识到,自从上次在店里碰到她们,再就没和薇薇见过面了,也不知道这事儿算不算就过去了?起码那天晚上回到家,薇薇还是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到家啦!没聊啥有营养的,纯叙旧,下次见面跟你汇报!晚安!”

若是纯叙旧,自然也不必多说什么。

爬到半路,薇薇鞋带儿突然开了,蹲到一边重新系紧,我在一旁深深胳膊、抖抖腿儿,北京难得有这么好的天儿!真是怎么呼吸怎么舒服,不曾想,我这边做着深呼吸,薇薇那头却传来“呜呜”的哭声,一开始她蹲着,只是浅浅的抽泣,片刻便是一阵大过一阵的啼哭,我急忙跑过去俯下身看她,她却始终埋着头不肯挪动半分。架不住后面不断涌上的游客,我只好轻声道:“薇薇,咱挪到边儿上继续哭,挡人道儿了。”

她一听耳边传来略微无奈的叹气,外加我小心翼翼的样子,竟也破涕而笑,抽抽搭搭地指着我的鼻尖儿乐道:“你瞧你这没骨气的样子!挡一会儿又怎么了!”说是说,却也老老实实地挪到了一旁,让出了上山的台阶。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都多少年没见过薇薇掉眼泪了。

“昕子,那王八蛋没跟绿茶婊在一起。”果然和F脱不了关系,薇薇的泪腺似乎永远都会为这个男人而闸门大开。

“那又怎样呢?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想哭……”说罢,那挂在眼角的泪珠瞬间便落了下来,随之而来是一波接一波止也止不住的酸涩。

好好的踏青就此作罢,突然记起大学那次也是如此,我笨嘴拙舌,永远劝不好薇薇的眼泪,可那时还有姐妹相劝,现在独剩我一个,又来安慰这个伤痛的灵魂。

当天的微信朋友圈,薇薇更新了一条:“凌寒冒雪几经霜。”照片的景致是一片澄黄的油菜花田。

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讨论最多的,不是哪个男生最帅,也不是哪个牌子的化妆品最平价好用,而是充满激情地要在毕业的那年夏天,一路从北京开到青海湖去,去看那最质朴的黄色花海。大概是受了太多美国电影、电视剧的影响,Roadtrip就像一个梦,扎根在我们四个女生的心里,似乎只有开着“叮哐”作响的破车一路前行的日子才叫青春,丝巾随风舞动、发丝被风吹扬,多么肆意的年华!那时自驾旅行还不是那么普及,我们四个也只是每日做着这白日梦,想着毕业找到工作,一定要一起租车去青海,看那日月山、油菜花田。

每到这时,F在一旁听我们胡掰瞎侃的,也不插嘴,伸手摸着薇薇那一头齐耳的俏皮短发,打趣道:“那你可要开始留长发了,不然飘不出那个效果啊!”

F的家境一直不好,但因为他身上带着股子书卷气,加之眉眼透着一股子大气,总让人觉得他家庭条件优越,没有人问过,他也从来不显露什么。不得不说皇城根儿底下的人,骨子里都带着些傲劲儿,偏偏我们学校过多的沾染了社会气息,看人下菜碟儿的把戏从大一耍到大四,从未中断过。很多学生由于家在北京,并不在学校宿舍住宿。那时我们也以为F一直是周末回家的,每次把薇薇送到宿舍门口,他便转头出了校门。

有一次我们寝室一个女生过生日,大家集体去KTV唱歌,说好了刷通宵,不料点了单没一会儿,推门进来送酒水的居然是F。一霎时所有人愣在当场,连薇薇都不曾知道,F一直在KTV做服务员,一夜一夜的端着果盘和酒水。

最后还是F先开了口,笑道:“也不知道你们今天过来玩儿,早知道我就帮你们定个大点的包厢了。”神色之坦然,倒是让我们几个女生一下子放松下来,我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薇薇,也不知道F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小妞子居然淡定的跟我们继续该唱的唱、该喝的喝,一直到第二天凌晨。

“那天早上你们都睡了,我一个人蹲在厕所哭了整整一个小时……他太要强了,好像吃苦的不是他似的。”薇薇后来红着眼睛跟我说。

其实F就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担心,打工不累,发了工资带你去吃火锅。”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会站在薇薇面前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明白,自始至终他欠薇薇都不是一句对不起,而是一个解释,可惜那时的他太过骄傲,又或者是自卑到无法辩驳。

错了便是错了,劈腿便代表不爱了。年轻时候的我们那样爱憎分明,现在的我们如此嫉恶如仇。

四月的一个周末,薇薇在我家蹭吃蹭喝,我懒得做饭,便支起火锅涮羊肉吃。

“你说人家夫妻的八卦,咋就被网友恶搞成这样!”薇薇一边乐不可支的看着网上各种“且……且……”的造句,一边感叹这明星的八卦果然堪比电视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也不知道马伊琍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原谅文章出轨。”

薇薇手里的筷子一顿,没再挑起碗里的几根茼蒿。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到了她的痛处,赶紧********地帮她把锅里的两片羊肉捡了起来。

半响,她悠悠地道:“如果宽恕可以换回两个人的幸福,也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薇薇终究还是去了青海,从北京一路开到宁夏,嚼着奶皮、啃着羊肉,一边欢快地给我拨长途电话。

她的朋友圈时隔许久,重新更新了一张照片,这一次不是网上下的图片,而是她和F站在花海里,笑的如夏日阳光般灿烂。那个属于我们的青春的故事,也终于划下了句点。

松开紧握过去的双手,才能收获幸福,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