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虹回到办公室。赵强说:“这次曾部长来,对我们的后勤工作大加肯定和表扬。真让人扬眉吐气了。”
“那是应该的。”俞珍说:“我们确实做好嘛,这主要是蔡部长的功劳。”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大家的功劳,你们俩个和后勤部全体同志都有功劳。从领导角度上说,也与支队党委的指导和支持是分不开的。”蔡虹让大家坐好,说:“谈谈我们的任务吧。这次我们还是三个人一起走,到南京去搞印刷机,搞富士纸。回来造钞票。”
“到南京?”俞珍问。
“当然到南京。”蔡虹说:“这些东西只有南京有。”
“好,我喜欢去南京。”赵强说。
“喜欢?去南京不是去玩。”俞珍提醒。
“谁说玩?”赵强说:“不是去买富士纸吗?”
蔡虹说:“这种纸在日本警备司令部的仓库里,买是买不到的。我们这次就是要到日本人的仓库里搞这种纸。”
“这个难度不小。”俞珍说。
“又要和敌人周旋。”赵强看着蔡虹。
“军部对我们的工作已作了前期准备。”蔡虹说:“几个月前,就和南京地下党通了气,我们这次去南京就是找地下党。”
“找地下党?”
“对。这次小俞要深入敌人营垒中,起关键作用。”
“老板,您说什么?”
“你这次要装作一个洋学生,我们通过地下党,把你派到南京日本警备司令部去。”
“我的天。”俞珍伸了一下舌头。
“因为我们有一名地下女党员在日本警备司令部陆军报告部工作。陆军报告部是日本军队搞情报的秘密单位,他们管着日本警备司令部的军需物资仓库的钥匙。我们那位女同志几个月前就接到任务,就开始装作怀孕了,他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去之后,她就借口‘请产假’,你作为她的表妹去替换她上班,就在替换她‘做月子’的一个月内,我们就把印刷机和富士纸搞出来,运回来。”
“老板,那我这次去干什么?”赵强问。
“你的任务是随时帮助小俞。”
“知道了。”
“明天就出发。”蔡虹说。
第二天一早,蔡虹他们乘上一条商船,顺水而下,下午就出现在南京城里。
在一个僻静的巷子内,他们敲开了一扇门。
一个带着大肚子的年轻妇女开门,把他们迎了进来。
蔡虹交给她一封信。那女子看完信,顿时客气起来,说“您是蔡部长?请坐请坐。”
大家坐下来,女主人沏上茶,对蔡虹说:“我叫苏文。”她又看看俞珍。此时俞珍脱下了帽子,飘下一头长发。苏文问:“就是她吗?”
蔡虹说:“是。”
俞珍向苏文点点头:“我叫俞珍,叫我小俞吧。”
苏文说:“好,明天我带你去,你就说是我的表妹。”她对蔡虹说:“我都等了几个月了,我装着这个大肚子招摇过市,办公室里的人天天问:‘什么时候生呀?’我都不敢说出确切的日期。现在我可以向他们说,我要请产假了。”
说着她自己笑了,大家也笑了。
苏文又看看俞珍说:“长得很漂亮,就是头发土气一些,我帮你把头发理一下吧,搞洋气一点。”于是亲自动手为俞珍理发,烫发。一面说:“小俞就住在我家里吧。”
蔡虹和赵强出门找住处去了。
经过一番整理,俞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大变样了,十分惊讶,说:“苏文姐,你真能干。”
一座古老子的楼房。门上挂着“陆军报告部”的牌子。门前站着几个鬼子兵。重要机关,戒备森严。
苏文挺着大肚子,带着俞珍走过来。进门,苏文很熟悉地和门卫用日语打招呼。并作了出入登记。
苏文带着俞珍穿过又长又暗的走廊,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苏文让俞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转身对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的日本电台台长平田太郎说:“平田君,我上次跟您说过,我在生孩子期间,由我的表妹俞珍小姐代替一下,不太长,大概也就一个月时间,现在我把她带来了。”
俞珍站起来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向平田太郎礼貌地弯弯腰。
平田太郎五十多岁年纪。为人很和蔼。他打量着俞珍新烫的头发,再看看苏文的大肚子,点了点头。
但是总务课长三原本太郞走了进来。
三原是日军陆军报告部的头儿,他是平田的上级,与平田太郎关系不好。十次来就有九次是为了找茬。
苏文向来对平田和三原俩个都不得罪,她的办法是低头忙事,不说话。
三原看着漂亮的俞珍问:“这是谁呀?”
苏文说:“这是我的表妹。”
“哦,苏小姐还有这么漂亮的表妹,怎么没见过呀?”
“她是乡下人,平时不怎么到南京来。”
“你怎么把她带到办公室来?”
苏文看看平田。平田没有说话。
苏文说:“我要生孩子了,想让我的表妹来顶替我一个月。”
三原生气地说:“顶替一个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事先没有告诉我呀?我们这里是重要机关,怎么能随便让一个陌生人进来工作吗?胡闹。”他眼看着平田,此话是冲着他说的。
平田不予理睬,一付‘我已同意,你又如何’的态度。
三原见平田不理他,气愤地走了。他在走廊里用日语叫叫嚷嚷的,意思是:“平田太不象话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向我报告,我要请上级来评评理。”
苏文为难是看着平田。
平田说:“别理他,让他嚷去,我是台长,我有权决定。”
三原叫叫嚷嚷地向前走,他并没有去找上司,他只是到了自己的总务课长办公室,他坐下之后冷静了一下,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他自言自语地说:“花姑娘,真漂亮。”他高兴地唱起了日本小曲。
夜晚的街上。苏文和俞珍往回走。
俞珍说:“苏文姐,那个三原来了大叫大嚷,我生怕事情不好办。后来怎么也不见声息?”
苏文说:“三原这个人就是大叫大嚷的,他总是想表现自己的能干,看这个看不惯,看那个也看不惯。他和平田有矛盾,平田年纪大,资格老,不理他,他也没有办法。”
“我看平田那个老头还很和气。”
“他是个好人。他的三个儿子在侵略战争中死了,他痛恨战争,所以对中国人还是很同情的,许多事情只要跟他说,他会同意的。只是三原这个家伙喜欢找麻烦。你以后遇事尽量避开他。他还是个好色之徒,对他要当心点。”
“知道。”
“明天你就一个人去上班了,遇事要自己处理。”
“是的。”
第二天,俞珍一个人来到陆军报告部办公室。她对平田说:“苏小姐生孩子了。”
“生了?”平田说:“真巧得很。你要是来迟了,工作都接不上了。”
“是呀。”
这时候的走廊里,三原在探头探脑。
过了一会儿,平田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办公室。一直在走廊里窥视的三原进了俞珍的办公室。
三原问:“俞小姐,你来上班了,苏小姐呢?”
“苏小姐生孩子了。”
“生孩子了?在什么医院生的?”
“她是在家里生的。”
“在家里生的?在家里生孩子是很危险的。”
“中国人在家里生孩子很正常。”
“生了什么?是男是女?”
“是个男孩。”
“那好啊,恭喜恭喜。我要去看看的。”
“我们中国女人生孩子,没有満月,男人是不兴去看的。”
“哦,是这样。”三原想了一会儿问:“俞小姐结婚了吗?”
俞珍为防三原纠緾,就说:“结婚了。”
三原问:“有没有孩子?”
“没有。”
“想不想有个孩子?”
俞珍见他没话找话,索性不理他,站起来说:“对不起三原君,我有一个事,先回去一下。”转身走了。
三原站在那里,看着俞珍的背影,恨恨地说:“别跟我装矜持,我非把你搞到手不可。”
这时平田回来,看见三原站在那里,他知道三原的心思,故意问“三原君,有事吗?”
三原吱吱唔唔:“没,没事。”想了一想,故作严肃地说:“平田君,你的部下也要好好地管,别在办公室里坐不住,东跑西颠的,不好啊!”
平田说:“三原君,女孩子有女孩子家的事,咱们男人管那么多干什么?她把工作做好了不就行了吗?”
“我最看不惯屁股坐不住的女子。”
平田不理他,三原讪讪地走了。
在苏文家里。俞珍把上班的情况向蔡虹、苏文报告。赵强也在场。
俞珍说:“平田还是不错,只是三原那家伙,有些不怀好意。”
“三原很好色,报告部人都知道,女人都躲他三分。”苏文说。
“这很危险。”赵强故意说:“可不能让俞珍给那家伙欺负,我去收拾他。”
“胡说,你可不能添乱。”俞珍喝道。
蔡虹笑了笑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一方面,三原好色,要处处提防他,使小俞增添了烦恼和工作难度;但另一方面,正因为三原那家伙好色,俞珍去接替苏小姐才较为顺利,是不是?”
苏文点点称是:“这话倒不假。三原这家伙十分难讲话,就是平田同意了,他如果坚决反对,俞小姐也接不成,毕竟他是总务课长。但当他看到俞小姐之后,虽然也发了一通火,但很快就消气了,而且还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说明他对俞小姐很是看中,心里在打另外一个鬼主意。”
蔡虹说:“我们要利用三原的好色,略施一下美人计,顺利地把印刷机、富土纸搞到手,运出去。”
“这就看我们俞小姐的魅力了。”赵强说。
“贫嘴。”俞珍嗔道。
苏文说:“陆军报告部仓库里印刷机、富士纸要调出来,运走,要经过平田盖章,三原批准。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得罪。俞小姐首先要取得平田的信任,同时不能得罪三原,必要的时候,给三原灌点迷昏汤,事情就好办了。”
这天俞珍在办公室。三原看平田不在里面,就溜进来说:“俞小姐,晚上我请你吃饭、跳舞。”
俞珍故意问:“有什么事吗?”
三原说:“没有事,只是娱乐。”
“不巧,我今天晚上有事。”
“有事,你不是回避我吧?”三原有些失望。
“不是,三原君,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事。”
“那你定个时间,明天晚上怎么样?”
“明天,明天也说不准哪。”
“就明天,你要是还有事,就把它推掉。你要知道,我是不会轻易请人吃饭的。”
俞珍说:“您这样说,我好象只有遵命的份了?”
三原得意地说:“那当然,我是谁,我是三原本太郞。我向来说一不二,俞小姐,你应该尊重我。”
“好吧,我答应你。”
“那就这样定了,不许改变。”三原十分高兴。
这时,平田从外面回来。看到平田回来,三原转身离去。
俞珍对平田说“平田君,三原君要我明天晚上陪他吃饭、跳舞,这样好吗?”
平田说:“那家伙不会有好心思,你可要当心他。”
“如果我去了的话,平田君您能不能去呢?这样我就不怕了。”
平田想了一想说“我去?好好,我去。我去了,那家伙就不方便了。”
三原回到办公室,看着墙上的大摆钟,一会儿照照镜子,理理头发,修修鼻孔下的一撮胡子,恨不得立刻到了第二天晚上。
当天晚上,俞珍向蔡虹、苏文报告说:“三原那家伙约我明天晚上吃饭、跳舞,推脱不掉,怎么办?”
蔡虹说:“你去吧,我和赵强去暗中保护你。”
“如果三原对你无理,我就把他干掉。”赵强说。
“不必要。”蔡虹说。“没那么严重。”
俞珍说:“我把情况向平田作了报告,平田答应去帮我。”
“那就更好,我们不一定需要露面。”蔡虹说。
第二天晚上,俞珍和三原在酒店里,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看舞侣们在翩翩起舞。
三原站起来说:“俞小姐,我请你跳舞。”
俞珍站起来与三原走进舞池。二人翩翩起舞。三原开始还是比较的规矩,后来就抱紧俞珍,把散发着口臭嘴凑了上去。
俞珍顿时感到一阵恶心,低下头来作出腹部疼痛的样子。
三原急切地问“俞小姐,你怎么啦?”
“我肚子疼,想上一下洗手间。”俞珍转身去了。
三原十分扫兴,说:“你快点来呀。”他只好回到舞池边等待。
这时,平田走了进来,坐在三原边上,问“俞小姐呢?”
“上洗手间去了。”
这时俞珍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平田,就上前邀平田跳舞,俩人进了舞池。
三原气不打一处来。
跳了一会儿,平田回到三原身边。三原问:“俞小姐呢?”
平田说:“俞小姐身体不适,先回去了,要我跟你说一声。”
三原气得暴跳如雷,追了出去。
街上。三原远远看到俞珍上了一辆黄包车。他立即叫了一辆,命令道:“追上去,快。”
正在即将追到的时候,一个行人横穿马路,挡住了黄包车,黄包车停了下来。
三原大怒道:“混蛋,滚开!”
这个人正是赵强,他在暗中保护俞珍。不远处,蔡虹也站在一棵树下。
赵强见三原发火,假装诚惶诚恐地样子,在黄包车前点头哈腰地说:“太君,对不起,太君,对不起。”
“滚开,我要枪毙你。”
赵强装出害怕的样子,挡在车前,连连陪不是。
三原眼看俞珍走得无影无踪,气得他跳下车抓住赵强就打。
赵强抓住他打过来的手腕,三原被制得动弹不得。
赵强仍一面说:“对不起。”
三原看看了看赵强,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中国人,太君,别生气。”
三原自知不是赵强的对手,摸摸身上,后悔没有带枪。
赵强陪了不是,走了。
蔡虹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也走了。
三原吼道:“支那鬼,别让我再碰见你。”他跳上黄包车。
车夫问:“太君,到哪里?”
“东方同乐馆。”
黄包车在“东方同乐馆“门前停下,三原立刻被迎上来的妓女包围了。
三原进了日本妓院,选中了一个日本军妓。
在密室里,三原脱得只剩下裤衩。他剥光了日本军妓的和服,把她扔倒在榻榻米上,拿起一根鞭子,狠命地抽起来,那个妓女杀猪似地惨叫。
第二天上班,俞珍和平田都在办公室,三原见平田在,不好进来,只是气冲冲地从门前走过去。
俞珍和平田会意的一笑。
这时候,就听见三原在办公室痛骂下属:“怎么搞的,你难道不应该更细心、努力一些吗?下次再要出错,我可要你滚回日本去。”
三原面前两个日本下属,直点头,用日语说:“是,是!”
中午,三原见平田不在办公室,他送来了一叠文件,对俞珍说:“把这个抄十遍。”他是有意报复。
俞珍说:“这么多,什么时候能抄完,我还有许多事。”
“再忙也得抄,这是命令。”
俞珍说:“我向平田君报告,我归他领导。”
三原大怒:“什么,你归他领导,不归我领导?我叫你抄,你就得抄,否则,你给我滚走。”
俞珍站起来,收拾桌子。
三原问:“你想干什么?”
“我走啊。”
三原呆看着她。俞珍收拾好了后,锁上了抽屉,转身走了。
三原喝道:“你等一会。”
“等什么,你不是要我走吗?我真地不想在这里干了。”
“你等一下平田君。”
“为什么要等他?”
“你不是说归他领导吗?”
“是的,我是归他领导,那就等他回来吧。”俞珍坐了下来。
三原只好没趣地回到办公室。
一会儿,平田回来。俞珍说:“平田君,三原叫我回去,他是这样对待我,我不想干了。”
“这个流氓,你别理他。”平田气氛地来到三原办公室:“三原君,这是怎么回事,俞小姐要走?”
三原说:“我是跟她开个玩笑。”
“开玩笑也要注意场合,在办公室里开什么玩笑。”平田说着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