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胸脯一挺:“动手啊,你前脚点了我,后脚你这寨子就得比开了锅的粥还热闹!赶紧的,姑奶奶我早就不想活了了!”
贺凯环听了这话也被激怒了:“来人!”一阵喧哗,进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土匪,贺凯环一摆手,示意那几个土匪说:“把四姨太的枪给我下了!再给我绑起来,关进后院柴房里去。”一个土匪问:“大当家的,四姨太怎么了啊?”贺凯环眼睛一瞪:“你管得着吗?四姨太再能耐也是我的女人!”
几个土匪走到四姨太太面前,一拱手,面带愧色地说道:“四姨太,得罪了。”
“少废话,动手!”贺凯环见土匪们不动手,又气急败坏地催促了一句。
“几位兄弟,动手吧,我不怪你们。”莲花一脸平静地说,然后也不挣扎,任凭几个土匪把自己绑起来,看都没再看贺凯环一眼,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到了后院的柴房里。
前院,贺凯环依然和几个姨太太喝酒,嬉笑着……贺家寨子的后门,两个内应正跟几个守门的土匪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其中一个内应趁人不注意,将一包蒙汗药洒进了酒壶里,不大一会儿,几个土匪就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到了前门,两个内应走到了守门人的面前,其中一个拎着一壶酒,另一个托着一包牛肉,笑呵呵地对几个土匪说:“兄弟们,大当家的知道你们值夜辛苦,赏了三斤牛肉,我刚才又从厨房里顺出一壶酒来,哥几个过来吃点喝点。”几个土匪一听有酒有肉,立刻围了上来。拿着酒的那个内应说:“哥几个把枪给我,我替你们值班,你们找个僻静背风的地方好好喝着,别让值班的人看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咱们一顿,那多窝心啊!”
那几个土匪接过酒肉乐呵呵地走了。
夜深了,莲花在柴房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无边的黑暗。前院的卧室里,贺凯环已经搂着一个妖艳的姨太太打起了呼噜。
夜色越来越浓,月亮由东边转到了西边的树梢上,方守卿和兄弟们出发了,他低声吩咐:“兄弟们,振奋精神!”说完,紧紧裤腰带,一挥手,说:“上!”话音刚落,几百条黑影一齐奔向贺家寨子。
到了贺家寨子门前,方守卿吩咐兵分三路,一队直奔门口,一队去防守最薄弱的西南角,还有一队绕到贺家寨子的后门。
贺家寨子的前后门已经分别有两个内应守在门口,方守卿的队伍一到,他们就立刻开了门。方守丰带着几十个人顺顺当当地进了后门。方守卿和王彦民带着队伍进入前门,可没想到,刚进前门,就过来一个查夜的土匪,那个土匪一看有人进门,厉声问道:“什么人?”其中一个正在关门的内应赶紧回答:“出去巡夜的兄弟。”查夜的“哦”了一声,转身就走,没走几步,突然又转回身来,用那双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方守卿,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站在方守卿身后的王彦民向前一步,笑着说:“贺家寨子弟兄上千,您哪能个个都认识啊?”查夜地说:“不对,我看你眼生。口令!”方守卿迟疑了一下,查夜的突然眼睛一瞪:“我认出来了,你是方……”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彦民迅速拔出匕首,一刀割断了这家伙的喉咙,这家伙无声倒地。方守卿示意几个兄弟将他抬到没人的地方,带着队伍进了贺家寨子。
贺凯环在屋里睡得正香,像猪一样鼾声如雷,忽然被外面的喧嚣吵醒,只听得四面八方都有人喊:“方守卿打进来了!”“杀了贺凯环!”贺凯环惊慌地爬起来,衣服也顾不上穿,穿着大花裤衩到处摸枪。但是贺凯环只记得自己刚才跟莲花耍威风的时候手里拿了把枪,但记不得自己是从哪里拽过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扔到哪儿去了。贺凯环的酒喝多了,再加上这几年一直抽大烟,脑子也不如原来清楚了,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把枪扔到哪儿去了。这时候,王彦民已经冲了进来,贺凯环抄起一把椅子就要拼命,王彦民一枪打中他的脑门,贺凯环随即倒下,一命呜呼。床上的姨太太早吓魂飞魄散,用被子卷着身子缩在床角不停地哆嗦。王彦民用枪指着姨太太:“赶紧穿上衣服,到柴房去。”
这时候,外边的弟兄也已经把活干利索了,贺凯环平时为非作歹,而且对待手下十分苛刻,再加上不少人早就听说过方守卿的威名,所以方守卿一进门,很多人压根没抵抗就投降了。少数几个负隅顽抗的,都被方守卿手下的兄弟一枪一个干脆利索地解决了。
看到局面已经基本控制了,方守卿对方守丰说:“咱打男不打女,再加上那些娘们儿也没有什么罪过,你们让她们都到后院柴房去,派几个兄弟看着,谁都不许动她们一手指头。”
方守卿在院子里训完话,却发现贺凯环手下的这些土匪很奇怪,他们既没有像以前其他寨子里的小土匪们一样喊着要归顺,也没有像那些顽固不化的土匪一样拒绝归顺,而是一个个沉默不语。其中一个内应小声地对方守卿说:“方大当家的,贺凯环有个四姨太,很得人心,只要她归顺了,兄弟们肯定都归顺。”
再说后院,方守丰带着几个姨太太进柴房的时候,才发现里还绑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对方守丰说:“是方大当家的吗?”方守丰愣了,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女人急了,问道:“到底是不是?给句痛快话?”方守丰说:“我是方大当家的兄弟。”女人说:“赶紧给我解开。”方守丰说:“你想干啥。”那女人说:“我告诉你,没我,你这寨子拿不下来!”
一听这话,再看看这女人的打扮,方守丰意识到了这不是个普通人,立刻挥刀砍断了莲花身上的绳子。
方守卿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莲花从后面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方守卿,跳到院子当中的台子上说:“兄弟们,自从我莲花进了贺家寨子之后,大伙儿服不服我?”
“莲花”两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方守卿的耳边响起,也在方守卿的心里响起,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这样的情势下又顾不上仔细琢磨。他仔细看了看台子上的女人,那脸盘看上去有几分熟悉,可又有几分陌生。这也难怪,女大十八变,现在的莲花早已不是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了。
下面土匪齐声喊:“服!”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贺凯环今天喝大酒,明天抽大烟,寨子里的事情全靠您支撑,我们早就把你当大当家的了!”
莲花拱了拱手说道:“谢谢大家伙抬举,我莲花再有本事,也是个女人,这几年来虽然寨子没遭什么难,但是大权还是贺凯环把着,我想干点好事都干不成。要我说,一个混蛋的当家的带着一群混蛋弟兄捞生活,起码心里安心,但是那样缺德啊,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都是有良心的人,我莲花敢说,你们早就不乐意跟着贺凯环祸害百姓了,是不是?”
“是!”下面土匪一齐喊到。
“现在,贺凯环死了,要我说,这祸害好人的王八蛋死得好。现在,贺家寨子我说了算,大家服不服?”莲花说道。
“服!”一声响亮的回答。突然一声“不服!”随着声音窜出来一个大汉,走到台子下面说道。
大汉张嘴正要说话,莲花掏出枪来,扣动扳机,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大汉的裤子都尿湿了,莲花吹吹枪口问道:“还有不服的吗?”
四周一片寂静。
莲花侧身正要对方守卿说话的时候,忽然愣住了,这个人好熟悉啊,分明就是方砖大哥。但是男大虽然没有十八变,但是几年的风霜刀剑的磨砺也让方守卿由一个半大孩子变成了一个威武的汉子,莲花认不出来,也不敢认。她大声对方守卿说:“方大当家的,我跟定你了,整个贺家寨子就是我莲花的嫁妆!”
……第二天晚上,方守卿把队伍安顿好,又把其他女人打发回了娘家之后便把莲花接到了石集。到了方家寨子,方守卿当着吴桐和弟弟方守丰的面对莲花说:“妹子,谢谢你帮我拿下了贺家寨子,但是这婚事,你要是不乐意就别勉强。”
莲花试探着低声喊了一句:“方砖大哥!”
方守卿正在喝茶,一听这话,惊得一口茶水含在了嘴里,上不下来咽不下去,他一口水喷出去,连忙问道:“你是?”
莲花盯着方守卿和吴桐说:“方砖大哥,铜牙大叔!我是莲花啊,我爹小名是狗子!”
方守卿愣住了,大铜牙也愣住了。莲花的眼泪在眼眶了转了半天,终于淌了下来。方守卿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大铜牙赶紧给打圆场,他拽住莲花的手说:“孩子,你真是莲花么!”莲花呜咽着,一句话说不出来,眼泪滴滴嗒嗒落在地面上。
方守卿站了起来。
大铜牙拽着莲花的手说:“闺女啊,想当初寒冬十月,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我连冻带病倒在你们家门口,是你爹一碗胡辣汤救了我,又让我在你家住了好几天。要不是你们家,我早就病死冻死了啊,没想到咱们爷俩儿还能见面啊。”
方守卿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最后,他快步走到莲花跟前,两只大手落在了莲花的肩膀上,他晃着莲花的肩膀问,“你,真的是莲花吗?”
自从做了土匪,方守卿第一次在人前落下了眼泪,他想起狗子叔两口死时的惨状,看着一身戎装的莲花,别过头去,留下了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平静了下来,莲花才告诉了方守卿自己这些年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