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木叶下的人生
27402400000012

第12章 捧汤药连庶长大 呕心血文彧隐情

话说南朝采莲时节是第一个盛大节会,青年俊秀,出门游走活动,钗裙毓秀,都提花竹篮荡舟秦淮河畔,拨莲弄水采归子,秦淮两岸,楼台歌舞林立,鼓乐声响太平,人烟簇集,青衿子弟竞相显露才华,为求千金一笑,再得才华名气。嬉戏闹嚷,好一片繁华景象,古人有《采莲赋》单道其事,略曰: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褠。菊泽未反,梧台迥见,荇湿沾衫,菱长绕钏。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歌曰: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

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

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虽然还是晌午,街市上已经熙熙攘攘的喧哗嘈杂,行人商贾往来接踵摩肩,品类缤纷陈杂,远近高楼颂文章,低声贩卖幺歌声,数不尽的才子佳人,翻筋斗的江鲤河豚,不一而足。舟遥遥以轻扬,三两人端居其中,或有任之漂流,嬉戏于内者,沽酒酌觞,诗咏歌唱,不在乎他人颜色心理。好一派文治武功的景象!这时候辟蒙也赶到聚齐,结做一处。

不觉之间来到一处酒楼下,人流拥挤,旆影翻动,旗帜上鲜明的书写两个大字:知之拂尘。辟蒙问身边的一个人怎样缘故,得知这里有一个卜卦先知的神仙,能知所有,与人算卦竟然一字百钱,平凡人家不是随便能够得到教训,周游海内,如今来到这里,时机难得,因此纷纷慕名前来聆听教诲,诚献真心。祝允心情好奇有趣,想要进取看看究竟。人头攒动,都拥挤在楼上,好不容易穿透人群,还没看见神仙的模样,发现对面嬴柱垂帘挂幕,书写两行大字:不细君从何处来,王侯将相一样待。张贴在左右两边。都知道拂尘的名字,祝允拉过一个看客问道:“这老头算卦怎样?”

客人一听祝允说话,把祝允上下仔细的打量审视了一番,啐口骂道:“哪里的小子,怎敢轻蔑神仙?”然后气呼呼的走开,唬的祝允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惹得人家偷笑,倒是旁边的另一个看客津津乐道的说道:“简直不敢相信,那天偶遇仙人下山闲游,算我家的耕田老牛将为盗贼所窃,让我搬进牛棚之内守护,三五日之后自然保全,果然如真人所言,得以解除困厄,因此不远百里路程,来到这里感谢仙人的指点教诲!”真情流露,感恩之情溢于言表。连问个个人,不是感恩戴德的,就是慕名而来听取教诲的,有甚者,不惜一掷千金。

祝允更加好奇,抢上前去,即开人群,问道:“你看我怎样?”拂尘瞑目而思,自在的轻捋髭须,身边站着两个道童,一个正在收受信众善举,一个在造册听用。见拂尘半晌既不看自己一眼,也不说话搭理,祝允有些气恼,还没发作,隐约的听到人群中有话说“这小子怎么好不懂规矩”,祝允略略一笑,似乎有所明悟,站起身往收受善举的道童身边靠近,怀中取出一锭黄金,文彧想要劝住时候已晚,道童嘴巴张的碗口一般大小,目不转睛的看着祝允,再目光移到师傅身上,拂尘眼睛忽然一亮,然后正经的揖了一礼。文彧等人站在身后,忍不住暗自哂笑。拂尘问祝允所卜何卦,连庶抢话说卜生平卦,拂尘让写下各自名字,捋须作沉思状,转而说道:“尔等四人,有人间四相。”说的祝允兴趣大发,敢问其事,拂尘指祝允而言曰:“此相者,欢也。修善与众,共参同享。”

祝允听了,喜不自胜,再问其他人。指连庶而言曰:“此相者,悲也。因缘天已定,何必问君平。”指辟蒙而言曰:“此相者,壮也。志士之雄主,害世之盗跖。”指文彧而言曰:“此相者,离也。天下无病君自病,哪里生的许多情?”祝允问拂尘怎的不说文呓,拂尘直摇头笑而不答。“这老头竟敢胡言乱语在此招摇撞骗,”辟蒙见郁鸿脸色难看,举拳要打,却被连庶抱住,文彧大笑而走。文彧一个人走在前面,祝允等都跟随身后,辟蒙叹气说:“胡说八道的妖怪,正要打翻,怎的挡住不让?”连庶说道:“没看见左右都是信他的人,倘若闹腾起来,打了他,激恼众人,被他打了,不是当众出丑?”文彧听到连庶这么说话,忍不住转身回顾道:“连庶能这样见识,不枉大家的一番苦心。辟蒙以后行事,也要勤加思谋。”辟蒙拜谢领受,连庶欢快的心思飘渺,文呓一直一言不发,相跟在文彧身边,静静的看着众人言行。五个人不知觉间已经走了半响路程,感觉疲累,商议着就在外面逗留,等到采莲之后尽兴回去,先打发人回去报说消息,然后找地方歇脚落座。

等到饮宴之后已经是大半下午时候,大家商议着准备朝秦淮河畔去。品荭等都先去秦淮河南桥段,彼处向来最为繁华热闹,因为采莲钗裙女儿都在这里。慢摇身姿,缓缓步伐,但听一声金鼓落响,没来得及顾盼回首,人群开始骚动闹嚷起来,纷纷开路让道,道路两边的往来客人都满怀期待的延颈希望,伸长的脖子近乎挤破脑袋的朝同一个方向张望,眼睛一眨不眨,如牛眼一般圆通大小,似乎害怕一旦有所松懈就会遗憾终生一样,不请自觉地主动站在两边焦急等候,楼上的门窗这时也都打开了,男男女女从里面探出头来,文彧等都被人群挤到靠边地方,淹没在人流当中,参差高低不平,看不清丈外之地,在摩肩接踵的碰撞之中寻找一块平静地方安身立足,却也不能,终究也是涌动移走,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疑惑之间,人群突然涌动起来,争先恐后的喊叫沸腾欢呼,楼台之上的豪杰俊秀都遗帕相思、掷果盈车,当时在高处看见,对面来的是一妖娆女子,粉黛钗裙,大家都不知道来的是谁,祝允问身边一个喝彩的士子,看起来慈祥和善,知书达理的样子,听祝允问话,先是怔楞了下,然后失态笑出声来。:“殊不知我大陈国有‘四俊’称名——慑远侯娄烦、青阳子陈纩、东宁郡夏英,第一个便是眼下秀甲天下的眉娘;更有人说陈人有二宝——邻家陈玉郎,隔壁胡美娘。”掂量着指祝允而言道。然后仰起头以奇怪的眼神瞥看祝允说道:“小子哪里来的?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怎的这样无知?”

“你……”恼的祝允一下子血脉喷张,脸色通红,开始文彧扑哧的笑出声来,没到眨眼功夫,突然脸色变得阴沉凝重,神经紧张。“怎的和出生一般见识!”一把抓住祝允臂膀强拉着走开。连庶看见文彧不大高兴,只以为是祝允之事的缘故,想把话与文彧说说,但不知如何言语,因此紧紧地跟在身后沉默。

眉娘已经走远,众人沉醉神情依旧不改,没有减退,甚至有追随在后之人,奔走呼号。街道之上挤满人物不好通畅行走,因此文彧等人择下巷过道,躲过潮流人群。将及津渡,文祺斜刺里跑到身边,与大家见过,问有什么新奇没有,祝允还为早先的事耿耿于怀,白了一眼说道:“本来还是有的……”“跟你们一起想来无甚意趣,不如我别处自在,”说着文祺转身而去,脸面流露一抹笑容,相应晚照斜晖。渐渐天色暗淡昏沉,日薄西山,亭台楼阁张灯结彩欢快,光耀的如同白昼一样明亮,与皓月繁星争辉相对,余晖洒在江河流水,激荡璀璨涟漪,光芒四射,令人眼花缭乱,更兼红男绿女,果然如梦如幻,不能辨别孰真孰假,以至于有思化游鱼,飞鸟翱翔天际,企图搏击舒展乐趣。随处见到折纸为鹤的男女,放逐船艄岸头,荡舟心许。寒冷气息开始从地下蔓延播散,文彧让人先送连庶回府,文呓也相跟着回去。顾盼左右,文彧看着身边的辟蒙与祝允两个人,祝允会意,接过话说:“止有歌华台还没去过,不如顺路看看,然后回去吧?”那里是先皇帝所建,专有诗书学子在那里吟咏歌唱,号称一世文章,毕竟当时采莲时候,许多士子都去秦淮河边痴醉,但留下文章歌赋在这里,题写屏风之上,酒馆歌楼都有收藏,供往来客人品鉴,一带连绵数里,恍惚罗网,人走在其中,与筛滤穿梭相同。不说豪杰勃发义气,曹丕《典论》中说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因此可观,心向往之。

一个老者向过往客人炫耀,说自己,蒙陈纩厚爱,得到手书诗歌一卷,请大家看到。辟蒙嘀咕不满,嗟叹有声,以为所谓青衿俊秀文章不堪入目。“这么早早的看透发现,还真是慧眼不同,”祝允一边望着辟蒙略略一笑的说道。看见文彧走远,驻足看的出神,两个人都朝那里走去。原因文彧看到一块屏风上有一首小诗,略曰:

《鹧鸪飞》

半掩窗扉半掩门,草烟深处离魂深。

无垠沙漠孤独冷,斜阳夕辉映古城。

吸引文彧驻足脚步,居然还有“独孤一”的署名。读完之后,文彧起先不大留意,再往前走,听到不少士子谈论淫辞艳赋,嬉笑自若,心头为之一惊,刚才所见所闻与汩汩汗水滴落,略思片刻,止住脚步回走,那块屏风已经不在,祝允请文彧作诗纪念如今事情,辟蒙议题以掷果玉郎之事。看文彧提笔援就,略曰:

《飞狐在天》

得盈车果厚天恩,意畅风流韵乾坤。

忘却金台昏纱帐,形馐过处万千春。

辟蒙请问意思,文彧笑而不答,但说道:“神思困倦,暂且都回去吧?”一个人在前洋洋自走,不知道身后的两个人嘀咕所说。

话说连庶与文呓两个回府,进门之后文呓听说母亲找自己有事说话,就告辞离开。连庶准备去李夫人那里请安,园子里碰巧见到秋蝉引着两个小丫鬟捧汤药,就问其事,邱超解释说:“夫人染了风寒,身体因此不适。”连庶让两个丫鬟退下,自己接过汤药捧进。宝玥正在屋子里侍候照顾,见到连庶捡来,进去与夫人知道。李夫人当时在床上歇息,宝玥扶她起身,靠在床边,唤连庶进去说话。连庶将汤药捧与宝玥,让她照顾夫人服用汤药。连庶坐在身边殷切探问道:“母亲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没有?配了什么汤药?如今好些了没有?”李夫人执手欣慰笑道:“我儿长大,有心思知道关心体贴。”感慨道:

既然往事随流水,忍将新土掩尘哀。

夫人又问道:“今日采莲节会,出去玩的如何?”连庶笑道:“和大家一起出去,品类纷繁,见识众多,往来人物不绝,熙熙攘攘的热闹,”说到这里,连庶垂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还没尽兴遍览,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哥哥他们还在外游玩,先让我回来了。”夫人笑道:“大千纷繁世界,哪是你一眼能看得完的?等明儿得了空闲,再让他们带你出去,你看可好?”

连庶回到园子里的时候,解颐等都已经先回来了,连庶问道:“你们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解颐笑道:“已经看在心里,还有什么不能尽兴?”看鸣娟等几个都是怏悒不乐,连庶自己倒了一杯茶,做到鸣娟身边说道:“不高兴是不是?我也不高兴!”鸣娟冷笑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解颐正在梳头,连庶过去帮她,转过身说道:“你那儿不高兴,我就不高兴,也可能全身都不太高兴呢。”鸣娟笑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都不是好东西!”说着掰了手里的花瓣撒在地上,气鼓鼓的走了出去。连庶说道:“你去看看哥哥回来了没有,好不好?”鸣娟头也不回的说道:“要去你去看,玩的时候不想着我,做事都往我身上推!”解颐劝道:“劳累了一天,暂且先休息再说,就算是回来了,哪还有心思与你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不说还罢,实在是困倦疲累的,洗洗之后,连庶已经睡得昏沉。一觉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睁开眼睛还问:“什么时候了?”起身匆匆的就往文彧那里跑,说是去看看再回来。

文彧昨晚回来之后,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在窗前望月,一直到深夜才勉强小憩片刻,早上起来感觉头脑昏沉,心理煎熬难过,依偎在床边挣扎,猛地吐出血来,缇云从楼下端了热水上来与文彧洗漱,进门正好看见,身边扶住文彧道:“越发严重,怎么了得?”“哥哥起了没有?”听到连庶在楼下说话的声音,文彧慌得使缇云眼色,缇云会意答道:“昨个儿回来的晚,还没起呢。”速的将转过屏风,试图以之遮挡视线,拦连庶在外面,文彧佯装侧身躺着,隐约的感到连庶已经将及进门,缇走出来见连庶才到窗外,还没到门前,两个人正好碰面。缇云作嘘了一声,指了指屋子里,示意连庶不要高声说话,笑道:“谁像你整天无忧无虑的悠闲自在,哪里有疲倦的神色?”连庶笑道:“还没多看两眼就让我回来了,倒想能够累着,偏偏没成全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睡着我才相信。”站在窗外,斜身往里面望了一眼,回头勉强笑道:“我还是去找别人吧,过会儿来看看。”说着神情凝重的的转身走了。

光阴荏苒,不觉之间祝允在秦公府上已经月余长久,这时受到江南家中书信,说是母亲思念忧虑情切,偶然染上风寒,派人来传唤回家看望,祝允把家书与文戡、文垲都看过,向来与文彧等玩的亲密,也去话别,相约再见,连庶依依不舍,祝允笑道:“还没大些呢,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俗话还说千里搭长棚,无不散的宴席呢,分分合合,谁能说得准确?不过大家的情谊都在,这倒是要紧的,说不定我回去几天,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不久还能回来。”