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张金水陪着焦县日本驻军司令官广本中佐在焦湖口视察。
焦糊口一片繁忙景象。各种船只来往通过湖口,警察在维持秩序,税务人员在检查来往货物,征收税款。
赵强正在湖口收税办公室。有个税务人员进来:“报告副局长,张会长和广本中佐到。”赵强连忙迎了过去。
张金水见到赵强称赞说:“焦湖口秩序井然,运转有序,不错不错。”
广本看了看赵强问:“焦湖口一年能征多少税呀?”
“报告中佐,焦湖口一年能征五万大洋。”
“整个焦县一年能征多少?”
“整个焦县一年能征十万大洋。”
“这么说,仅仅焦湖口一年的税收就占焦县税收的二分之一。”
“是这样。焦湖口是我们税收工作的重点。所以我经常来焦湖口督察工作。”
广本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对工作挺熟悉,挺负责任。”
“谢谢太君夸奖。”
“好好干。”广本拍着赵强的肩膀。
“是,为皇军效劳。”
广本对张金水说:“我好象过去没见过他。”
张金水说:“他是副局长,临时主事。”
“你的弟弟张金波呢?”广本问。
“他得了伤寒,正在养病。”
“这个小伙子是那里人?”
“也是本地人。”
“可靠吗?”
“自己人,绝对可靠。”
日本军舰从长江拐向玉水河,向焦县城驶去。船上站着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军舰开得飞快,两岸的小木船被浪冲得在浪上跳跃,船上人在惊呼,日本鬼子哈哈大笑。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船头亮起了两盞大灯,两道光柱对着前方照射着。
曾世雄、谭天木、张锋和蔡虹等人带领新四军战士埋伏在河埂两边,严阵以待。
河面上,准备了几条小木船横在河中央,阻挡着航道。
远远地听到日本军舰的机器声,接着,舰上的探照灯把河面照得通明透亮。
日寇发现前面的河道被阻,顿时一阵惊叫,军舰来不及减速,撞了上去,军舰被迫停了下来,前进不得。
蔡虹从战士手中拿来步枪,瞄准敌人的灯光。砰砰两枪,两颗探照灯应声而灭。
军舰上的日宼一片惊呼。毫无目标地朝两边打枪。
岸上的机枪同时响起。战斗打响了。
双方一阵扫射之后,谭天木振臂一呼:“同志们,冲啊!”
战士们如狼似虎,向鬼子军舰上扑去,在黑夜的微光中与敌人展开了肉搏。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日本鬼子有的被刺死,有的被打入水中淹死,几十个鬼子全部报销。
这时,早已等在岸边的几百个农民拉着平板车和挑着箩筐上了鬼子的军舰,大家把军舰上的物资搬下来,车运、人挑,骡马背,不一会儿,军舰上的军用物资全部卸完,部队在黑夜的掩护下向山里面转移。
日本军用物资被新四军劫走的消息很快报告给广本。广本暴躁地在办公室转来转去。
副官对广本说:“新四军驻地离这里有几十公里,不是短时间可以到达的,他们应该在两天前就知道我们军舰行动的消息,才能准时赶到玉水河边。我们的计划新四军怎么知道的?”
“是呀。”副官的话提醒了广本:“一定是我们的情报被新四军知道了。”他问:“你想一想,哪些人接触到这个信息?”
副官说:“这个信息只有您、我和张金水知道。”
“张金水?”广本在思索。
“不是他是谁?”副官说:“我们找不到第四个人。”
广本说:“张金水不会,皇军对他不薄。”
“他毕竟是中国人。有些事情,不能以利益来衡量。”
“会不会是张金水身边的人?”
“也有这种可能。”
广本问:“那个叫赵强的人怎么样?”
副官说:“这个人很能干,是什么来历,不清楚。”
“你把张金水给我叫来。”广本说。
不一会儿,张金水随副官来到广本办公室。
广本问:“张会长,我们的军需物资给新四军劫走了。你听说了吗?”
“什么?物资被新四军劫走了?”
“是啊,你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
“新四军怎么知道有一批物资过来?”
“说得对,新四军离得那么远,我们的军舰半天就到,他们怎么来得及。一定是谁把信息告诉了新四军。当时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这件事。”
“中佐君,您是说?”
“不,不,我不是怀疑你。”广本说:“我只是要你回忆一下,你有没有在什么人面前泄露了消息。”
“这绝对没有。”
“你回去好好想想。”广本说:“如果发现你身边有奸细,要坚决把他除掉。”
张金水退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张金水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回忆当时在办公室接广本的电话情景:广本在电话里说:“晚上七点钟到,你们组织人员下货。”
“是,晚上七点钟到,组织下货。”张金水复诵一遍。
这时他发现一个人从窗前走过。他放下电话,看到赵强远去的背影。
“是他?”张金水怀疑:“他说是金波的妻弟,金波没有当面说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金波的亲笔信不会假呀。对了,莫不是金波给新四军绑架了,新四军逼他写了这封信,把新四军的人安插进来。金波生病几个月,连个消息也没有,说不定被新四军害死了。”
想到这里,张金水惊得一身冷汙,他立刻叫来一个随员说:“你去把赵副局长叫来。”
不一会,赵强走进张金水办公室:“大哥,有事吗?”
张金水板着脸:“我让你叫会长,你怎么又叫大哥?”
赵强笑了,故作调皮地说:“这儿没别的人。”
张金水冷泠地看着赵强,问:“你姐夫有消息吗?”
“不知道,我一直没有回去。”
张金水突然提高声调:“金波究竟在哪里?”
“只知道在云屏山,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赵强说。
张金水问:“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赵强看着张金水:“大赵村。”
“金波家住在什么地方?”张金波追问。
“那不就您的家乡吗?”赵强反问。
“你说什么地方吧?”
“张家村。”
“村子有多大?”
“三十户来户人家”
“是在山南还山北。”
“山南。”
“村里都是姓张吗?”
“还有姓李的和姓王的。大哥,您问这些干什么?”
“你不是金波的妻弟。”张金水叫道。
“我怎么不是?大哥,您怀疑我?”
“你是新四军。”
“大哥,这怎么这样说?”
“我不是你大哥。你是谁,你老实说。”
“大哥,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你的弟弟。我姐夫信上说的很清楚。”
“金波一定给你们抓去了,你们逼着他写了这封信。目的是打进我们的税务机关。这一次皇军的军用物资被劫,是不是你送的消息?”
“什么军用物资?我不知道。”
“只有你听了我的电话。”
“我没有听到什么电话。”
“不是你没有第二个人。”
“大哥,你千万不要误会。”
“金波现在在哪里?他一定被你们害了。”
“大哥,您要是这样说,我去把我姐夫找回来。”
“找回来,你想逃走?没那么容易。来人,把他抓起来。”
众人一齐上前,把赵强捆了起来。
“大哥,我劝你冷静一些,等到我姐夫来,一切都清楚了。”
“把他关起来。”张金水命令。
赵强被押走了。
蔡虹在办公室,俞珍急忙过来说:“部长,刚才接到情报,张金水把赵强关起来了。”
蔡虹吃惊:“这么说赵强身份暴露了?”
“应该是这样。”
“不,赵强身份不可能暴露,他去焦县谁也不知道。焦县城里谁也不认识赵强。赵强自已也不会承认。”
“是我们自己人叛变了。”俞珍猜测。
“没有听说谁被抓,叛变的事何从谈起。”
“那就是敌人怀疑他。”
蔡虹想了想说:“对了,一定因为我们劫持鬼子的物资,鬼子怀疑他传递了情报。”
“那怎么办?”俞珍急忙问。
“我们要赶紧把赵强救出来。”蔡虹说:“一旦张金水调查出赵强的来历,事情就真的暴露了。
“我马上带人去。”俞珍说。
“不,我要让张金波回去救他。”
“张金波回去,赵强就彻底暴露了。”
“我们现在要做张金波的工作。”蔡虹说:“让他回去救赵强,证明赵强确是他的妻弟。”
“张金波会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吗?”俞珍担心。
“通过这么多天的思想教育工作,张金波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应该问题不大。”蔡虹觉得很有把握。
“张金波在我们这里说的话,您能相信?”
“我再和他谈一次。向他申明民族大义,为对他个人晓以利害。”蔡虹说:“当然,我们还应该另有准备,万一张金波回去揭发赵强,我们要有办法对付张家兄弟俩,救出赵强。”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俞珍说:“我马上带人潜伏过去。”
“好吧。”蔡虹说。
田野里。张金波和新四军战士一起劳动。
一个战士跑过来叫:“张金波,蔡部长叫你过去。”
张金波一抬头,看到蔡虹立在田边,他身边站着自己的父亲。
蔡虹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他们走到一间房子里坐了下来。蔡虹给了张父一袋旱烟。张父抽起来。
蔡虹说:“张金波。你来到新四军已经两个多月了,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张金波说:“共产党、新四军,保家乡,打鬼子,官兵平等,虽然生活苦一些,但心情愉快。看到了共产党、新四军,我就看到了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新四军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决定参加革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新四军的队伍里好好地干。”
张父说:“金波,你这样想,爸就放心了。”
“爸,您放心,我听蔡部长的,听新四军的。”
蔡虹说:“好啊,你要是真的想通了,愿意参加革命,听共产党话、跟新四军走。我们就是同志了。金波同志,我现在以新四军江北支队后勤部长的名义,派你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派你回到焦县,继续担任敌伪税务局局长。”
“不,我不回去。”张金波说:“我就在这儿,参加新四军,参加革命。再也不当汉奸,再也不为日本鬼子效劳了。”
蔡虹说:“派你去当日伪税务局长,也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也是革命工作。”
张金波望着蔡虹。
蔡虹说:“当时我们要你写一封信给你大哥,推荐你妻弟代替你去当税务局局长。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的人安插到你们的税务局和税收检查站工作,为我们新四军收税,解决新四军抗日经费不足的问题。拿了这一封信,我们的税务所所长赵强同志就冒充你的妻弟,顶替了你的工作,并且得到了你哥哥的信任。但是现在,你哥哥对赵强同志产生了怀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现在我们决定让你回去,继续担任日伪焦县税务局长,同时把赵强同志救出来。”
张金波说:“既然是这样,我就回去,一定把赵强同志救出来。”
“你回去之后,赵强同志可以回来了。从今往后,你就受赵强同志领导。潜伏在敌人的内部,做一个‘黑皮红心的’地下税收工作者。你能做得到吗?”
“这我能做到。”
“我告诉你,在你们税务局,我们已经安插了不少的共产党员和新四军战士,你去之后,他们会和你配合。在税收上面,你一方面敷衍日本人,不暴露自己人身份,另一方面,要尽力为我们多收税,增加新四军税收收入,这就是你的任务。”
张父说:“金波,咱们家世代忠心为国,我们不能再为日本人效劳了。蔡部长、新四军挽救了你,也挽救了我们全家。你要听蔡部长的话,听共产党的话,为国家做点事,为抗日尽点力。你哥哥也应该这样,不能再做汉奸啦!”
张金波说:“蔡部长,这么多天来,同志们对我的帮助、教育,使受到很大的触动,我感谢共产党、新四军对我的教育和挽救。我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如果共产党、新四军需要我继续留在敌人的营垒中,为人民做事,为国家做事,为抗日出力,我一定尽力做好,请蔡部长放心。”
蔡虹站起来和张金波握手:“好,我相信你。金波同志。”
山坡下。赵强被绑在大树上,脸上身上到处是伤。
张金水站在一边,手里拿着枪,鬼子副官在他的身边,附近有几个日本兵和伪军。赵强显然是被押到这里,准备处决。
张金水叫道:“说,运送物资的信息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你是不是新四军?张金波是不是被你们杀害了,如果不说,你就会死在这里。”
赵强说:“大哥,你怎么连家里人都不相信?你弟弟的亲笔信你也不相信。我不是新四军。你要是冤杀了我,将来怎么面对你的弟弟和弟媳。我姐夫确实是生病了,他不久就会回来的。”
副官走过来劝赵强说:“你是新四军也不要紧,只要你说出真话,皇军会重用你的,你的税务局副局长还是可以当下去的。”
“说吧,说出来没你的事,皇军会对你宽大处理。”张金水说。
“我很欣赏你的才干,”副官又说:“只要你听皇军的话,你的前途是大大的。”
“我不是新四军,非要说自己是新四军,不是欺骗皇军吗?”赵强叫屈道。
副官赵强没有屈服的意思,严厉地:“你要是再过五分钟不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这个人了。”
“太君,我是忠心为皇军服务,我不能说假话。”
“你的,还在说假话。”
五分钟过去了,副官见赵强没有动静,做了一个处决的手势。
张金水说:“那就让你上路吧。”
“大哥,我冤枉哪!”赵强大叫。
张金水命令士兵:“预备——”
日军和伪军举起了枪。
赵强大叫:“姐夫,你快来呀。”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喊:“枪下留人。”张金波匆匆赶了过来。
张金波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张金水看到弟弟,惊呆了:“金波,你没有死?”
“我没有死,我生了一场大病,现在好了。”
“我以为你给新四军杀了。没死就好。”
张金波转眼看了看赵强,走到他面前说:“小强,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吗?你没有听大哥的话,好好做事吗?”
“姐夫,大哥说我是新四军,他们要枪毙我。你要是不来,我就成了屈死鬼了。”赵强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张金水对日军副官说:“误会,一场误会。”
副官抱歉地笑了。
张金水命人把赵强放了下来。转身和副官一道走了。
只剩下张金波和赵强。
赵强看着张金波说:“谢谢你救了我。”
张金波说:“不用谢,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太好了,金波同志。”赵强向张金波行了个军礼,俩人一同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